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浙党官员当上了内阁首辅之后,在南京的东林党人的末日也就到了。
而龙默寒的父亲,很不幸的也成为了这场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
其后崇祯登基,诛灭了魏忠贤势力,并启用户部左侍郎,“地明星铁笛仙”郑三俊为南京户部尚书兼掌吏部事。郑三俊到任后,很快陷入了与南京浙党官员和魏忠贤余党的斗争当中,对同僚被满门被害之事,却也有心无力。
听了这些,朱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东林党人虽然一心卫护皇权,可做事的方法实在不冷静。早和魏忠贤斗争的同时,还把齐楚浙党官僚一起得罪了,弄得朝廷上下再无同盟,这也为日后的祸事埋下了伏笔。
而且东林党人自己也大有问题,以直谏耿直著称的李三才,其实就是北京通州一带商人的总头目,其家产高达四百七十万两,相当于天启年间朝廷一年的财政收。当朝廷准备增收矿税的时候,严重触动了这些人的利益,以李三才为首的官员,于是便竭力反对……
如此闲聊,不知不觉间已到秦淮河边,包了一艘花船,又叫了几个歌妓,一边吃酒闲谈,一边等待着选花魁这样的盛世。
这时边上驶来一条小船,船头站着一个年轻人,对着朱斌的这条船大声叫道:“陶兄,陶兄,我远远望见便是你,如何来南京也不邀我一起?”
陶海起身看去,面色稍稍一变,对朱斌低声说道:“孙伯台的小儿子孙启梁。”随即也对着那船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孙兄,失礼,失礼了。”
孙启梁挥挥手道:“陶兄身边的想来就是最近赫赫有名的朱公子吧,家父早就听闻朱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存心相交,朱公子不如带着同伴,来家父船上如何?”
朱斌清楚自己既然和陶海在一起,身份想来早被孙家知晓,当时笑道:“如此甚好,省下了本公子的银子,走走,大家一起去孙老爷的船上……”
让船家跟着孙启梁,看到一艘气派不凡的大船,结算清了银两,一众人来到船上,迎面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带着七八个人显然等候已久,见到朱斌长长一揖:“宁波商人孙伯台,见过朱公子。”
他身边的那些朋友大是惊讶,这孙伯台有权有势,宁波知府见着他尚要让着三分,今日居然对一个年轻人如此恭敬,不知为何。更让他们吃惊的是,那年轻人居然大大咧咧的受了这一揖,连一点客气的意思也都没有。
将朱斌的手下安顿在了偏席,孙伯台将朱斌和陶海请到了主席,孙伯台也不说破朱斌的身份,只说这位是从京城来的一位贵公子,他家乃是孙家世交,论辈分朱斌还是自己的长辈……
那些人一听这少年是从京城来的,又见孙伯台对他如此恭敬,想来大有来头,一个个忙不迭的敬酒恭维。
朱斌心里大骂老滑头,狗屁世交,孙伯台这一来,弄得和自己好像很熟悉一样,又趁着这个机会和自己套了交情,让自己将来想要对付他,也不得不顾念一点情面。
海盐的陶家,宁波的孙家,这些商人果然一个比一个奸猾,一分也不比当官的差了,自己只要稍有不慎,只怕就会落到他们的陷阱之中……
“听说世侄升任了海盐守备,真正可惜可贺。”孙伯台将头转向陶海说道:“这一来我那老哥哥可风光得紧了,哪像我的儿子,这一生也只能做个商人,没甚出息,将来还要世侄念在孙陶两家多年交情的份上,多多提携了啊……”
陶海不动声色,敬了一杯酒道:“小侄哪当得世伯赞誉,孙兄非等闲人也,将来必能飞黄腾达,以后谁提携谁还不好说得很!”
这两人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倒把个堂堂的巡抚大人冷落在一边,外人看来,这真正是世交,哪里像是仇人。朱斌看着有趣,笑吟吟的也不做声。商人世家终是有些门道,这些东西大可用在官场之上。
喝了几杯下去,孙伯台好像是突然想起还有个朱斌在边上,笑道:“哎呀,光顾着我这世侄了,朱公子,这次到南京来可有什么事情,想朱公子虽然在自己的地方呼风唤雨,可南京终究没有来过,人生地疏,不好办事,好在南京孙某倒也认识几个说得上话的官员,不知可否帮得上朱公子的忙,将来等孙某到了浙江,还免不了要劳动公子……”
他这是话里有话,在那暗示你在浙江想怎样就怎样,可到了浙江还是我说了算,其中却又有些拉拢的意思,只要你朱斌将来回到浙江,咱们见了面也就好说话了。
朱斌淡淡地道:“将来还少不得要靠你的帮忙,我这人那,年轻,什么事也不懂,而且在家里从小就养了个坏脾气,顺着我的心思,什么都好说,可要是不顺着我的心思,哎,我这人就爱个撒泼砸东西,把全家东西都砸破了也不管,将来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可千万要多担待着点啊。”
孙伯台怔在了那,过了会才尴尬地笑道:“少年英雄,果然是少年英雄,做事与他人大大不同,今日咱们喝酒看热闹,不说这些,朱公子请用酒!”
