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义的思考,而有意义的思考离开了有意义的存在就是毫无意义的。 提出任何问题,甚至问“这种对意义的探求是否是空洞的要求?”也包含着这样的前提,即生活是有意义的,探索人的生活的真理是有价值的。对有意义的存在的关切是做人所固有的——它是强大的、基本的、发人深思的,存在于每个人的内心;而对争取有意义的存在的可能性表示怀疑,则是派生的。 尽管在揭露过分荒唐的或迷信的要求时,它起着重要的作用,但是它的力量仍局限于推理。 它的抨击可以运用推理的武器来抑制或者削弱那超出理性限度的主张,但它无法摧毁这种主张。 任何论证都不能战胜生物本能的力量;任何怀疑主义或玩世不恭都不能摧毁深深扎根于做人的力量之中的要求。探求存在的终极关联是对实存之被需要的回答:它不是从人的本质中派生的,而是构成做人的本质的东西。 如果探讨做人的终极关联无关紧要,那么真理也就不再有价值。 如果把对最高的意义的焦虑——哲学与艺术的全部成就以此为动力——视为荒唐可笑,那么做人就意味着发疯。 不过,问题在于:什么更应当被称作发疯,是对意义的求索还是把这种焦虑斥为发疯的指责?清除人类的灵魂所关切的事,宣布对可尊敬的事物的求索是错误的和荒唐的行为,宣布对意义的探求是无意义的,以及宣布所提出的问题是无关紧要的,等等,这能够医治人类的灵魂吗?
人的头脑难以证明,做人是一个具有无可辩驳的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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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实。人不可能从超越自己的实存的范围来验证他的人性。的确,做人只能从人的状况来加以理解,而它的合理性取决于人类的状况的合理性。 人不可能证明超验的意义,但他是超验意义的一种表现。人类的力量太大,太危险,以至它不仅仅是玩偶或尤物。毫无疑问,它代表宇宙这个巨大的天体上某种独一无二的事物:它好像是一种突然的崛起,一堆不正常的生理组织,不仅与其它部分相互作用,而且在某种程度上,还可以改变他们的地位。 它的性质与机能是什么?
它是恶性的?
是个肿瘤?
或者它应充当宇宙的大脑?
人类时时出现一些症状,表明它是恶性的,而且,如果对它的生长发育不加限制,它会由于自身的膨胀而摧毁整个躯体。 根据天文时间,我们的文明还处在婴幼时期。 人类力量的膨胀才刚刚开始,人凭借自身力量所要做的,要么拯救我们这个星球,要么毁灭它。在无穷无尽的宇宙中,地球也许没有多大意义。但是,如果它有一些意义,人就可以对这个意义作出解答。人的存在的关联依赖于做人的真理。做人的真理表明,人是与意义密切相关的一种存在,这种关系扎根于人的处境,而不是一厢情愿的思考的产物。做人的秘密在于关心意义。人不是他自己的意义;而且,如果做人的本质是关心超在的意义的话,那么,人的秘密就在于向超验性开放。 实存中点缀着对超验的联想,而对超验性的开放是做人的组成要素。这就是我们的处境结构:离开了对意义的直观,人的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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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就不能长久保持为一个事实;它会像一场恶梦一样很快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确,对人的存在的意义的关注是构成做人的真理的东西。 它的本体论的关联就根源于人的存在,因为离开做人的可能性,人的存在便是一件荒唐事。 虽然我们试图对它加以陈述是令人烦恼的,但确实有必要对它加以关注,因为它是真实的。
存在与意义
我们将人类对意义的追求定义为试图从比自我更大的角度来理解自我(以及人性)
,定义为力求了解人的存在的终极关联。 人不能从自身出发被理解。 我们反复指出,人只能放到更宽阔的场合来理解。 现在,我们的问题是:人得以最终被理解的场合是什么?
人的存在可以被理解为无名的、中性的存在的一个方面吗?或者,人是试图超越纯粹存在的一种存在方式吗?人的存在应该被看作潜隐地存在于无名无姓的存在中的一个实例吗?或者,人的存在是对存在所包含的意义的突破吗?
探讨存在的意义就是探讨超越于存在之上的东西,就是揭示纯粹存在的不足(insuficiency)。
如上所述,意义和存在是不同的。意义是一个不能被归结为存在本身的基本范畴。还不存在的事物可能有意义,正如有的存在可能危害意义一样。我们意识到意义并意识到进入意义,正如我们意识到存在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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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进入存在一样。实存并不是从存在的领域里获得具意义的,因为存在本身还不是做人。 人不是从存在中派生的,虽然它可能消失在存在中。存在的要求和必然性没有穷尽做人的深度。 人的使命(vocation)不是接受存在,而是把它与意义联系起来;而且,他的独特难题不是如何进入存在,而是如何进入意义。在充实的存在中突然出现渴望、追求和无家可归的状态,这难道不就是渴求同存在以外的事物建立联系吗?假如自我的不足是人的存在所固有的话,那么它不正标志着这样的存在对理解人来说并非终极的、彻底的范畴吗?
