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看来一点兴趣也没有:“人家又没有请我。”
我道:“那不要紧,你要去的话……”
白素不等我讲完,就摇头:“我听你说过乔森这个人,可是我不明白他为甚么要你去。”
我一面用手指弹著那张请柬,发出“拍拍”的声响,一面也在想:乔森为甚么要我去呢?
他的信中,虽然写出了理由,可是这个理由,实在是不成立的。
乔森说,这样大规模的一个珠宝展览,可以发生任何意想不到的事情,而我有应付意外的能力。
珠宝展览会有甚么意外?当然是引起盗贼的觊觎,向那些价值极高的珠宝下手。正如白素所说,我虽然知道有几个珠宝窃贼,具有一流的身手,但是却从来也没有和他们接触过。
我只是知道,珠宝窃贼这一行,和其他的窃贼不同,几乎已是属于艺术工作的范围,没有天才,是不能成为第一流珠宝窃贼的。而且,第一流的珠宝窃贼,平时,在身分的掩饰上,也都是一流的。我就知道其中有一个,有著真正伯爵的衔头。
对珠宝展览本身,我没有甚么兴趣。引起我兴趣的是:乔森为甚么一定要我去。
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是很容易的,我根本不必挖空心思去想,只要去问问他就可以了。
于是,我根据乔森信上的电话号码,打电话去,一下子就听到了乔森那听来很冷很硬的声音。当他知道是我的长途电话之后,他的声音,居然变得充满了热情:“你准备甚么时候来?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房间。”
我知道,对付乔森这样的人,和他转弯抹角讲话,那是白浪费时间,所以我立即道:“除非让我知道你要我来的真正原因,不然我不会来。”
乔森呆了片刻:“好,的确有原因,但是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等你来了,我一定告诉你,别推托。到时候,如果你认为这个原因不值得你来的话,我会把另外一件有趣的事告诉你,作为补偿。”
我仍在迟疑,未曾立刻答应,乔森叹了一口气:“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你就算只是来看看我,又有甚么不可以?”
对于乔森这样精采的人物的这样的邀请,很难拒绝。我也只好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来。”
我仍然不知道乔森为甚么一定要我去,但是我却可以肯定,情形一定有点特别。
长途飞行不是很愉快,整个旅程相当乏味,等我在纽约下了机,两个穿著整齐的年轻人向我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道:“卫斯理先生,乔森先生实在抽不出空,吩咐我们来接你。”
这两个年轻人自己报了姓名,举止有礼。
我把行李交给了他们,和他们一起离开了机场,上了车,驶向目的地。
目的地是一家豪华大酒店,珠宝就是在这家大酒店的展览大堂展出。从这个月份的第一天起,酒店便已不再接受普通客人,而只租房间给珠宝展览会的来宾。
酒店的房间有大有小,有豪华有普通,前来参观的人都自认为很有地位,当然人人都想订到最豪华的房间。酒店方面的措施十分强硬,接受订房,可是房间得由他们来分配。
我未进柜台,那职员一看到了那两个年轻人,就大声道:“卫先生好,你的套房在二十楼,二十楼的贵宾有苏菲亚罗兰小姐、根德公爵和泰国的曼妮公主,如果你觉得不适合,可以更改。”
我笑道:“适合得很。”
套房的设备,豪华绝伦,我一进房间,就道:“乔森呢?我甚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那两个年轻人互望了一眼,一个道:“他在展览场,如果卫先生急著要去见他,我们可以带路。那地方,没有特别的通行证件,不能接近。”
另一个的神态,看来有点暧昧,讲话也迟迟疑疑:“卫先生,你何不休息一下?乔森先生最近……情绪……很有点不稳定……他在工作,不喜欢有人去打扰他。”
我陡地呆了一呆,不禁气往上冲,但对方看来是一个不怎么懂事的小孩子,真不值得生他的气。所以我忍了下来,冷冷地道:“第一,据我所知,全世界的人都会情绪不稳定,乔森先生决计不会。第二,我是他特地请来的人,要是他有半分不欢迎的表示,我立刻就走。”
我的话,已经是可能范围之内最客气的了,可是那年轻人还是听得满脸通红,嗫嚅著想争辩甚么,但是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倒有点不忍,伸手在他肩头上拍了拍:“算了,带我下去见他吧。”
那年轻人仍然胀红了脸:“真的,乔森先生的情绪,很……不稳定。”
我听得他一再这样提及,心中倒也不禁疑惑。本来我已向门口走去,这时转过身来:“他的情绪如何不稳定?”
