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刊 2006年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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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刊 2006年第21期-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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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忙呵匆忙 
  天空退回内心,蜜水默默流淌 
   
  燕 子 
   
  燕子反复衔泥,在我的印象中不是筑巢 
  而是去修补另外的天空。累得喘息的桃花 
  很翠的柳条,都在为燕子鼓劲。我在内心,流着 
   热泪 
  书写:这绝不是“闪电告诉我的短暂幸福” 
   
  夜闻杜鹃 
   
  有人说这是一夜与我无关的鸟声。有人说 
  这鸟声真是扰人一夜。但我却越听 
  越有感情,越听越难以入眠。我干脆 
  仰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听。我听到一种血在 
   啼叫 
  山峦在步行,风中装满了勇往直前的钉子 
  我听得躺不住了,索性坐了起来 
  转折着耳朵听。我听到一位隐身的女子 
  在把爱情呼唤,在把天空追赶,如同在铁中 
  抱着突围的乐器。我听得坐不住了 
  毅然站立窗边,绷紧了神经听。这不是 
  坚贞的绝响,也不是凄美的恋歌 
  而是锥骨的靠近,是灵魂的清洗和疼痛 
  我站在黑暗里亮了大半夜。突然 
  明白了:唯有最清静的耳朵,才配倾听这种 
   鸟声 
   
  好 鸟 
   
  纯洁无瑕的鸟,心中怀有美玉 
  这美玉可以是天空的一小块,也可以 
  是缺点全失的石头的一部分 
   
  鸟飞起来了,玉在羽毛中闪光 
  石头在风中变轻 
   
  月夜的写作 
   
  我用月光写诗,我用虫声写诗。我在道路上 
  分开道路,一步步走响自己。我请月光 
  走在前面,我把虫声放在旁边。我在后面 
  紧紧跟随,我在心跳里悄悄偷听。月光呵 
  虫声呵,我的诗中是否还缺少些干净的瓷器 
  或者,一两滴忘了回家的露水…… 
   
  想象中的墓志铭 
   
  桃花模模糊糊地开,阳光 
  不明不白地亮 
  我坐在自己的内心,用想象的刀子 
  在想象的树身,刻下 
  清醒的墓志铭:“假若我是一只蚂蚁 
  我愿死在大象的脚下!” 
   
  感 恩 
   
  我与上午狭路相逢,我与正午擦肩而过 
  我同下午说着话说着话就坠入了黄昏。这时 
  鸟飞完它们,灯亮过自己。我在 
  楼群中如一个展开的词语。梦中,桃花流着 
   热泪 
  诗放下的地方尽是阳光和雀声 
  我以手加额,在内心默默感恩—— 
  重庆曾以小小的一角,盛下过我巨大的 
   悲痛…… 
诗歌中的鸟声(诗人随笔)
王顺彬 
  1 
  诗歌中应该有雷霆声、冰雪声、风雨声,应该有江河声、山涛声、星驰声、草木声,应该有琴声、歌声、虫声、马嘶声和石头的尖叫声……当然,还应该有各种各样的弄得我心跳如簧的鸟声。 
   
  2 
  自我5岁的时候,作教师的父亲教我背诵“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之后,我的记忆里就羽翼闪烁,鸟声不断。它们时而清晰如灵魂的珍珠,时而模糊如苦痛的花香。它们有时像锥子锥我,有时像敷在伤口上的白霜或黑药。我以为,这些鸟声的波纹深深地镌刻在了我的骨头之上,如一种音乐,让我独自品味,独自体悟。 
  更重要的是,这些鸟声主动地进入了我的诗歌。13岁时,我写出“鸟叫中有打动我的露水”;23岁时,我写出“每一只鸣叫的鸟都是我带着天空和乐器的情人”;33岁时,我写出“大雁叫我不要与落日背道而驰”、“乌鸦的叫声滴下的并不全都是墨水”、“零碎的麻雀声我要整体地倾听”…… 
  鸟鸣惊心啊! 
   
  3 
  鸟的叫声,有时像钉子飞奔,有时像玻璃喧哗,有时像落花簌簌而下,有时还细微如我的诗句在暗暗灌浆、拔节。 
  我已忽略不了鸟的叫声。是它们让我翻找出了青春期的各样响动。比如,月光下移动的花瓣和唇语。比如,拆开情书时的惊叫和战栗。比如,矢志发奋时的蛟龙翻滚和狮虎怒吼…… 
  难能可贵的是,鸟的叫声,让我记住了诗歌的责任:诗歌为何而鸣?为何而呼?为何选择不同的音量和叫法而大白于天下? 
   
  4 
  面对这些鸟声,我开始猜测:我最适合于哪类鸟叫?我的叫声中还缺少点什么?我鸣叫的刹那为什么总是云雾远去而月光清朗? 
  我在诗歌中回应这些鸟声。 
  我会寻找出这些鸟声的出处和起因,在此起彼伏的回响中,得出一个明亮的答案。 
  我将像保罗·策兰所说的那样,无论“裙子和裤子”,我都会立即识别出来。 
   
  5 
  其实,我已经像鸟一样叫了。 
  在纸张上,在诗歌中。 
  无论叫得如何,我毕竟是在启动自己的嗓音了。 
  因为,我的诗歌中有各种的鸟随时出现,它们不只跳跃、飞翔,它们还要交谈和歌唱,也就是说它们还得让我的纸张鸣叫,让我的诗歌应答不已。 
   
