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刀事 作者:阿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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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西刀事 作者:阿闻-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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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儿子说啊,他这是死了,不死我也没法说啊。

  后来的事情是杆子从高黎贡山回来以后发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至今也不知道杆子和媳妇那天闹了什么矛盾,杆子媳妇就跑到了我们家,面对着堂妹不出声,流眼泪。半晌,她就拉着我出了院子门。我问她嫂子你要去哪里,她也不说话,就拉着我走啊走啊。我和她边走边撕扯,没完没了地撕扯,直到她把我拽进甘蔗林。

  那时候是傍晚了,太阳已经下山,天是黄色的,甘蔗林是黄色的,我和她也成了黄色。甘蔗林里实在太暗,我没有找到路能走,因为时刻怕她抽风犯病,我就得紧跟她。她也不放手,死抓住我。当时我是很怕,我也不知道怕什么,反正是怕。

  她拉我停下来,面前就是我和堂妹搭建的那个幽会的窝棚。完了!我知道我和堂妹的秘密已经被她发现了。

  她并没抽风,把我松开,满脸是汗。她自己躺在了窝棚里,也把衣服脱下来挂在能遮挡住窝棚里面的地方,就像堂妹做的一样。我往前迈了一步,蒙了,差点儿觉得那里面是堂妹。我又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后退了一步。这回退得老远。

  还分析个啥?我马上知道了她要干什么,但不知道我自己该干什么。

  这段时间我根本就没有概念了,也可能是一刻钟,也可能是一个小时。我坐在窝棚外,坐在地上,眼看着西边太阳慢慢下去了,甘蔗林里不黄了,黑了,眼看着就看不清三角窝棚了。这段时间,窝棚里一直在哼唱一个小调儿,细声细气的,就和竹林里的鸟唱歌一样。她在里面唱:

  山上有孔雀哩啊哩,顺山飞喽,

  水里有鲤鱼哩啊哩,顺水流喽,

  找个男人嫁哩,哎——生个小娃娃么,

  娃娃长大哩,哎——顺街走啊喽……

  好多歌词我根本听不懂,只有这几句接近汉话,我能听个大概。到后来就是哼唱了,根本没有歌词儿,而调子却特别委婉。然后,歌声停了,我听到她起身,听到她走出来了。然后,一个黑影光着身子靠近了我,停在我面前,蹲下。再然后,一把冰凉棒硬的刀架住了我脖子,刀在我的脖子上抖了一下,从脖子侧面滑到正面,从正面向我推。我得躲刀锋,仰面朝天倒地上了。

  她扑在我身上,那把户撒刀就落在我耳边。

  那天晚上杆子媳妇在我耳边说了好多话,我听懂的只有一半,另一半是她的土语,还有她表达不清的什么东西,我怎么也听不明白。我扳开她脸,好好看她,我怕她抽风,别抽我身上。但她很正常,对我笑,露出来白牙。我推她,又不敢使劲儿,想和她说话又没话可说。我在甘蔗林的地上被她骑在身下,真不知所措。

  我知道她太想要个孩子,很长时间里,我在她面前提到“娃子”这个词都提心吊胆。

  她和我说,你叫我嫂子,我知道这个事情不行,这个事情比我当年的逃婚罪名还大,但我一定要做,就做这一次,这一次不成,我就从此死了这份心。

  她和我说,你和我做,全当是和堂妹做,什么也不要想。

  她和我说,这事一辈子也不会从她的嘴里说出去,就算有了娃子,她也不会叫娃子认亲爹,就算有一天杆子知道娃子不是他的,也绝不会出现什么事情,她指的是牵扯到我的事情。

  那天夜里,我特别被动,没有情绪,根本做不了她让我做的事儿。后来她突然解开我裤带,一下子用嘴含住了我。我的天!她像个荡妇一样,我从不知道天下有这种攻势,她弄得很慢,但我,却丧失了意识。

  结婚后,堂妹对我好,单纯的好,我认为堂妹的爱是女人真实的爱情,而杆子媳妇用指头和嘴对我,我觉得表达的不是爱情,甚至不是那个叫欲望的东西。我想可能应该叫罪恶,就像我用刀劈倒那些人……

  那天回家后我就苦思冥想我曾经读过的一本什么书,那本书的大概意思说的是罪恶和罪恶产生的快感,书里还有个道理,说这样的快感叫人继续亲近罪恶。 

第十一章
 
  李叔坐在阳台上,滚动着喉咙,久久说不出来话。从阳台上能看到远处的甘蔗林,他就呆呆地看着。曲莉并不知道李叔在阳台上和我讲了什么,她和麦烨在研究山上的韩成。曲莉曾在给麦烨的信中说,能找到拍电影和电视剧的人吗?小小的一个盈城,故事比那些不疼不痒的影视剧精彩多了。

  曲莉绝想不到李叔藏在心里的故事。李叔说,要不是自己活不了多久,就闷在肚子里了。人要死了,什么也就都想开了。看着孃孃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像是对不起她似的,说出来,也好安心去见阎王。李叔说,多亏你们来啊,多亏你和麦烨对刀客感兴趣啊。

