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元。一盎司酒才多少啊,和哪个客人在一起不要喝它几杯?”
“你从来没醉过?”
“没得醉过。有的客人喜欢灌酒,我最多也只是喝得二晕二晕的。我还有一条原则……”
“原则?”
“是啰。那就是陪酒不陪身。我只陪客人喝酒,说话,跳舞,不跟客人走、不跟客人去宾馆,不跟客人到他们的住处去。尽管那样的话,得的钱更多,可我不干。真的!”美玉认真地盯着我的脸说,“不信你可以问苗杉,天天晚上我都回到这张床上来睡。虽说这里的环境不咋的,不过,它终究是个窝,你说对吗?噢,苗杉回来了……”
说话间,美玉离座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我听见楼下一阵摩托车响,也跟着美玉来到二楼的阳台上,俯首望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往我脑壳上冲来。
苗杉,是苗杉,她熟练地从一辆熄火的摩托车后座上下来,爽利地向那个驾车汉子道了一声谢,摩托车手掀起头盔,转过脸说:“苗杉,我就在楼下等你!”
“等我干啥?”
“我带你去吃晚饭。”
“不去了,我今天累了。”
“去吧,你一个人在家中,还不是要整晚饭吃,一样累。”
“跟你说我不去,我不想上饭店。”
“那我就一直在楼下等。”
“钱光羽,你要这么耍赖,我再也不坐你的车了。”
“那……那好吧,我下回再约你,再见。”
“这才像话。再见了。”苗杉安慰似地向他一挥手。
那汉子又重重地踩了一下摩托,车子“突突突”一阵响,又像来的时候一样,调转车头,驰走了。
我的眼睛瞪直了,自始至终瞅着这一幕,一阵醋意涌上来,无名火直冲脑壳。很明显,这个人在缠着苗杉,在追她。
没有看见我俩的苗杉走到楼梯口,美玉朝她挥着手叫:“苗杉,你快看,哪个来了!”
苗杉应声抬起头来,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我认定了她是心虚,两眼睁大了盯着她。
“小良,你来这里,咋不跟我说一声。”苗杉向着我一摆手,一边走上楼来一边说,“幸好我直接回来了。”
我不接她的话,我也注意到美玉侧转脸在瞅着我,我晓得这样不礼貌,可我说不出话来,我从来没想到,苗杉的身边会有一个这样的男人,而且从刚才的那几句对话,我一下子便听出,那个男人对苗杉有强烈的好感。我认定了,我头一次来苗杉这儿那一次,坐在公共汽车上看到的那个骑摩托车带她的男人,就是这个叫钱光羽的男人。这极偶然的两次相遇,让我看得十分清楚,他们之间已经相当熟悉了。不熟悉,苗杉会那么自然、那么随便地搭坐他的摩托吗?她搭他的车,就说明并不讨厌他。
我的心急剧地跳着,我的脸涨得通红,我气恼我忿怒我嫉妒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苗杉走到我的跟前,微微一笑问:“你是路过这里,还是特意来的。嗳,进屋啊。”
我仍在赌气。
美玉一定感觉到了,在一旁插话道:“他才来了一会儿。苗杉,常听你说起,今天我总算看到你这个大学生了。果然名不虚传,脸貌长得俊,是我们贵州的壮小伙。好了,你们玩,我上班去了。”
美玉进屋挎上她那只精致的小包,分别朝我们瞅了一眼,走了。
我的鬼火再也忍不住,一阵阵地往上冒。
“你咋不说话,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苗杉在问我。
我没理她。
“你看,我们是到外头去吃晚饭,还是就在这里随便煮一点吃?”苗杉又问我一句,她已经看出了我的恼意,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自在了。
越是这样,我越加认定她的心虚,心中有鬼。我们常通电话,常见面,她从来没跟我提起过,她的生活中还有这么一个男人,追得她很紧的男人。
苗杉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又递给我:“你喝不喝?”
我摇头。
“那你究竟是咋个回事,脸板得像个关公,眼睛瞪那么大,凶得像要把人吃了呀!”
“我没想到。”我冷冷地说。
“没想到个啥子?”
“你还不晓得吗?”
“我不晓得。”
“你是装腔!”
“我在你面前哪个时候装过?”
“你一直在装。”
“全小良,你今天要把话讲清楚,我装啥子了?我凭啥子要在你面前装。”
“那你说,骑摩托车的男人是哪个?”
