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诘”是用语言询问的意思。无色可见,无声可闻,无物可搏,此三者,只可心悟,无法睹听与捉摸,难以用语言互相咨询。所以”夷”、“希”、“微”三者是混成一物。
“其上不皎,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
“皎”是洁白发光。“昧”是黑暗昏冥。“绳绳”是连续不断。独立无偶的混元大道,是虚明静体,它不上不下,不明不暗,阴阳由此而判,清浊由此而分。所以,在上而不见皎皎之光明,在下而不觉昧昧之黑暗。连续不断,无法命名。它“即色是空,即空是色”,不是一个具体的物象。
“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恍惚。”
它似空不空,无形无状,无体无象。可谓恍恍惚惚,杳杳冥冥的真空妙象。
“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道在九霄之上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低,在上古之先就存在,将来永远不毁灭。它无头无尾,无前无后,三界十方遍处皆是。所以,行之于前,而迎不到首,随之于后,而见不到尾。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如能执持先于天地的亘古之道,就可以支配驾驭有形有象的万事万物。
“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首章讲的“无名天地之始”,五十二章中讲的“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此章讲的“古始”均是指无极大道。大道虽无形、无情、无名,但能生育天地,运行日月,长养万物。所以,无名的道,是天地万物的本始和纲纪。
第十五章
“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士”是善进道修德者。“微妙”是隐显莫测的意思。“玄通”是对天地万物的情理“洞观无碍”的意思。有道之士,体道自然,恐惧乎其所不闻,戒慎乎其所不能睹,潜修密行,含光韬辉,悟淡清静,不言而教,不为而成,是谓“深不可识”。
“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
就因为常人不识有道之士的修持,所以给予他们勉强的形容:
“豫若冬涉川;”
“豫”是忧虑,亦是事先戒慎而有准备的意思。如《周易?既济》象曰:“水在火上,君子思患,而豫防之。”有道之士,处事接物,谦恭谨慎,不敢肆意妄进,相似冬天履冰过河一样,时时小心,步步谨慎,唯恐冰凝不坚,一足踏陷入水中。《论语?泰伯》中说:“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与此义相近。
“犹若畏四邻;”
有道之士,心德纯全,动静自然,处处谨慎小心,无论独居一室,还是行于野外,他们举心运念,一言一行,唯恐违背天道,逆物失理,犹如四邻在身旁监视一样。
“俨若客;”
有道之士的行为,端方正直,严肃认真,常常好似宾主互相恭敬一般。
“涣若冰将释;”
“涣”是散解之意。有道之士,处于尘俗之中,“贫”而不谄,富而不骄。不贪不染,不留不滞,其心性如冰之遇阳光,释化而不留任何形迹。
“敦兮,其若朴;”
有道之士的本来天性,未经人间世情历练,与人相处出于真诚之心,与物相接本着忠厚之意,如同木之未雕,朴然浑全。
“旷兮,其若谷;”
“旷”是空虚宽广之意。有道之士,心地虚明,胸襟开阔,没有贵贱之分、上下之别,相似空谷一样,无所不容,无所不纳。
“混兮,其若浊;”
“混”是混然一体,没有任何分解之意。在本书第四十九章中,“为天下混其心”者,亦是此意。有道之士,性体圆明,湛然清澈,处于万物之中,与天地浑然一体。民之所乐则乐,所忧则忧,和光同尘,没有任何分别。
“孰能浊以静之徐清?”
