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门之中,花间派和补天阁的心法截然相反。前者重生机,后者主死气。生死之间,犹如水火不容。石之轩能以一身而兼两派传承,实在是魔门中极罕见的异数。故此等到他自己收徒弟的时候,并没有试图在下一代身上重现自己的例子,而是分别收下两个徒弟,把两派武学心法分别传授下去。侯希白因此成为了花间派传人。
魔门之中,确实有不少人都是心狠手辣,自私卑鄙,野心勃勃意图祸乱天下的阴险狡诈之徒。但花间派则绝对是例外。事实上,花间派向来都被认为是最不像魔门的魔门。花间派传人也不像其余魔门支脉那样,既被视为洪水猛兽,却又是过街老鼠。反而是很多世家大族的座上宾。
正如今日的多情公子,他之所以出名,从来都不是因为武功,而是因为一手出神入化的画技。甚至连洛阳双艳这样有身份的千金大小姐,也不惜亲自过来拜访,为的就是请求侯希白替自己画像。
侯希白画技再好,在陈胜看起来,其实还不如一部苹果手机。所以他要去找侯希白,自然不是为了求画。甚至也不是想要通过多情公子而找出邪王石之轩。因为石之轩的下落,实在是连侯希白这个徒弟也不知道的。不过花间派的《花间十二枝》,也是武林中难得一见之绝技。陈胜自然想去见识见识。
想要成为高手,单靠自己埋头苦练,那是不成的。多与高手交流过招,多增长眼光见闻,多吸收他人之长,化为养分弥补自身不足,这才容易进步。比方说,和宇文伤的一战,就令陈胜在“苍茫冷”与“千岳崩”两式霸拳上的造诣得以更上层楼。同样道理,跋锋寒,李密,还有曲傲等等高手,也让陈胜分别得到了更多不同的经验以及启发。既然如此,那么与多情公子会一会面,肯定也是有好处的。
可是事实再次验证了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陈胜去到那边禅房的时候,才发现房内空空如也,什么人都没有了。出来找僧众询问,才知道原来虽然自己想见侯希白,多情公子却并不想见自己。在众人忙着替跋锋寒疗伤的时候,侯希白或许是嫌太多俗人入寺扰了自己清静,于是收拾东西走了。他一走,自然洛阳双艳和白清儿,玲珑娇等也都跟着走了。竟是缘悭一面。
既然别人都走了,那也没法子。不过一时间陈胜也不想就这么回去。当下信步闲庭,在白马寺内游览起来。之前说过,白马寺乃中土佛法祖庭。而当时随汉明帝使者邀请东来的两位大德高僧竺法兰和摄摩腾,圆寂后就葬在白马寺之内。陈胜既有意要寻找关于神足经其余三卷的线索,自然不会将之忽略。
夜深人静,整座寺院皆沉浸在一片祥和的安宁之中。置身其间任意穿行,那种感觉是非常新鲜而独所有特的。假如能够飞上天空向下俯望,则可以非常清楚地发见,白马寺坐北朝南,布局规整,风格古朴。所有建筑均列于南北向的中轴线上。由南向北,依次为天王殿、大佛殿、大雄殿、接引殿和毗卢殿等等。殿堂重重,尽皆造型优美,宏伟壮丽。至于摄摩腾和竺法兰二位高僧之坟冢,就位于山门内东西两侧。
高僧之墓,看起来和普通人的也没什么不同。不过就是个土馒头罢了。顶多就是四周有柏树环绕,显得清静幽雅了一些。墓前石碑之上,刻有“汉启道圆通摩腾大师墓”以及“汉开教总持竺法大师墓”等字样。左看来右看去,也找不到究竟有什么东西和神足经相关的。
陈胜苦笑着叹了口气。心道自己也把事情看得太过简单了。假如这么容易就能找到神足经的线索,那它还能是什么秘密吗?无可奈何,唯有转身离开。行不得几步,眼前忽尔豁然开朗。却见前方出现了一座以青砖垒砌而成的高台。
高台之上,有一尊佛像正结伽跌坐在须弥座上。修眉上扬,宝相庄严地微微向下俯视,似能对众生之苦洞察无遗。左右两边排满天王、力士的雕像。非但造型各异,其气度姿态动作,至乎体形大小都呈现错落有数、多姿多采的景貌。变化间又隐含某种和谐托衬的统一性。
陈胜心中微微一动,拾阶走上高台。仔细观看这些天王、力士的塑像。首先入眼者,正是环绕佛像而立,分处东南西北的四大天王。分别是:手持琵琶的东方持国天王;手握宝剑的南方增长天王,手缠赤龙的西方广目天王,以及手持宝伞的北方多闻天王。合起来,就是“风调雨顺”之意。
四尊塑像,各自极尽俯仰曲伸之妙。神态或漫不经意,合适自然,或精足神汇,威武生动。越仔细观察,越觉雕像当中实涵深意。陈胜不自觉地在心中观想,模拟自己化身天王,与其摆出一个个相同姿势。体内真气竟随之而产生了某种呼应,随之蠢蠢欲动,似要被引导入之前修练《欲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时候,所从未经历涉及的一组组经脉当中而去。偏又似还差了点什么,以至于无法依此而完成真气循环。
明知眼前就是宝山,偏偏无法得其门而入。不知不觉之间,陈胜心火渐起,体内一片焦躁之意。纵使自己还不察觉,但实质上,假如再拖延下去而不能及时醒觉的话,那么他就将陷入了最凶险的心魔劫。最终必定走火入魔,以至于全身经脉都被心火焚烧寸断,当场暴毙而亡。