人的存在是人进入意义的摇篮,它的珍贵性仍是一切价值的先决条件。然而纯粹存在并不产生善与美。没有向导的、来历不明的存在可能会变得邪恶与粗俗。 只有在完全绝望时才会宣称:人的任务是对世界听之任之。 认为人可以永远做一个不相干的旁观者,这是自欺欺人。 做人就是自觉或不自觉地(nolensvolens)介入、行动和作出反应,就是惊奇和回答。 对人来说,要存在,就要在宇宙舞台上有意无意地扮演一个角色。
存在与生存
一谈到人的存在,我们就会想到一个活生生的存在。 生存(living)是一种处境,其内容要比存在(baing)的概念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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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得多。“人的存在”这个术语往往使人想到,人不过是一般存在的一种方式,它强调的是存在。 由于一个术语的威力很容易决定我们着手探讨的事物的形象,因此我们必须永远记住:当我们说到人的存在时,我们试图理解的正是活着的人,。。 。是作为人而生存着的人的存在。人最重要的难题不是存在而是生存。 生存意味着站在十字路口。 自我身上有许多力量与动力。 何去何从?这是我们一而再、再而三碰到的问题。我是谁?
我仅仅是从一大块存在上掉下来的一个碎片吗?
我难道不既是大理石也是凿子吗?我难道不既是存在又是预见吗?我难道不既是存在又产生存在吗?
如果要更确切地表达我们的难题,就要追问:我们应该把生存着的人同什么样的场合联系在一起?。。 。 。本体论的思想与圣经思想的主要区别在于:前者试图把人的存在与被称为存在本身的超验性联系在一起;而后者由于意识到人的存在不仅仅是存在,人的存在是生存着的存在,因而试图把人同神圣的生存联系在一起,同一种被称作生存着的上帝的超验性联系在一起。这两种态度的基本区别是:第一种态度即本体论的态度,承认存在是终极的,而圣经态度则认为生存是最真实的。 前。。 。 。 。 。 。者力求根据存在来理解生存,后者则力求根据生存来理解存在。根据第二种态度,断定存在本身是终极的,并不能解决人的终极场合的难题,因为这仅仅是对这个难题字面上的解答。 人的主要属性是生命,对人来说,如果被剥夺了生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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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单纯的无机物事实上是非存在(non-being)。
活着的人面临的两难境地是:终极的超验性是活的还是死的。 如果选择把作为存在的存在当作终极,那么,人作为生存着的存在,其地位就岌岌可危。 如果纯粹的存在是终极的,那么,人就不能把自我同任何生存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他只能把自己与虚无联系起来。 他周围是一片虚空,一切生命都被置之不理,一切价值与思想都失去关联和意义。 面对着作为存在的存在,人“发现自己碰到的是虚无。。(Nothingnes)
,是他的实存的潜在的不可能性“。
人可能发现自己处在两端之间,一端是“被生”
(thrownes)
①,另一端是死亡;因此主张:我从虚无中来,又回到虚无中去。 我的实存从虚无中得到其现实性,注定还会溶解在虚无中。最大的错误是把存在视为理所当然,把存在视为终极的、绝对的超验。 作为存在的存在缺乏明确的含义,是难以理解的,不能包括在任何思想概念之中。 然而,至少从理智上说,我们通过怀疑它,通过诘问“存在怎么可能?”
从而超越存在。可以把存在当作思考的终极主题吗?有“存在”这一事实跟存在的起源问题一样,令人困惑不解。 任何忽视存在的奇迹与奥秘的本体论,都是错误地压抑了头脑中真正的诧异,错误地视存在为理所当然。的确,存在的产生“既不能想,也不能说”。
但是,一件事实不会因为它无法思考和无法表达便不再是事实。 确实,正是本体论的主题即作为存在的存在,。。
①“被生”
,海德格尔的哲学术语,亦译为“被抛入性”
,人被抛掷到世界上。他从何来,又将何去,这对他是隐蔽的。 ——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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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能想也不能说”。
承认存在的终极性,是一个预期的理由(petitioprinci-pic)
①,它错把问题当作答案。 最高的、最终极的问题不是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