  6 
  鸟的叫声是多种多样的。形形色色的啼鸣,让我的诗句震动,声线和光线都十分的耐看和好听。 
  在林子里叫的鸟是自然的鸟,原生态的鸟,梭罗称这类鸟为“本色的鸟”。在诗歌中叫的鸟是比喻的鸟,变形的鸟,高文纳尔称这类鸟为“语言的鸟”。 
  诗人在诗歌中宁静得发响的时候,也许就是“本色的鸟”和“语言的鸟”在他的精神里暗合为一体的美妙契机。 
  箫和笛,灌满了鸟音。 
   
  7 
  鸟声的本质是独特性。 
  杜鹃泣血,叫得尖锐凄伤;画眉唯美,叫得婉转清脆;大雁惜远,叫得空阔悠长;山鹰好搏,叫得裂铁折钢…… 
  我的诗歌也能发出叫声,但它绝对不与其他诗人雷同。否则,千人一腔,不如不叫。 
  我的叫声,当留下闪电的细末和青铜的灰烬。 
   
  8 
  我非常想把帕斯捷尔纳克诗歌中紧张、激动、快速的语言节奏比成一种鸟叫。这种节奏,如同怒涛、洪流、爆发的火山和奔跑的公牛,一字作胆,字字皆胆,撼天动地,把霹雳的冷汗都惊了出来。 
  同时,它又暗含着一种深深沉淀的底蕴。 
  这是什么样的鸟呢?这是什么样的鸟的心脏呢?“飘浮着,聚成一团团——眼看着停了下来,却又在运动”。这是什么样的鸟的叫声能够比拟的呢? 
  我双眼一亮,注意到了词句意义和音响的相互关系。 
   
  9 
  诗歌中的鸟声,可以让诗行激烈地抖动,轻微地震荡。诗歌中的鸟声,可以啼宽词语的天空,文字的缝隙。 
  在鸟叫的沿途,我拾到的不仅仅是诗歌的金子、美玉、琥珀和玛瑙。 
   
  10 
  在诗歌中,能够听到千年前的鸟声,能够想象万年后的鸟声。它们环环相扣,首尾呼应,如沙漠活水,如空谷仙乐,同春天一脉相承,让天性葆住永恒。 
  我一刻也离不开鸟声,哪怕我已静谧得浑身没有字痕。 
  鸟为什么在诗歌中叫?这个问题,我只有沉思。只有每天写几句话,小心翼翼地试着回答。      
沉思的诗情
谢 冕 
  王顺彬有很美好的诗情。在他的诗中经常出现这样的意境:鸟飞着,桃花流着泪;灯亮着,楼群展开着它的丰富。他的诗中洒满了阳光和鸟鸣。他用诗来表达他对大地、天空和家乡的热爱,他在内心默默地为这一切感恩:“重庆曾以小小的一角,盛下过我巨大的悲痛”(《感恩》)。他居住在这城市里,这城市是如此让人动心,它以它的博大和慈爱盛下了,接纳了,而且溶解了那隐秘的大悲哀。大地无言,天无言,只有诗人知道这悲痛是如何啃啮着他的内心。他为此感恩。他在写这首短诗时感情表达得很节制。 
  王顺彬的抒情是多向的,大多数的情况下表现都很简括,他不太放任情感的奔泻。却能在节制之中表现丰富,也不时出现惊人之笔。燕子的呢喃与奔忙,我们都知道它们衔泥是为了筑巢,诗人却在这里翻出了新意:想象中它们不是为筑巢,“而是去修补另外的天空”。读这诗句时,有一种当初读到顾城《星月的由来》那样的惊喜。诗要动人,要不断地排除那些平淡的形容,总要有这样出人意外的奇想,不时地刺激着人们的审美想象。王顺彬的这首统共只有四行的短诗《燕子》做到了。 
  这组诗中最精彩的一笔,应该是《想象中的墓志铭》。它以六行的短制,写了梦一般的意境:桃花是模模糊糊地开,阳光是不明不白地亮。而心却是格外地清醒:“假若我是一只蚂蚁/我愿死在大象的脚下”。墓志铭是纪念死亡的,当死亡还遥远时,他想到一种值得骄傲而且辉煌的最后的归宿,于是有了这样的对于墓志铭的“想象”:不是卑鄙,而是绚烂,绚烂地以自身的渺小心甘情愿地被伟大所“毁灭”。这些想象,证实他并不注重华丽,而是追求质朴,以惊人的新奇而赢得灿烂的诗意。 
  王顺彬的诗是沉思的。他不属于激情型的诗人。如果想在他的诗中寻找奔腾的气势,可能难以如愿。他长于思考,且力求融哲理于冥想之中。所以,读他的诗,心情要平和,速度要缓慢,从他的那些隐藏的意念中,体验思忖之后的愉悦。由于他行文的某些习惯,他会设置一些特别的词语结构藏匿他的真意,我们要有一定的耐心,克服我们欣赏的不适应,在他布置的弯曲而隐蔽的词语迷宫中,寻觅那从繁密的枝叶缝隙间筛漏下来的明亮。 
  《写给水厂的女工们》,此诗立意甚佳,行文却有些缠绕。因为他不避日常的琐碎入诗,把一些生活的“原样”嵌入诗中①,如刷牙、煮粥、淘洗菜叶、中午进餐、下午开会、晚上回家,意在言明这些均与水有关。面对这样的叙述,得有一种排除焦躁的宽容。而庆幸的是,我们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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