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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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骑士-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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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告诉我哈里发伊索阿雷在哪里,我就放他过去!”

撒拉逊人朝一座小山指一指,大声叫嚷。通译说:“在左边那座小山头上!”朗巴尔多拨转马头,飞驰而去。那位哈里发,一身草绿色穿着,正朝着地平线眺望。“通译!”“到!”“告诉他,我是罗西利奥内侯爵之子,前来替父报仇。”通译传话,哈里发将一只五指并拢的手举起来。“他是谁?”“我父亲是谁?这是你对他的又一次新的侮辱!”朗巴尔多挥手拔出长剑。哈里发随之效仿,抽出一柄锋利的短剑。正当朗巴尔多处于劣势之际,那位面色苍白如石灰的撒拉逊人气喘吁吁的奔过来,嘴里大声呼叫着什么。

“先生们,请住手!”通译急忙翻译,“请原谅,我弄错了:哈里发伊索阿雷在右边那座小山上!这一位是哈里发阿卜杜尔。”。

“谢谢!您是一位可敬的君子!”朗巴尔多说道,并将马退开一步,举剑向哈里发阿卜杜尔告别,然后策马奔向对面的山头。

朗巴尔多是侯爵之子的消息传来时,哈里发伊索阿雷说:“什么?”人们不得不在他耳边大声重复几遍。

最后他明白了,举起长剑。朗巴尔多向他冲杀过去。但是在短兵相接时,他疑心此人也不是伊索阿雷,劲头有些下降。他力求全神贯注地拼杀,可是精神越集中,他对交锋者的身分的怀疑越重。

这种游移不定变成了他的致命弱点。那摩尔人一步步向他逼近。这时在他们周围鏖战正急,一位伊斯兰教徒军官在混战的漩涡中心左右抵挡,并且突然大吼一声。

朗巴尔多的对手听见这叫声,举起盾牌要求暂停,并答复了一句话。“他说什么?”朗巴尔多问通译。“他说:好,哈里发伊索阿雷,我马上将眼镜送到!”“唉,那么,不是他。”“我是,”对手解释,“替哈里发伊索阿雷送眼镜的专职侍卫官,你们基督徒还不知眼镜为何物吧,就是矫正视力的镜片。伊索阿雷因为近视,不得不在作战时也戴上眼镜,但是镜片是玻璃制成的,每打一仗他都要碎掉一副眼镜,我负责向他补充新的眼镜。因此,我请求停止同您的对打,否则,哈里发会因为视力不佳而战败。”

“噢,掌镜官!”朗巴尔多怒吼一声,盛怒之下他不知道应当将对手打个落花流水还是应当赶去杀那真正的伊索阿雷,可是,同一个瞎眼的敌人打仗能算什么本事呢?

“先生,您应当放我过去,”那送眼镜的又说道,“因为在战书里规定,伊索阿雷应当保持良好的健康状况,如果他看不见就要吃败仗!”他挥动手中的眼镜,朝远处喊道:“来了,哈里发,眼镜马上送到!”

“不行!”朗巴尔多说着,一挥手砍过去,将玻璃片打得粉碎。

就在那同一瞬间,似乎镜片碎裂的响声是他毙命的信号,伊索阿雷被一支基督徒的长矛当胸刺中。

送眼镜的军官说:“现在他去看天堂的美景,不再需要眼镜了。”他策马离去。

哈里发的尸体从马鞍上倒下来,由于脚被马镫子绊住而倒悬着,马拖着尸体行走,一直拖到朗巴尔多的脚边。

看到死去的伊索阿雷倒在地上,他心潮起伏,百感交集,甚至有些自相矛盾,其中有替父报仇雪恨终于成功的喜悦,有对自己打碎哈里发的眼镜而造成他的死亡的方式是否算完成报仇责任的怀疑,有在突然间发现自己追逐的目标丧失而感到的惊怔,这一切在他的心里只存在了短暂的时刻。然后,他觉得那在战斗中一直压在心头的复仇的思想重担已经卸掉,心情格外轻松。他可以自由奔跑了,可以左顾右盼、东张西望了,仿佛脚上生出了翅膀,可以飞起来了。

