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烧饼来说,这第一只鞋就是来自上级的承诺。这个承诺始于一次口风中的人员差补,医院最近放出话来,要在消化科安排一位副主任,以来顶替即将空缺的位子。这话一传开,烧饼的耳朵第一个就支棱起来了。烧饼这么兴奋肯定不无道理,从大学毕业分配工作,到现在已经八年有余,抗战也足够了,也就是说不管从哪个方面讲,烧饼都非常有希望。更不说有一天当他遇到人事科长,后者拍着他的肩膀微笑着说小饼啊,假如医院让你做副主任,你愿意吗?
烧饼的双眼顿时放出两道光芒,一向谦虚谨慎的他把头点得跟竖闹钟一样,“我愿意,我愿意。”关键时刻,他终于没说客气式的假话。
所谓的人员差补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不知道哪一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上头就会做出打算,说哪个岗位需要一名新人来担任,理由是去顶替即将更上一层楼的旧任。这话传来传去,一不小心就会传到各个对此颇感兴趣的耳朵里,等于开始了一个希望的等待。或许等到最后,天遂人意如愿以偿,或者等到最后,这个肥皂泡说瘪就瘪了。
事情尽管是这样,但烧饼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既然领导开口了,这事肯定是板上钉钉了,用不着担心。不过叫他失望地是,第一只鞋虽然甩得响亮,但第二只鞋始终没扔下来。烧饼盼星星盼月亮等得花儿也谢了,但副主任却每天兢兢业业,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最后,烧饼象那个楼下的老头一样实在受不了这种熬煎,便一咬牙找到了分管人员差补的副院长。副院长听他吭吭巴巴说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弄懂他的意思,有些惊奇地告诉他这个事情早就结束了,医院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你不知道吗。见他一副失望的样子,副院长又耐心地告诉他,先前确实有这个计划,不过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医院决定维持人员结构现状,更换副主任的事以后再行考虑。
烧饼愣了半天,才琢磨明白原来那个肥皂泡其实早就瘪了,现在的副主任已经决定不再调整,科长又不好意思挑明白,以为他能瞧得出来,没想到这个傻小子被蒙在鼓里傻呼呼地做了个梦。
“领导就是鸡贼,真话假话混着说,就算说笑话也会被别人当做是真的,不象我,咬着牙说了一句真话也被别人当成是笑话。”烧饼气愤地跟朋友说。
2、面子问题
葡萄是个可爱的孩子,就是太粗心。分配工作以后第一次和领导吃饭,就闹出了厕所以后不洗手,坐到桌子上忽然想起来又往回跑的笑话。
据说他老婆早在作他的女朋友时,就因为他的不靠谱气得差点吐血。说好了星期六中午去未来的丈母娘家吃饭,礼拜五有人打电话约他钓鱼,问他周末有没有事,结果葡萄转了三圈小眼,坚决地告诉对方没事没事,放心,我一定准时到鱼塘。结果他不但让女朋友一家子白等了一中午,鱼塘他也没去。最后一问,原来周五晚上打麻将熬了个通宵,第二天根本就没起床。
就这样他居然也能把女朋友变成老婆,我们都感到特别奇怪。有一次喝酒的时候问起这个事儿,葡萄笑嘻嘻地说“她就喜欢我这样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主,说是嫁给我别的不图,起码没什么二心。”刚说完,葡萄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你们不提我老婆我差点忘了,我们今天六点约好了去看她舅舅呢!”葡太太的舅舅在海南不常回来,这个我们都知道,另外我们还知道现在已经七点开外了。
只要在单位值班的时候遇过急事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种人,当你托他替你顶班时,是绝对放心的,哪怕他头都不抬,只是小声地哼上那么一声,没关系,你放心的去吧,纵使当时家里着了火,他也要完成这个承诺,这就叫信誉。还有那么一种人,就算他当面眼珠子对着眼珠子,把胸脯拍得山响,嘴里赌咒发誓的口水能溅到三尺开外,你也得多留几个心眼儿,因为表面工作一旦做过了头,很有可能就是个白话大王。
很明显,葡萄就是后者。但叫我们无法理喻的是,他这个可恶的特点竟然不分对象、不分场合、不分时间,而且不分事情的重要与否。有一次主任正在值班,突然接到学校的电话,说他的儿子和一名小同学打架,对方的脸蛋儿被划破一道口子,叫双方的家长务必火速驾到。
主任还没放下电话就慌了,也没时间斟酌到底谁能靠得住,一转头看见葡萄出现在门口,顺手就把白大褂扔给了他,告诉他在这儿蹲守一个小时,说完可能觉得还需要多叮嘱一下,被葡萄坚毅的眼神及时制止:放心吧主任,你忙你的,天塌下来我撑着。
事实上等主任刚走半个小时,查岗的电话就打到了副院长的办公室里,报告说眼科没人值班。等副院长派人过去找了半天,才搞清楚原来下班的点一到,葡萄就把顶班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自己早就跑去小舅子家里下棋了。
一般人受了委屈就要发泄,领导也不例外。所以当主任从副院长的办公室出来回到科里,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把葡萄CALL来算帐:“大爷的,你小子怎么回事儿?”