那两个年轻人又互望了一眼,那个胀红了脸的道:“我们和乔森先生住在一个套房的两间不同的房间中,房间和房间之间,隔著一个客厅……”
我不等他再讲下去,就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不必形容你们的居住环境,你只要告诉我他的情绪如何不稳定。”
那年轻人道:“接连几天,他都讲梦话。”
我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两个年轻人都有恼怒神色。另一个急急地道:“是真的,我们全听到。”
我走前几步,将双手分别按在他们的肩上,本来是想向他们解释的,但是继而一想,何必对他们这种年轻人多费唇舌?所以,我就不再讲,只是淡然一笑:“那也不算甚么,走吧。”
那两个年轻人中的一个,看来比较容易冲动,而且固执:“他讲的梦话很怪,来来去去都是那两句。”
我忍无可忍,对他们的无知,十分生气,沉下脸来:“听著,人人都可能会说梦话,但只有乔森不可能。他是一个极出色的情报人员,曾经严格地自我训练,不但不讲梦话,而且还进一步,可以控制自己的意志,故意讲梦话来迷惑旁人。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全世界不超过一百个,而乔森恰是其中之一。”
另外一个年轻人看出我真的生了气,忙道:“那或许……是我们听错了。”
固执的那个却还在坚持:“不,我们没有听错,他说梦话,昨晚我们又听到了。他在大声说:‘我没有!我们没有!你有吗?你们有吗?’”
我盯著那年轻人,他神情固执而倔强,我只好叹了一声:“或许他在对甚么人说话?”
那年轻人道:“不,只有他一个人在房间!”
我有点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值得再为这问题讨论下去?”
那固执的家伙总算同意了,可是他还是咕哝了一句:“我讲的全是事实。”
我没有再接口,走过去开了门,向外走去。
这几天,在这家酒店中的住客,全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豪富显贵,所以保安工作之严密,真是无出其右,除了各个显贵住客自己带来的私人保镳之外,酒店方面也请了近百名保安人员。
我才走出房门,就看到四个典型的英国保安人员,在一间套房门口徘徊,那自然是根德公爵的护卫。另外,还有四个肤色黝黑,身材矮小,看来十分强悍的人,在尽头处另一间套房之前守著,那可能是泰国公主的保镳。而走廊中,电梯口,楼梯口,还有酒店方面的保安人员。
我和那两个年轻人来到电梯口,等电梯到了,一起跨进去,电梯中的闭路电视摄像管在转动著。电梯向下去,一直到了展览会场的那一层停下来,我不禁被外面的阵仗,吓了老大一跳。
全副武装的警卫,守在川堂上,大门前,神情严肃,如临大敌,看那情形,守卫得比希特勒当年的秘密大本营还严。
我们三个人才一跨出电梯,就有一个面目看来相当阴森的中年人大叫一声:“请停步。”
他虽然在“停步”之上,加了一个“请”字,但是语气之中,殊乏敬意。
我根本不想听从他的命令,但在我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却拉住了我。那中年人走过来,用探测仪器绕著我的身子,上下打转。在我身边的年轻人已经道:“告诉乔森先生,卫斯理先生来了。”
立时有另一个人,接下了无线电通话仪,转达这句话,会场的门打开,乔森出现在门口。我的忍受程度,到这时,也至于极限,一看到了乔森,我就大声道:“乔森,你知道我在想甚么?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向这里的保安系统挑战!”
我故意提高声音,人人可以听得到。一时之间,气氛紧张。乔森向前走了两步:“卫,他们开不起这种玩笑,对不起,一切不便,全由于我的命令。”
乔森才走出来的时候,我没有好好打量他,这时听得他一开口,声音之中,充满了疲倦,我不禁呆了一呆,乔森精力弥漫,几乎永无休止,声音是他,可是实在又不像他,当我看清楚他时,我更加怔呆。
上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一头红发,满身肌肉,精力充沛,但这时,站在我面前的乔森,虽然红发依旧,身体看来也很强壮,但是却一脸倦容,更令我惊讶的是,他全身的精力,彷彿全已消失无踪了。
一个人看起来是不是精力充沛,或是无精打采,本来相当抽象。可是,我一看到乔森,这种感觉之强烈,得未曾有。我相信只要以前见过他的,都会有同样的感觉。
我的神情,一定强烈表现了我的讶异,所以乔森立时伸手在他自己的脸上摸了一下,现出一个苦涩的神情:“我怎么了?”
我叹了一声,过去和他握手:“你看来好像不是很好。”
乔森呆了一呆,叹了一声:“我……太疲倦了,这个展览会,简直要了我的命。”
我听得他这样讲,对他十分同情,摇著头:“何必那么紧张,我看,不会比对付纳粹更困难吧,有甚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乔森的神情高兴了一些:“有,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到那边去见一个人。这个人是一个超级的珠宝窃贼,你要设法让他知道,向这个展览会下手,绝无可能成功……”
他说著,就在身上掏摸著,摸到第三个口袋,才取出了一个对摺了的信封,交了给我。看到他这样的动作,我又不禁皱了皱眉:精神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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