就在这关键时刻,因修行《欲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而成就的一颗不动禅心,终于自行发动起来。脑海内灵光一闪,陈胜终于悬崖勒马,及时清醒过来。他连忙收束真气,却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未等陈胜把真气完全收束完毕,忽然之间,一把不知从何处传来,声调中充满诙谐之意的声音,曼声吟唱道:“若人求佛,是人失佛;若人求道,是人失道。不取你精通经论,不取你王侯将相,不取你辩若悬河,不取你聪明智慧,唯要你真正本如。要眠则眠,要坐即坐;热即取凉,寒即向火。”
那声音其实并不十分宏亮,可是听在陈胜耳内,却如暮鼓晨钟,大有振聋发聩之效。霎时间,他猛地一震,心中若有所悟。收束真气的速度,也更快了两分。片刻之间,所有走入岔道的真气尽数归纳回丹田之中。陈胜转身过来,向四下远处举目眺望,却又不见有人。他略加沉吟,随即向夜空中扬声道:“多谢前辈出言指点,在下感激不尽。还请现身相见,好让在下能有机会报答此番恩德。”
这把声音出现,分明是看出了陈胜的情况不妥,所以才出言指点。虽然实际上,即使没有他指点,陈胜自己也能摆脱心魔。不过对方总是一番好意。所以陈胜依然还是领他这个人情。
那诙谐声音又是一下轻笑,吟诵道:“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诵音似从遥远天边传来,若不留心,则模糊不清。但若用神,则字字清晰,无有遗留,分明是一种佛门奇功。
第一百三十四章:神足再现秘中藏(上)
陈胜愕然轻诧,随即心中明悟,再急转身,向眼前那尊佛像看去。只见佛像怀内,此刻赫然多了一条人影。他自然写意地斜倚佛像手臂间,手上拿了个酒葫芦,正对着嘴巴饮酒。骤眼看去,此人体态略觉肥胖,但绝不臃肿。光秃头顶反映出皎洁月光。一对白眉长垂过耳,雪白长须垂盖着隆起的肚腹。脸肤却幼滑如婴儿,且白里透红,青春焕发。一派悠然自得,乐天安命的模样。
如来佛像,本是神圣庄严,不可侵犯之物。尤其对于佛门弟子来说更加如此。而佛门五大戒律之中,更有一戒就是要戒酒。这老和尚肆无忌惮地坐在佛像之上喝酒,简直视佛法戒律为无物。但别人看起来,却不会因此觉得突兀和反感,反而予人以和善可亲,深得自然天趣的感觉。如此作为,在陈胜看起来,竟觉得有说不出的熟悉。陡然间意识内灵光一闪,脱口叫道:“禅宗四祖,道信大师?”
禅宗佛法,向来活泼自然,明心了道,见性即佛。即使呵佛骂祖,也是等闲寻常事,更何况一些无关小节的戒律?发展到后世,中国有济公和尚,号称“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把禅宗这种法门阐述到了极致。而在东瀛,同样也有一休大师的“狂禅”,可与之交相辉映。
虽然如今只是隋唐之交,禅风还未曾发挥到日后那程度,但肯定已经有其端倪了。眼前这老和尚言语动静,皆是一派禅风。再加上如此神功,他若不是当世四大圣僧之一的禅宗四祖道信大师,却还能是谁?
传说久远之前,大梵天王在灵鹫山请佛说法,并献金色波罗花。世尊高升法座,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不解其意,独有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佛祖说道:“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从此便传下禅宗衣钵法脉。迦叶尊者就是禅宗初祖。此后衣钵代代相承,至菩提达摩,共二十八代,即西天二十八祖。
菩提达摩东来中土,传下衣钵。故此他又是禅宗东土初祖。慧可在少林寺立雪断臂,志求佛法,终得达摩所传心印,为东土禅宗第二祖。慧可传僧璨,僧璨再传道信,故此道信大师就是东土禅宗四祖。
道信大师为禅宗之长。再加上三论宗嘉祥大师、华严宗帝心尊者、以及天台宗智顗大师,就是佛门四大圣僧。四大圣僧皆具备超凡入圣的高深修为,但他们从不卷入俗世及武林纷争,故此江湖中并没太多人听说过他们。唯有深悉内情者,才知虽然宁道奇号称中原第一人,实际上四大圣僧当中任何一位,皆能与之不相伯仲。
当日宁道奇前来,劝说陈胜放弃瓦岗军,归隐山林。顺天应人,协助李阀统一天下。虽然后来他因为彼此话不投机而退去,但陈胜知道,这件事绝未就此了结。确切说来,事情如今才刚刚开始,后续麻烦还多的是呢。但陈胜却实在想不到,第一个找上自己的,居然是四大圣僧的道信大师。
少林寺为禅宗祖庭。陈胜既是少林支派的洪门第八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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