  他想了想又说,你们干嘛对我们这些所谓的“刀客”感兴趣?这个称呼曾经不是土匪就是马帮,不是好人啊。

  李叔,我们和曲莉是同学嘛,赶上麦烨和我都有个时间,出来走走,怕在昆明闷出病来啊。麦烨想见见那个韩成,替父亲看看他,他不就是“刀客”嘛。我说。

  韩成是条汉子。李叔说。韩成是知青啊,那时候在青年点有姑娘被人欺负,他提了户撒刀和那人拼命,也是响当当的风云人物呢。杆子死后我家乱了套,因为我出了名,有几个韩成的仇家以为我就是韩成,拿着刀找到我家要废了我的有好几个人。他们问,你不是刀客吗?我说我是刀客,可我不是韩成。那些人说,盈城还有几个刀客?怎么这年头遍地都是刀客?哈哈哈。那时候我才知道这周围还有干我这样营生的。我就问,那韩成长什么样?杀人了吗?那些人不耐烦,说没杀人也差不多了,砍废了好几个了。

  去年韩成来我家是第二次进门,几十年来只在山上我们见过面。第一次进我这个门是他把抽风的孃孃给送回我们家,后来我到高黎贡山时遇到了他,在一起住了两天。他也不爱说话,拿酒给我喝,问起我老婆孩子怎么样。我说孩子上学呢,学习不错,他就和我喝酒,说为孩子喝。去年儿子死了,他不知道怎么就得到消息了,孩子还没出殡,他就赶到了我家。他看着尸首哭,说可惜了可惜了,哪个混蛋下这样的死手,什么年月了还随便杀人,我去要他的命!唉!

  我跟韩成说,我儿子是个乖孩子,从小就乖,也知道心疼父母,也上进学习。儿子考上了省城大学全凭自己的努力。他先头砍伤的人确实是盈城的混混儿,那伙人也有过倒卖“白面儿”的前科。那天我和小曲莉去赎他的时候,小曲莉像律师一样和民警们对峙,说正义永远是正义。民警们已经查好了案子,还表扬了小曲莉。民警用的词汇里没像小曲莉一样老强调正义、正义的,他们笑着肯定小曲莉的爱情。民警说爱情的力量真巨大,为自己的情人、恋人据理力争,感动得他们不得不放人。当官的民警对我说,有您老英雄在这里,我们相信您的儿子。

  我说我不是什么老英雄,但我相信我的儿子!我知道我的儿子从来就没有打过架,这次是他的第一次。

  儿子被我带回家,头上还缠着绷带。他咧嘴和我笑,和小曲莉笑。小曲莉心疼得掉眼泪。

  可惜了,可惜了,韩成都替我可惜。养儿子养了20年,竟白发人送了他黑发人!

  麦烨的脑子里还是不停地出现幻象,她有意识地激发那些幻象的出现,品得有滋有味。和曲莉在江边坐到了黄昏,她终于拉起我走进了甘蔗林。曲莉说,你们进去,记住方向,我还在江边等你们。麦烨说,曲莉我们一起进去,曲莉说不,我不能再进甘蔗林,我进去会很疼,而你们进去,不会有疼痛,会是幸福。

  麦烨拉着我的手,一步步往里走,生怕把甘蔗弄断。我说,麦烨,你知道李叔给我讲了什么吗?他讲了很多甘蔗林的故事呢。麦烨说,你必须一字不拉地给我讲出来,必须!

  麦烨,李叔曾经在甘蔗林里从刀客变成了丈夫,又从丈夫衍生了另一个男人角色。我说。

  是啊,我觉得我找到了什么,我觉得我能找到什么。我进来,鼓了好几天勇气才进来。韩成自己开了几十亩甘蔗林,若不是有个什么东西存在,不会发生这些故事。麦烨说。

  我一把拉住麦烨,站在那里。麦烨一愣,接着抿嘴一笑,也站住了。

  我们四目相对。我想说,麦烨,我们在这里做爱吧,但却没说出口。我不知道我们走进来多少距离,不知道我们在这里若有什么动作外面的曲莉能不能听见。

  麦烨的眼睛冒着火,虽然天已经暗下来了,但她的瞳仁的火光我看得见。她一把抱住我,急不可待地找到我的嘴唇。

  一阵风在甘蔗林上吹过。风不大,吹出了一排甘蔗的浅吟低唱。麦烨把手伸进我的T 恤里,又松开我的皮带。我把她的衣扣解开,伸手按住了她的乳房。

  我们就在这里等月亮出来吧。麦烨说。

  曲莉怎么办?我问。

  曲莉离我们不是很远,甘蔗林外,她在唱,唱得如泣如诉:

  太阳歇歇么 歇得呢 

  月亮歇歇么 歇得呢 

  女人歇歇么 歇不得 

  女人歇下来么——

  火塘会熄掉呢

  冷风吹着老人的头么

  女人拿着脊背去门缝上抵着

  刺棵戳着娃娃的脚么

  女人拿着心肝去路上垫着

  有个女人在着么

  老老小小就拢在一堆了

  有个女人在着么

  山倒下来男人就扛起了

  苦荞不苦么 吃得呢 

  槟榔不苦么 嚼得呢 

  女人不苦么 咋个得 

  女人不去吃苦么——

  日子过不甜呢

  天上不有个女人在着么

  天就不会亮了

  地下不有个女人在着么

  地就不长草了

  男人不有个女人陪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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