第129章 花魁大会
夜幕徐徐降临,秦淮河上突然之间灯火通明。处处笙歌,点点明灯,几十条画舫在水面上缓缓地驶来驶去,一片歌舞升平的样子,说不尽的繁华,说不尽的美丽……
渐渐,秦淮河上的游船愈发多了起来,多金的少年子弟,有钱的达官贵人,纷纷或站或坐在各自的游船上,对着画舫指指点点,评论着精细好坏。
朱斌和他的兄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眼睛都有些看得花了,他们也分不出哪艘好,哪艘坏,倒是认真虚心地听取了身边人的说话,暗暗记着每艘画舫上的名妓们。
“去年孙兄一颗明珠帮应燕燕夺了花魁,听说应燕燕对孙老爷感动得都哭了,去年一年你可没往南京跑,不知今年孙兄又拿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来,那燕燕保管从此后对你死心塌地。”边上一个客人讨好地说道。
孙伯台哈哈笑了出来:“哪里的话,哪里的话,这次带了些小小玩意,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是杜兄你家财万贯,早听说你中意于采莲那小妮子,这次只怕是志在必得吧……”
这些人不断调笑打趣,朱斌也不想插口,就这么懒洋洋地听着,不时地打上几个哈欠。过了会,一艘画舫缓缓从他们船边驶过,姓杜的那个客商笑道:“孙兄,燕燕的船可过来了。”
那画舫前首站着个极其美貌的女子,也不说话,只微笑着看着孙伯台的船,那孙伯台笑吟吟地向她挥了挥手。忽然,杜客商指着燕燕身边说道:“那是燕燕新收的吧,模样倒真是可人,我看要不了几年,风头只怕不比燕燕要差……”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应燕燕身边站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明眸亮齿,垂首站在一边,样子说不出的惹人爱怜,让人心动。
“这个女娃我认识。”孙伯台笑着看着应燕燕的画舫从自己面前经过:“她是燕燕新收的,幼时就被卖到吴江卖到盛泽归家院名妓徐佛家为养女,多受徐佛教导,后来被燕燕看中,于是就又买了过来,杜兄看得真正一点也不错,这女娃日后说不定还要胜过燕燕……”
“果真和燕燕亲密,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孙兄。”杜客商喝下杯酒道:“这女娃叫甚姓名?”
孙伯台拍了拍脑袋:“瞧我,瞧我,这女娃这浙江嘉兴人,本姓杨,名影怜。后改姓柳,名隐。被燕燕买来后,再改名为是,字如是……”
“噗”,旁人正听得津津有味,朱斌朱巡抚已经一口酒水喷了出来,吓了边上的人一跳,朱斌擦着衣上水迹,连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呛到了……”
柳如是……面前这个小女孩居然是鼎鼎大名的秦淮八艳之一的柳如是,没想到居然让自己在这遇到了。要说这些人的眼光还真是毒,柳如是今后何止是胜过那个什么燕燕,应燕燕的声名简直就无法和其相提并论……
孙伯台狐疑地看着朱斌,从头到尾朱斌都是沉着自若,应对自若,怎么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名字居然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莫非,莫非这女孩子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成?
忽然,漫天烟花飞舞,丝竹声声,各艘画舫都打开卷帘,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顿时,秦淮河上欢声雷动。一些轻浮的少年,更是拼了命的催促着自己船只向前,想要就近里看个清楚。只是还未前行多少,已经被官府派来的官兵挡住。
朱斌看着大是摇头,为了一场比富斗贵的花魁会,居然连官府都出动了人手。要把这份精力用到军务政事上,这可说不准就会做出什么样的政绩来,只可惜大明风气如此,却也不是自己就能改变的。
随着唱官的声音,才知道这次花魁的“主考”一共有四个,头一个居然是南京礼部侍郎沈恭云,另三个却是才名鼎盛之人,两个年轻俊才,昆山人吴伟业和松江华亭人陈子龙。最后个四十来岁的样子,唱官一报名字,朱斌有些目瞪口呆,却正是大名鼎鼎的钱谦益。
朱斌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三位“才子”,除了陈子龙在大明亡后组军反抗,最后兵败被擒,宁死不屈投水而死外,另两人可就不那么有骨气了。
这两个人一个著有《梅村诗集》,一个是诗坛领袖,钱氏尊宋,吴氏学唐,此后清代的各种诗派,大抵不出这二人的门户,足见二人对后来诗歌影响之深远。只是朱斌想到满清入关后两人的那副嘴脸,心中就不禁一阵阵的泛酸……
这时候莺声沥沥,原来是那应燕燕唱起曲来,朱斌也听不懂她在那唱些什么,见周围诸人如痴如醉的样子,苦笑了下,干脆一个人自顾自喝起闷酒来。
一曲唱罢,秦淮河内采声雷动,再看孙伯台,真正是一副享受无比的样子。紧接着就是各条画舫的姑娘们粉墨登场,当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如此闹腾了有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最后个妓女上场,可才看到这个女人,朱斌和他的部下们都是心里一紧,原来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让龙默寒为之神魂颠倒的“有情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