《异邦红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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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邦红叶梦-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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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与电影里头出现的轰天地、泣鬼神的恋爱,她从不艳羡。
  她对上天赐予自己的小家庭,攘着感恩的心。
  丈夫不把自己放在生命的第一位,完全不是问题。连俊俊美只要求一份合乎情理的爱宠与尊重,也不必假借生活上的各式事件,添枝缀叶,为她增加情趣。
  她是保守而知足的一个女人。
  再说得直接一点,她对丈夫可以容纳到一个最极限的程度,就是偶尔寻花问柳,也别让她知道,好好的找个隐瞒人、隐瞒她的借口,她一定会相信、会接受。
  连俊美没有想到,今时今目,自己这种老式妇德,给予丈夫忠贞如此大的自由度,仍不能被对方欣赏与接纳。
  只一个原因,在支持着方修华的恶劣态度。他之所以连门面话都不屑讲、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做,纯粹为了他看穿了自己的底牌。
  他认定连俊美掏翼鸡飞。
  悲哀的是,事实也确是如此。
  死。一个经年养在温室的女人,一旦把她推出去曝晒在太阳光下,会不适应至干死。
  连俊美不敢想像如何向父母交代、如何向子女解释、如何处理她的家用投资、如何应付在香港的亲朋、如何以一个崭新的姿态站在人前,继续生活。
  她怕,怕得屡屡一接触到离婚的念头,就在厚厚的被里打哆嗦。
  无可否认,她非但不是强者,且是怯儒、软弱、慌张、瞻前顾后、忧虑多多的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如果心甘情愿的一生一世在方修华的羽翼屋檐下过活而无怨,那也就算了。
  惨在心里老有一股不忿不服的怨气,分明的凝聚着、盘踞着,按时发作,叫她感到难受、痛苦。
  无非是为了连俊美也会念过几年书,知道自尊是怎么一回事?
  与其说她恨方修华,倒不如说她恨自己。
  为什么不能干干脆脆,眼不见为净,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把他的行为看成过眼云烟?
  又或者为什么不能爽爽快快,作个了断,所谓合则留,不合则去?
  连俊美知道自己对望件事、对自己整个人,都虚理得迷糊不清、拖泥带水。
  这是她最、最、最感凄怆的。
  她会看过一篇访问死囚的文章,对方说,最难受的那段日子是未判刑之前,每天每晚都在认罪与不认罪的抉择上浮游不定,那种心情忐忑历乱与跌宕,令他见得生存是至大的折磨。
  直至法庭上宣判了,明知尚余一个短暂日子在世,反而安乐。
  连俊美觉得自己现今是那未判刑的囚犯。认命,心有不甘。顽抗,可又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心中老是七上八落,非常的不安稳,非常的难受。
  搬新房子的兴致,都被这宗悲凉的家事冲淡了。
  她趴在这间陌生的睡房内,反而更添慌乱与倜怅。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怕新身分、新环境、新际遇。
  她痛恨自己的因循与守旧。恨得牙关在打顶。
  正在辗转反侧之际。有人轻轻叩着房门。
  “谁?”连俊美坐起身来。
  “我,翁涛。给你带来了吃的,孩子已经吃饱了,各自回睡房去。”
  “啊,谢谢,我这就来了!”
  连俊美急忙起身,匆匆加穿了睡袍,同房门跑去。就差那么两步到房门时,脚上不
  知绊倒了什么,整个人跟踰地冲上前,跌倒在地上。
  “哎呀!”连俊美喊了一声。
  满房子都是搬家用的纸合杂物,房灯又未大亮,难怪会绊倒。
  翁涛闻声,推门走进来,扶起了连俊美。
  “怎么?”
  “没什么!”俊美用手揉着腿,分明在忍着痛。
  “先躺到床上去吧!”
  翁轰一手扭亮了灯,另一手让扶着连俊美,把她安置到床上去。
  “哎呀!怎么有血?”连俊美吃惊地发觉在睡袍抑边染了血迹,稍稍揽高了睡袍,
  原来左面小腿近足踝处擦伤了。
  “我去拿药物箱来。”
  翁涛三脚接成两脚,飞快地走到厨房去,取来了药箱,为连俊美包扎伤口。
  当翁涛用湿棉花轻轻擦去连俊美小腿那伤口上的血迹时,他的手不期然地微微抖动。
  终于,他接触到、抚到她的小腿了。一处他认为她最性感的地方。
  他突然的呆住了,心飞驰至远远地方,唤不回来似。
  “谢谢你1”
  第一句致谢,完全不生效,翁涛没有反应。
  连俊美再说:“谢谢你!”
  “什么?你说什么?”翁涛刹那回望连俊美的眼神,是如斯的深不可测。
  “我说,谢谢你!”连俊美重覆,然后她说:“你有点心不在焉。”
  “啊,是的。”翁涛点点头,越点越急,那动作其实带有一点逃避与掩饰的意味着。
  “我阻了你很多时间。”连俊美说。
  “啊!不,不,不。”翁涛的眼光依然逗留在连俊美的小腿上。他茫然地应着。
  一时间,他也没有想过,这就应该告辞了。
  “刚才,一定是在绊跌在地时,给那些散在地上的瓶瓶罐罐擦伤了。”
  “啊,是吗?”翁涛下意识地应着,“一定是了。”
  连俊美再想不出话来说了。
  翁涛还是坐在床脚处,没有离去,甚至没有离去的意思。
  “翁涛!”连俊美轻轻的成了一声。
  她移动着身子,企图站起来。
  翁滂很自然的冲上前去,握着她的双手,问:“你要起来?”