“徐”是缓慢之意。人的天真本性一动,贪求世味就变为后天的七情六欲。心念趋于尘沦之中,是为”浊”。谁能除尽后天七情六欲,荡尽尘俗一切污浊,使其心宁静呢?只有返回其先天的虚明性体,就如浊水缓慢而静,才能澄清而重现。所以,有道之士,身虽处于尘俗之中,其性顺物而自然,不染不着,不滞不留,相似浑浊一样,其性体常住。
“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
此句是讲命功的调养。有道之士,身虽处于世俗之中,其心不被世情染着,举止自如,常顺自然,其身自安,安之久而心自定,心定而神自清,神清而性自静。如此这般,人身的真炁自然缓缓而发动,法轮自然常转。
“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弊不新成。”
“不欲盈”,虚心自敛,隐迹韬光之意。“弊”是指破旧之意。“新成”是世俗所谓功名成就、荣贵显达、赫赫显示之意。有道之士,常保其虚心自敛,隐迹韬光居于“为而不恃,功成不居,长而不宰”的清静平易之境。相似破旧,没有新成一样。
《道 德 经 释 义》(16—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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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致虚极,”
“虚极”者,是混元无极大道之体,是天地万物之极。用何以致于至虚,必要“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无,唯见于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如此这般可悟大道的虚无之体。所谓“致虚极”者,即是此意。
“守静笃。”
“笃”是纯一浑厚,不动不易之意。静而至静者,是混元无极大道之性,造化之枢机,品汇之起始。常人不能体悟者,盖因时动妄心,以惊元神,着万物而生贪求,因贪求以致烦恼妄想,忧若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由此障迷自性,时在昏冥、盲聋之中。欲悟大道主体性者,唯独专心致志,抱一笃守,寂然不动,方能体悟大道的清静之性。
“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
人的心机始张,七情恣妄,知见炫露,犹如天地间的万物品类,互为峥嵘,参差并作,忘本逐末,不知返本复命,故有生死之不常。吾独以知七情皆为幻妄,故以返情归性,复守其初,永顾其本。《老子》五十二章中说:“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用其光,复归其明,无遗身殃,是谓‘袭常’。”又如《周易?复卦》云:“初九,不远复,无只,悔,元吉。”此以卦爻论之,因初九阳刚,而处于复卦之初,是迷而不远,有立即复本之意。以上均和本章此段经义相通。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宇宙万物虽然复杂万端,但终会复归于寂静虚无的本初。现以人的性情尝试论之:人的本性,为各种情态的命根,如性一动,就有喜、怒、哀、乐等情之出现,忧虑、感叹、恐怖、畏惧之发生,浮躁、放纵、狂妄之显露,但终不会永久如此。此情一静,仍复归于寂静圆明的本然性体。又如草木逢春夏,千姿百态,峥嵘参并。时临秋冬,自然枝枯叶落,归根复命,仍返于静根。再以万物而论之:天地间的有形事物,飞潜动植,有情无情,错综复杂,形态各异,均由“虚极”而出,“静笃”而入。由此足证”虚极”、“静笃”的自然体性,是宇宙万物的命根,它是永恒的。
“不知常。妄作凶。”
此段经义紧接上文。如肆意逞狂,追逐荣贵,快利耳目,露锋炫智,不知复其清静无为的真常之性,必流于欲海,迷于妄幻,宛转世间,漂沉爱河,沉滞声色,迷惑有无,犹如草木断了命根,其枝叶必遭枯落之患。《周易?复卦》中说: “上六,迷复,凶,有火眚,用行师,终有大败,以其国君、凶、至于十年不克征。”此以卦爻论之:上六阴柔,居复卦之终,只顾前往,迷于世情,而终不复,是迷其真宗,忘其根本,以致凶败。复卦上六的“迷复”,与此章“不知常,妄作凶”意义相通。
“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虚无清静的真常之道,在人谓之性,不毁不灭,永恒存在。故曰“常”。与太虚同体,无所不容,无所不纳。故曰“知常容”。真常之性,“湛然常寂”,视天下如一已,观万物似一身,无有彼此之介,爱憎之分,上下之别。是谓“容乃公”。无私情,无妄为,顺自然,符物理,无为而自治,是谓“公乃王”。因时顺理,因物附物,同天地之造化,同四时之运行,同日月之明晦,万物生杀,各遂自然,是谓“王乃天”。真常之道,虚无自然,清静无为,是天地之根,万化之宗,无吉凶,无危险,不生不灭,永恒存在,是谓“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第十七章
“太上,下知有之。”
“太上”指上古,“下”指庶民百姓。上古圣君治天下,本着真常的自然之德,上顺天理,下应民情,无为无事。天下一统,万民一心,人心淳朴,风俗浑厚。天下大治,而不知大治。有君王,而不知君王。君王无心亲显威名于下民,百姓亦无意对上阿谀奉承,上下相忘于浑厚的淳风之中。正如常言所说:人在道中不知道,鱼在水中不知水。
“其次,亲之誉之。”
次后,天道的运度趋于中古,纯全的真常之德,逐渐被情欲毁丧,浑厚的淳风日益泯灭,人类开始崇尚贤能,赞誉善良。亲近仁人,始分上下,衡其贵贱,别其亲疏,异其贤愚。
“其次,畏之,侮之,信不足,有不信。”
次后,真常自然之德,愈来愈失,浑厚的淳风,愈来愈薄。在上者不道不德,恃其爵位,仗其权势,高高在上作威作福;在下则人心乖戾,凶暴邪恶生。于是朝庭不得不彰示政令,颁布刑律,以威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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