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淡淡道:“金风细雨楼内所有人,都是苏某的兄弟。苏某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兄弟。所以他们说是怎么样,就一定是怎么样。陈胜,你怎么说。”
“我怎么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事没什么好说的。”陈胜凝声道:“江湖中的道理,从来不是用嘴巴说的。只有拳头够硬,刀子够快,那就是道理。所以苏梦枕,亮出你的红袖刀。胜得过我,就是你有道理。若然输了,那么有道理的当然就变成我了。”
“说的不错。江湖上的事情,本来就该是这样解决的。”苏梦枕寂寞地叹了口气,缓缓道:“但你陈胜是江湖中人吗?岳元帅,你怎么说?”
陈胜笑笑,凝声道:“这事用不着岳元帅说话。此时此刻,对着你苏梦枕,陈某就是江湖中人。”
“很好。既然如此,那么……”苏梦枕幽幽地又叹了口气,伸手轻晃。紧接着,他手中就多了一把刀。
这是一把很美的刀。美如佳人红袖,教人一见倾心。刀锋是透明的,刀身则属绯红,像在透明玻璃之中镶裹着绯红色的骨脊,以至刀光漾映一片水红。刀身略短,刀弯处则如绝代佳人之纤腰,带着叫人心跳的曲线。当它挥动之际,利刃破空声非但没有丝毫可怕之处,反而会带出一下宛若天籁般的清吟,还掠起微微的香。
这就是红袖刀。“血河红袖,不应挽留”的红袖。虽然已经见识过当世四大神兵之中的血河和挽留,但乍见红袖,那种感觉却和当初见到血河和挽留时候绝对不一样。虽然四大神兵的品质与威能皆不分伯仲,但它们的使用者,却有明显的高下之别。非常明显地,苏梦枕绝对比方应看和王小石更加可怕,甚至比他们两个人加在一起更加可怕。
陈胜的呼吸因为兴奋而变得急速。他迈步向前。这一刻,两大高手的所有注意力,都已经凝聚在彼此身上。不但当事人如此,即使旁观者同样如此。包括茶花、花无错、以及余无语。但……他们有点不一样。
奇变横生!陈胜和苏梦枕尚未开始动手,花无错和余无语已经率先发动了。嘴巴紧闭闷声不吭,余无语突然纵身如箭扑出,他手中亮出一柄青刃,闪电似地没入茶花侧腹。从方位角度以及力量看来,这一刀根本蓄势已久。所以一刀就捅穿了茶花的肾脏。
茶花脱口惨叫,五官也因为内脏被割裂的痛楚而激烈扭曲。苏梦枕心神微分,下意识要回头去看。入目所见,登时令他怔了一怔。就在此刻,花无错出手。不,更加正确地说,是他“出首”。
※※※※
说起来,苏梦枕的师父红袖神尼是温书中一个很神秘的存在了。按道理推测,能教出苏梦枕这么一个徒弟,红袖神尼也应该是诸葛先生和元十三限那个层次的高手才对。但这样一位高手,却从来未曾正式出场,甚至连做过什么都没人知道。除了苏梦枕和温柔两个徒弟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事迹了,真是脑补的最好对象啊。
第二百八十四章:红袖刀,信不疑(下)
刹那,至少有二十五种以机关弩括所发射的暗器,同时射向苏梦枕。每件暗器的尖端都闪着幽蓝光芒,显然全部也涂上了剧毒。又快又准又毒又奇,再加上距离这么近,根本教人避无可避。
临危不乱。苏梦枕嘿声冷哼,反手一扯一甩。身上那件厚重狐裘已被卸脱。他旋臂急挥,漫天暗器随之全部隐没。但……狐裘只能对付得了从正面而来的暗器,却对付不了分从左右而来的暗算。满地死人之中,突然有两具尸体腾空弹起,分左右向苏梦枕射出一粒绿豆,三根牛毛。
苏梦枕避不了。所以绿豆就钉在他腿上,牛毛也钻进了他的脊背。他知道这两样都是致命的东西,更知道发出这两样暗器的,究竟是什么人。所以苏梦枕不假思索,立刻就挥出了红袖刀。他一刀斩向自己的大腿,把腿上大片皮肉连同那颗绿豆全部剜出来。第二刀再挥,背脊上又是大片鲜血淋漓,但那三根牛毛针也同样被牢牢黏在刀刃之上了。沾染鲜血的红袖刀,变得更红更艳。
接连切下自己两块肉,苏梦枕却连眉都不皱。仿佛他根本不觉得痛。而且他的咳嗽,也神奇般消失了。他转身,第三次挥出红袖刀。一刀就斩下了余无语的人头。
我从来不会怀疑我的兄弟。但当你背叛的时候,你就不再是我的兄弟了。不是兄弟,你就要面对我的红袖刀。接得住,你活。接不住,就死。如此简单。
金风细雨楼里每一个人,都知道苏梦枕的红袖刀究竟有多么可怕。所以要杀苏梦枕,就绝对不能让他有机会出刀。这是苏梦枕所有敌人都一致认可的。所以,花无错和余无语特地挑选了这个时间,这个场合,再暗地里埋伏下最致命的杀手,暴起发难。所为的,就是要让苏梦枕不能出刀。
他们已经成功了。茶花被杀,无人能对苏梦枕施以援手。而花无错的暗器,乃是花费大价钱从蜀中唐门买来的,十步之内,威力更胜神臂弓。除此以外,六分半堂七堂主“豆子婆婆”的绿豆,以及八堂主“花衣和尚”的化骨针,都是天下间罕见的歹毒暗器。三人同时全力出手,花无错绝不相信还有人能够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中了这一招,还能够活得下来。
但事实证明,花无错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苏梦枕了。不错,苏梦枕确实中了暗器。但只要红袖刀在手,他就像是打不到的。而假如出手对付他的人打不倒他,那么自己就要倒霉了。
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余无语。他被斩断的人头受颈腔中如泉激涌之鲜血冲击,直飞上天。双目依旧圆睁。扭曲的五官表现出了极度痛苦与震惊,嘴巴甚至仍然本能地一张一合,仿佛在说着什么。但理所当然,他永远不能再真正发出任何声音。
“红袖刀!”撕心裂肺的疯狂呼喊,撼动了沉默夜空。叫喊的不是余无语,而是花无错。他实在无法想象,为什么苏梦枕在中了绿豆和牛毛之后,居然还能活动?居然还能杀人?是因为这柄刀,还是因为这个人?如果是刀,那么它究竟是柄神刀,还是魔刀?如果是因为人,那么他到底是个刀神,还是刀魔?
