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一个警官狠狠地奔到了杜子荣的面前,杜子荣挥手道:“没有甚么,大家回岗位去。”
人声不一会就静了下来,那开枪的警员在放了三枪之后,便向矮木丛中冲了过去,这时他也走了回来,他那三枪当然未曾射中那条人影,但是他的手中,却拿著一块撕破了的灰绒。
他将那块灰绒交给了杜子荣,杜子荣接过来看了一看,我在一旁也已看清:“这是从一件衣服上扯下来的,当然是那人逃得很仓皇,被树枝钩破的。”
杜子荣道:“我不以为一个一个人搜索会有用处。”
我点头道:“我和你的想法一样,这人的身手如此敏捷,他当然已逃远了。”
杜子荣将那块灰绒收了起来,只见王丹忱也已匆匆地走了过来:“发生了甚么事?长官!”
杜子荣道:“没有甚么事,也不干你们的事。”
王丹忱却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他瞪著眼道:“长官,你们住在这里,除拆屋之外,还要开战么?我们的律师是可以提出抗议的。”
杜子荣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对不起得很,下次大概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王丹忱又十分恭敬地向我打了一个招呼,退了回去。我直到此际,才有机会转过身来,和杜子荣一齐,向半开著的书房门看去。
可是,那三枝小箭已不在了。
小箭虽然不在了,但是门上却留下了三个小洞,我指著那三个小洞,道:“你明白这是甚么造成的么?”
杜子荣面上的笑容,居然也会突然间敛去!他睁大著眼,好一会,才缓慢道:“我知道,这是一种有毒刺的小箭所造成的。”
我道:“那很好,这种小箭是谁发射的,你可有甚么概念?”
杜子荣又笑了起来,但是他的笑容,却是充满了恨意,令人不寒而栗,他突然卷起了左腿的裤脚管,我看到在他的小腿上,有一个可怕之极的疤痕,那个疤痕令得他的腿看来不像是腿。
他将裤脚放下来:“如果我对这射箭的人有概念的话,他还能活在世上,那才算是奇事了!”
我心中骇然:“你说……你曾中过这样的小箭?”
杜子荣点头道:“不错,这种暗红色的毒药,在射中之后的三分钟内,使人全身痉挛而亡,我是在中箭之后的一分钟内,将自己的腿肉剜去,但我也在医院中躺了足足一个月!”
我的心中更感到了一阵寒意,我问道:“你……不是在这里中箭的吧。”
杜子荣道:“就是这里,在那一株含笑树下面,是我到这里调查翠玉下落的第二天晚上。我在医院中住了一个月之后,又回到这里来,我用尽方法要查出害我的是谁,但是却没有结果,今天,总算有了线索!”他紧紧地握著那一块灰绒。
想起我刚才的幸运,我不禁直冒冷汗,我呆了半晌,才道:“谋杀你,和谋杀我的目的是一样的,那就是有人不想令这块翠玉出现。”
杜子荣点头道:“正是如此,那人或者见我十分无用,费尽心机也找不出这块翠玉来,所以便放弃了对我的加害,如今,你才是他的目标!”
杜子荣的话,令得我不由自主,打了几个寒战。
我苦笑了一下:“太奇怪了,甚么人不希望翠玉出现呢?”
杜子荣道:“当然是熊家的人!”
我摇头道:“不,你完全错了,我知道你是指王丹忱,或者是其它知情的老家人,在阻止你行事。可是你难道未曾想到,我是奉了熊勤鱼之命而来的么?熊勤鱼亟需要这块翠玉,忠心于熊家的老仆人,是不应该谋害我,而应帮助我的。”
杜子荣睁大了眼睛,我知道他一直是在怀疑著熊家的家人的,然而听了我的话之后,他两年来的怀疑,变得没有了著落。
他和我一样,变成不知如何重新开始才好了。呆了片刻,才听得他苦笑道:“老兄,你一来,事情非但未曾明朗,而且更复杂、神秘了!”
我摊了摊手:“这证明我们两人都走错了路,我们必须从头开始。”
杜子荣喜道:“你愿意和我合作了?”他伸出手来。
我却暂时不伸出手,只是望著他:“在找寻翠玉这一点上,我与你合作。”
杜子荣一怔,但是随即点了点头,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是有限度的合作。”
我伸出手来,和他握了一下。
杜子荣又笑了起来:“卫先生,你不明白么?我们其实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也渐渐在感到杜子荣有著许多人所难及的地方,他脑筋灵活,绝不在我之下,而且往往在他锋芒逼人,使人觉得十分难堪之际,而又由他主动来给人转圜的余地,他的确是一个可以成为好朋友的人,但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们却是没有法子成为朋友。
所以,我只是抱歉地笑了笑:“或者是将来。”
杜子荣不再说甚么,他只是望著我,过了片刻,才道:“我想我们应该研究如何著手进行了,我先将两年来我所做过的事情,讲给你听一听。”
我向书房中走去,一面点头道:“这正是最需要的,希望你不要保留甚么。”
第四部:黑社会“皇帝”
我们一起在书房的沙发中坐了下来。杜子荣开始向我简略地叙述这两年来,他为了寻找这块翠玉所下的功夫。我听了他的叙述之后,再想起我在接受熊勤鱼的委托之际,以为一到奇玉园,便可以将那块翠玉找到,心中禁不住苦笑。
在两年之内,杜子荣和他的部下,动用了五架光波辐射探测仪,搬动了数十座假山,抽乾了三个荷花塘,和一个大水池的水,检查了所有的屋子、柱子,以及所有树木的树干。
总之,凡是可以放得下那块翠玉的地方,他差不多都动手找过了!