“你这么凶,我没必要回答你。”
“你不回答,就是心虚。”
“我哪里心虚了?”苗杉仰起脸来问我时,两眼噙着泪。
我愤怒得浑身颤抖,嗓门也陡地提高了:“你不说,就是心虚。好啊,表面上在我面前装得像个纯情少女,可背着人,你又和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人搅在一起,你……”
“你胡说!”苗杉尖声打断了我的话,她的脸也扭歪了。
“我亲眼见了,看见了你们的样子,咋个是胡说!”
我们争吵的声气太响了,已经惊动了楼上楼下的邻居们,楼梯上有嘈杂的脚步声在传来,还有人幸灾乐祸地用那种外省普通话叫着:“好热闹啊,有戏看啰!”
苗杉不等人家来到门前,“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她把手往前一指:“你亲眼见到啥子?你讲清楚。”
嗬,她不给我讲清楚,反要我讲。讲就讲:“见到你坐他的摩托车,还不止一回。”
“好啊,全小良,你盯我的梢!你……”
我恼火地吼着:“就盯你的梢了。你说啊,你坐没坐他的摩托车?”
“坐了呀,坐了又咋个呢?”苗杉的话说得有点底气不足。
我不由地一怔:“是啊,是不咋的,可这证明了你脚踏两条船,证明了你一直在欺骗我、蒙我、瞒着我……”
我的脑壳好像发烧一样热腾腾的,两眼忿怒地盯着苗杉,说话的声气都在发抖,自己也不晓得在说些啥子。
苗杉的脸扭得越发难看了,她的两片嘴唇在嚅动:“小良,你、原来你、你是这样看我的……”
“咚、咚、咚、咚!”门板被敲得直响,一边敲一边还有人怪声怪调地喊:“开门,快开门!警察来了。”
我心头一惊,“呼”地一下拉开门,“哇!”门口站着一大堆大人娃娃,有老有少,惟独没有警察。我晓得中计了,苗杉吃惊地叫了一声:“你……你来干啥子?”
人堆闪开,走进一个健朗壮实的汉子,三十不到的样子,比我年长不了几岁,他留着一小撮浓黑的小胡子,穿件竖线条的短袖名牌
T恤,手里提着一只摩托车手的头盔,手一摆对我说:“我就是你刚才追问的那个人……”
“钱光羽!”苗杉嘶声喊了起来,“不要你管,不要你来横插一杠子!你走,你快走!”
“我不走,事情和我有关系,我为什么要走?”钱光羽的普通话讲得很标准,说话声气温文尔雅的,不像他的外表看上去那么粗莽:“这位兄弟,你不要生气。我们聊聊好吗?”
从他的说话声音,听不清他是哪个地方人,也不晓得他是干啥子的。我不客气地对他说:“和你有什么可谈的,我根本不认识你。”
“一回生,二回熟嘛!有什么不可以谈的。”钱光羽显然比我经验老道,他仍是不愠不火地说着,随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包中华烟,抽出一支向我递来。
我的怒火已蓄聚到了爆炸的地步,不由把他的手狠狠一推,转向苗杉喝道:“苗杉,你让他快滚!”
“钱光羽,快走,我求你了,你快走吧。这里不需要你。”苗杉用哀求的语气道。
“今天我不能走。”钱光羽显得胸有成竹。他瞅了苗杉一眼,又用眼角瞥了我一下,擦燃了火柴,边点烟边说:“今天的事情既是我引起的,当然该我讲清楚。”
他的话逗得门口看热闹的一阵高高低低的附和,众人挤眉弄眼地做着鬼脸,七嘴八舌地叫嚷着:“对,该讲讲清楚。”
“看哪个讲得有理,我们可以来评一评。”
“哈,别以为我们不晓得,你们两个,都看上了苗姑娘!”
“那怎么办啊?”
“这还不好办?照乡下的习惯,就是抓阄。”
“好好好!抓阄抓阄,我们都来当证人,快下楼去围一个圈圈。”
“不抓阄也可以呀。现在样样都讲竞争,那就让这两个男人竞争一盘嘛。”
“哈哈哈!”
“嘻嘻嘻!”
……
门口的说笑哄闹声比屋里头的热烈多了。
站在那里,我只觉得自己是个出洋相的小丑,是个被人逗乐取笑的对象。我、我毕竟是上海堂堂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啊,我毕竟是受人尊敬的《上海都市报》记者啊,我的相貌形象又不差,班上那些个姑娘私底下给男生排名次,每回我都是名列前茅的。唉,来到上海读大学以来,我什么时候遭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