声犹未落,苏梦枕已经冲上来了。他手起一刀,荡漾起大片惨烈红光,笔直斩向花无错。但紧接着,就有大片黑暗旋转飞舞,挡在红袖刀和花无错之间。是衣服,一件邋遢肮脏,而且透发着强烈腥风的衣服。豆子婆婆的“无命天衣”,只要稍微沾上半点,都能让人立刻全身溃烂而死。与此同时,豆子婆婆身边那黑衣人也卸去了伪装。一个穿着锦袍华衣的光头和尚右手急扬,发出了三支比发还细比风还轻比电还急比雨还透明的针。隐藏在破烂毒衣之下,射向苏梦枕。
红袖刀一刀劈出,豆子婆婆的毒衣立刻在裂帛声中变成千百碎片。花衣和尚全力出手的三枚细针也分解成铁屑,再无法威胁任何人。花无错骇然剧震,嘶声咆哮道:“退!立刻退!”一马当先,转身夺路狂奔。豆子婆婆与花衣和尚更不迟疑,各自全力逃生。
两名六分半堂堂主做什么,苏梦枕完全不放在眼里。他只看着花无错。刀光紧随目光,人影跟随刀光。《黄昏细雨红袖刀》之:“如影﹒随形”。
风情万种的刀,飞到了花无错身后。他连回头看也不敢,只是大叫一声,把身上剩余的暗器尽数打了出去。此刻他已不求伤人,只求能把背后那要命的杀星稍微阻上一阻,以此换取自己逃生的机会!这一次,他果然成功了。花无错果然看见自己成功跨越围墙,顺顺利利地“逃”了出去。但……等等,除去对着镜子以外,人又怎能看得见自己?
确实可以。当一个人脑袋和身体相互分离之后。那么脑袋就可以看得见自己的身体了。所以,花无错看见的,实际上是自己的身体越过围墙。但也仅此而已。刚刚越过围墙,无头身体就耗尽所有力量,向墙下栽倒,重重砸落地面。花无错的意识到此陡止,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他已不能再想。他失去了“想”的能力。在他的意识之中,只剩余一片无边黑暗。
豆子婆婆和花衣和尚都看得清清楚楚。苏梦枕一刀就斩下了花无错的头颅,就像他之前也是一刀斩掉余无语的人头一样,美丽而飘忽,还带看些许风情。然后苏梦枕便站定了,双目宛若寒星,笔直望向两名六分半堂的堂主。婉约的刀光带看绯色,在他手中闪烁不定。
花衣和尚逃得比较快,也走得比较远。所以苏梦枕没有犹豫,调整方向追向了豆子婆婆。目光相触,豆子婆婆几乎哭出声来。花衣和尚则心生庆幸,连忙加紧速度逃窜。
但花衣和尚也没有能够高兴得多久。因为忽然之间,他感觉到了心痛。突如其来,事先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的心痛,一下子就把他彻底击垮。无法再顺利运转真气,致使他当场失足扑倒在地。他骇然挣扎着抬起头来,却只见白清儿正对着自己笑。当然,花衣和尚根本不认识这个阴癸小妖女。但这不妨碍他知道这是一名相当美丽的少女。
花衣和尚不但穿的衣服花,人也很花。像花儿般娇嫩的小姑娘,更从来都是他最喜欢的东西。可是此时此刻,他对着面前这位比什么花都更加美丽的少女,却再也生不出任何心思。因为他已无暇。
名副其实的撕心裂痛,让花衣和尚跪在地上不断地抽搐。面前的少女笑得越美丽,越灿烂,花衣和尚的心脏就越痛。仅仅坚持了不过短短两、三秒,花衣和尚便双眼翻白,口吐泡沫,倒地不起。
白清儿无趣地收起了自己的“般若心剑”,自然而然地挽起了自己男人的臂膀,嗔道:“这个实力还比不上白天的雷滚呢,一点都不好玩。”
陈胜宠溺地抚摸着自己女人的柔顺秀发,嘴角微微牵动,道:“六分半堂是雷家的产业。所以只有姓雷的人,才是堂里真正的支柱。外姓人则不受重视。别看这个花衣和尚也是名堂主,其实不过是名高级一点的打手罢了。要主持对苏梦枕的刺杀,他们还不够资格。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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