“主任,您就给点面子吧,别这么大声儿,叫别人听见……”葡萄仗着平时没心没肺的厚脸皮,小声地嘀咕着。
“给你面子?!我自己的还不够呢。”在学校被老师训斥半天,回到医院又被领导训斥半天的主任气急败坏地说。
3、同学
同学关系中有一条价格定律,那就是但凡同学层次越高的,关系网的价值就越高,无形财富也就越高。所谓同学和朋友不一样的理解是,朋友只是志同道合,或者仅仅只是为了谋求利益而不得不结交的一个陌生人,而同学则代表着一张张发黄的毕业照片,一段段荣辱与共的青春记忆,一个个激情澎湃的共同理想。一句话,如果有足够的同学高资源,那么这张庞大的网络就会使你在工作和生活中如鱼得水,更进一步。
在医院工作了这么多年,每当同学聚会,耳朵里听到的最多的不是唐老鸭离婚了,也不是米老鼠发财了,最能让同学们嘴皮子上下抖擞的动力,是谁谁谁又高升了。对于凡人来说,这些的利好消息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不能不说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当然,也有凡人范畴之外的,言谈举止都与众不同,俨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在我们严厉再轰动的声响放在他那儿,也无非只是一个屁。
但凡在专业领域中有两下子的,一般都会很自命清高,就算再谦虚的人,难免也会在言语之间掩饰不住内心里的牛皮烘烘,更何况有人天生就是教授的料,走路说话,言谈举止无一不是有型有款,气质十足,说句不好听的,假如人家去卖了菜,看上去也象是农科所里的高级技术员。
医院里也有这么一个人,他就是神经外科的专家,成果卓越的教授蜡烛。据知情者说从刚上大学开始,蜡烛老师就是大袖飘飘轻灵飘逸,工作之后更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不苟言笑,个性十足。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找他看病时,越是老百姓他的态度越热情,倘若有求于他的是权高位重或是腰缠万贯,此人必定是拉足腔调,然后用厚底眼镜瞄向一边,嘴巴里轻轻吐出四字:坐下等着。
按理说,这样的人一般都不会太合群,怎么看怎么都是孤僻的主。但蜡烛不是,假如某天你在街上看见一堆老头里有个熟面孔在吆五喝六地下棋时,就象昨天刚在一帮小年轻里跳交谊舞的那个背影一样,不必奇怪,那就是游戏人间的蜡烛老师。当然,他也能因为某个事情揪着院长的衣服不放,一直把领导快揪哭了为止,就是这么行为乖张的一个人,他能因为某个同学升官发财而腆张热脸过去吗?说出来都没人信。
但生活就是这么出人意料。前些日子卫生厅的某个领导下来检查,进行完所有的步骤之后正要出门,忽然想到老同学蜡烛,于是跑到神经外科找到他,一脸不高兴地埋汰:老蜡你怎么回事儿,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了,你干嘛非得自己跑去我家,还给你嫂子买什么东西?我不在,你可以象大学那会儿把我揪回来呀,真是的。一席话说得在场的人面面相觑,着实吃惊。
最后我们一打听,原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蜡烛老师的儿子要毕业了,也是他当初的母校医学院,但不想继续继承父业,说什么都要进行政部门,当妈的疼儿子,老子又拗不过妈,只好拉下这张老脸找人。听说后来院长有一次开会时笑着说,别看蜡烛倔,总还是有人能治得了他呀。
4、介绍
医院是个不小的单位,全体上上下下所有人加起来,就算不包括后勤部门,起码也有几百号人。假如一个新来的同志,想在短时间内把大部分同事的身份和姓名搞清楚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何况医院也不是电影公司,就算不认识也相互知道谁拍过什么片子,所以当一个门诊医生到住院部找同事帮忙时还得首先自报家门,根本不稀奇。
这样一来,每个新分配的小弟小妹们上班的第一件事情不是熟悉业务,也不是熟悉环境,更不是熟悉患者,而是由师兄师姐们带着去熟悉同事。如果一个在医院经常呆的人,经常就会遇到一个满脸谦逊,见了谁都礼貌地微笑,掩饰不住一副热情兴奋的样子,跟在一个轻车熟路的老手屁股后面出入于各个科室寒暄招呼,握手点头,不用问,前者肯定就是刚刚登门入室的小弟子。
当然,就算自视在医院已经熬到大师兄级别的人,也有失策的时候,特别是在一些特殊的科室,每天一上班就开始忙活,下班时才会头晕目眩地从里头出来,一天到晚除了病人根本见不着其他人的情况,工作好几年还是有人不认识的家伙,也大有人在。
上个星期,检验科分来一个年轻的漂亮女孩,名叫牛奶,专业是细菌培养,听说还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