结果 结果如何,他不用说,我也知道了,他当然未曾找到那块翠玉。
杜子荣讲完了之后,灰朦朦的曙光已经透进窗子,显得我和他两人的面色,都十分难看,那只是一种象徵失败的灰色。
我呆了半晌,才道:“其实事情很明显了,杜先生,那块翠玉一定不在奇玉园中!”
杜子荣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是未曾想到过这一点,然则它不在这里,又在甚么地方呢?它是一定在这里的,你来此地,证明了熊勤鱼夫妇,也肯定这块翠玉是在这里!”
他讲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们一定未能彻底地了解熊老太爷的那一句遗言!”
我心中陡地一动:“听说熊老太爷的那一句遗言,是经过录音带,你可曾听过录音带?”
杜子荣道:“那倒没有,录音带被熊夫人带走,我只是看到了熊夫人记下的那一句断断续续的话,同时,我在家人处了解到,熊老太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手发著抖,是指著书房的!”我不禁抬起头来,慢慢地巡视著这间书房,秘密是在这里,可是秘密却又深深地藏著,不肯显露出来。
我们呆了半晌,我才道:“一个人临死之前,所讲的话会口齿不清,熊勤鱼夫人并不是广东人,或者她听错了,所以她记下来的字句,未必可靠,我立即和熊勤鱼通长途电话,要他派专人将那卷录音带送到这里来供我们研究!”
杜子荣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头:“希望我们的合作能有成绩。”
他走了出去,我还坐在沙发上不想动,那种古老的沙发,宽大而柔软,整个人像是埋在椅子中一样,我的目光停留在每一件东西上,我的心中千百遍地暗念著:“那翠玉……石砚……钱……椅……书桌……千万保守秘密”这一句话。
我相信杜子荣已经反覆研究这句话不下千百遍了,所以我不去多想这句话的内容,我只是心中奇怪,这块罕见的翠玉,既然是熊家的传家之宝,那么熊老太爷为甚么要捱到最后,讲完话就断气之际,才讲出有关这块翠玉的秘密来呢?
他为甚么不早一点讲呢?
是不是他有著甚么特别的原因,必须将这样一个大秘密留到最后才讲呢?还是因为他的儿子不在,而他又对儿媳有隔膜呢?
我的心中,对自己提出了许多问题,然而这些问题,我却难以解释。
我在朦胧中睡去,等到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才一跃而起,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我离开了西半院,吩咐王丹忱替我准备车子,我要到市区去。
王丹忱对我的态度,似乎不像昨天那样友善,每当我向他望过去的时候,他总是有意地转过头去,那使我心中起疑。
可是,我心中却又对自己说,疑心王丹忱是没有理由的,因为他曾和我一样,在飞机场旁,几乎为放在汽车的炸药炸死。
然而他的态度,却又使我肯定他的心中,一定蕴藏著甚么秘密,这当真是一个神秘的地方,连这里的人,也充满了神秘之感!
我决定等我自市区回来之后,再向他盘问他心中的秘密。王丹忱为我准备的车子是租来的,我在上车之前,先检查了一下机件,直到我认为安全了,我才上车,驾车向市区驶去。
我先到了电报局,和熊勤鱼通了一个电话,告诉熊勤鱼,说事情有一些麻烦,但是我将尽我的力量,而希望他用最快的方法,将那卷录音带带来给我。
熊勤鱼在听我讲话的时候,只是不断地苦笑著,他在我讲完之后,像一个老太婆似的,嘱咐我必须找到那块翠玉。
他一再地嘱咐著,几乎是在向我苦苦哀求,而他更告诉我,由他经营的一家银行,也已开始不稳了,如果这样的情形再持续下去的话,那么他可能一下子便垮了下来,再难收拾。
而如今能够救他的,便是那块翠玉。
当我和他通完电话之后 我的心中不禁茫然,我想起,照如今的情形看来,成功的希望十分微小,那么,熊勤鱼就会垮台。熊勤鱼一个人垮台不要紧,由于他所经营的商业,从银行到工厂,不知凡几,那么直接、间接影响的人,不知有多少!
我感到责任重大,心境也十分沉重,我低著头,向电报局外走去,电报局的大堂中人不少,我也未曾向别人多望一眼,只是低头疾行,可是在忽然之间,我却突然觉出,似乎有人亦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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