  “嗯!”连俊美应着,抬起头来,正正触到翁涛那满怀心事的眼神。
  连俊美第一次发亮原来翁涛有一双如此明澄而带郁结的眼睛。
  他愁眉双锁,使额上出现了皱纹。忽然,连俊美有一种冲动,要拿手扫平对方那些皱纹。为什么呢?天下间纵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发生,人还是一天一天的活下去,好像她连俊美,发现被自己最深关系的一个人踩踏自尊,依然若无其事地活下去,连眉都不会接一下。 

第十二章 
  为什么皱眉呢?皱眉实实在在的不好看。
  她终于不期然地伸出手来,轻轻的,一下一下按抚着、扫着翁涛额上的皱纹。
  翁涛看着这个女人,一个有一双美丽均匀小腿的女人,血脉逐渐扩张,驱使着他的手,捉住了对方的,然后,慢慢送到自己的唇边细吻起来。
  无法解释这种情景。
  异邦的明月,透过这别致的睡房天花玻璃投射在二人身上,有说不尽的凄迷、无奈、浪漫与缠绵。
  只一句话,怕是当时已惘然。
  长夜,有伴,是难以形容的快慰。
  非但连俊美躺在翁涛的臂弯内,享受着这一份温馨的自在,就连围炉剪烛的宋惜梅与郭嘉怡,也觉得此情此景,欢喜莫名。
  身边的这个伴,到底是阔别经时的知己。
  宋惜梅失笑道:“其实我们没见面都不足三百日,怎么感觉上似已千年?”
  “因为一日沧桑,犹胜十载光阴之故。”
  郭嘉怡所言有理,在苦难中过活的人,只会觉得日子难堪难受,像蚂蚁爬行一样,缓慢得教人窒息。
  这两位好用有在加港两地各自营生的日子,其实都是苦苦挣扎,千疮百孔的。
  郭嘉怡这次访加,完全是公事,被哥伦比亚省政府邀为上宾,把她对世界百实业的看法以及如何营运百货商场的心得,告诉哥伦比亚省的政要、银行家、商家等,辅助他们研究开设一个冠盖全球的庞大购物商场。
  宋惜梅一点弯都不转,直截了当地说.:“有没有打算见他?”
  “人算不如天算。不论我想见他,抑或不想见他,都可能无能为力。”郭嘉怡说。
  “这就是说,你不会去找他了。”
  轻轻的一句话,使郭嘉怡整个人热血沸旛,她跳起来,大声说:“找他?今时今日,我去找他?笑话不笑话?”
  郭嘉怕在酒店的房间内不住来回踱步:“我告诉你,惜梅,这次我来加拿大,不是全为了加拿大人的投资公司发展利益。说句直率而难听的说话,加拿大的死活跟我无关。香港才是我永远的家乡,当今外交内患,我们这等有心而无力的市民,都不知何去何从?要真有精神时间、知识,都全部放在香港上头,何必要为异族伤脑筋?我之所以长途跋涉、跨山越岭的来此,只是为你:”
  “为我?”宋枪梅惊叹。
  “是。惜梅,我们已届三十,不会再有十年的黄金日子,非但我们不会有,香港都未必会有。你不能再怯儒、畏缩、逃情避实于异邦红叶之间。”
  宋惜梅低着头,清晰地流下两行眼泪。
  “惜梅,为一个基本上不爱我们,或爱得并不足够的人,去荒废自己的本事、能干、知识、青春,值得吗?父母生你养你育你,栽培你成人长进,香港这城市提供你所有现代大都会的经验与教育,帮助你有身分、有地位、有声誉,你却辜负他们,委屈自己,而去成全一份专诚为罗致鸿一个男人而设的所谓爱情!自今日起,如果你觉得值得的话,我走得安乐。认真是言尽于此了。”
  宋惜梅抬起头,望住挚友说:“你这年相当的成功是不是?”
  “是,因而你觉得我意气风发。不,惜梅,我只是觉悟前非。”
  “姑勿论我从前对沈沛昌采取的是否属于老土得不能再老土的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不得方法,我肯定一点,我已经把人类最尊贵的自尊,双手放在他沈先生脚下,任其践踏。我一力承担第三者的恶名,为隐瞒他曾对我苦苦追求、甜言蜜语的事实;我极力忍受人言非议,为保全一条可转圜的后路,让他在人前说得过去;我忍辱偷生,哑子吃黄莲,只为求两件事:其一是他对自己的社会负责、对自己的才华负实。其二是对他的家庭负责,也对我负责。”
  “这后二者可以并存吗?”
  “为甚么不呢?分离并非最难受的一回事,只要明白彼此的牺牲。我曾往最后一次见沈沛昌时说:“
“请不要移民,请不要放弃香港。不必为我对你的痴缠,而觉得要高飞远逸!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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