在此之前,他一心想着杀哈里发,根本没有注意到战斗的进程,也无暇去想战斗的结局将是什么样的情形。现在他觉得周围的一切是那么陌生,就在这时他才感到恐惧和惊悸。遍地尸首狼藉。人们倒在他们的盔甲之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像是一些胸甲、腿甲或其他的铁护身器成堆地倒在地上。只有些胳膊或大腿还翘在空中。沉重的盔甲有的地方裂开口,内脏从那里暴露出来,仿佛在铠甲里面装的不是完整的人体,而是马马虎虎地填放着一些腑脏肚肠,一遇裂口就往外淌,这种残酷的景象使朗巴尔多激动不安。他难道能够忘记曾有一些热血男儿使这些铁壳活动起来并赋予它们生气吗?每一件铠甲下都曾有过一个生命,只有一件例外,或者说,他觉得白甲骑士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人此时遍布整个战场。

他策马快行。他不愿遇见活着的人,不论是朋友还是敌人。

他来到一个小山谷。这里除了死尸以及在尸体上嗡嗡叫的苍蝇,不见人的踪影。战斗进行到了暂时休战的时候,或者激战转移到战场的另一头去了。朗巴尔多在马上仔细察看四周。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个骑马的武士在一座山梁上出现。他是一个撒拉逊人!只见他迅速地打量周围环境,勒紧辔头逃跑了。朗巴尔多扬鞭抽马,紧追过去。现在他也来到山梁上,他看见那个撒拉逊人在远处的草地上飞驰,一下子又消失在一片核桃树林里。朗巴尔多的骏马像一支利箭射出,它仿佛一直在等待着这次奔跑的机会。年轻人很高兴。终于,在毫无生气的外壳之下,马像一匹马,人像一个人了。撒拉逊人向右拐弯。为什么?此刻朗巴尔多肯定自己能追上他。可是另一名撒拉逊人从右边的灌木丛中跳了出来,截住他的路。这两个异教徒转过身来,一齐面对着他:中了埋伏!朗巴尔多举剑迎面冲过去,并大声喝道:“胆小鬼。”

后来的那个与他交上手。只见他那黑色的头盔上缀着两只角,简直像只大胡蜂。青年挡住对方的一击,并将它推回去,使对方的刀背撞击到他自己的盾牌上,可是马突然偏向,原来原先的那一位向他逼近了,此时朗巴尔多不得不将长剑与盾牌并用,亦攻亦守,他只能让自己的马夹紧腿在原地左右移动。“胆小鬼!”他大声喝斥,他真的动气了。这真是一场苦战,他一个人同时对付两名敌人,他渐渐感到体力不支,真是精疲力竭了,也许朗巴尔多即将死去,此时世界肯定还是存在的,他不知道现在去世很可悲还是不大可悲。

那两位一齐向他杀过来,他后退。他紧紧握住剑柄,仿佛是抓住自己的性命一般;如果他的剑脱手,他就将惨败。就在这时,就在这危急关头,他听见快马疾驰的声音。两个敌人听到这声音,如同听见战鼓一般,一齐从他身边撤离。他们举起盾牌防护着向后退却。朗巴尔多也转过身去,他看见从背后来了一位身佩基督徒军队标志的骑士,在铠甲之外穿一件淡紫色披风。他疾速地旋转一支轻便长矛,将撒拉逊人逼退。

现在,朗巴尔多与不相识的骑士并肩作战。骑士一直在旋转着长矛。敌兵中的一个使了一个虚招,想从他手中打掉那支长矛。而紫衣骑士此时将长矛在背架的钩子上挂好,抽出一把短剑。他向异教徒扑过去,两人开始搏斗,朗巴尔多看着这位不相识的救援者那么灵巧地使用短剑,几乎忘掉了别的一切,呆呆地站着欣赏。可是,只是稍待片刻,另一名敌人向他扑来,两人的盾牌重重相撞。

于是,他在紫衣骑士的身旁拼杀起来。每当敌人由于一次出击失败而后退时,他们两人就迅速交换位置,互相接替地与对手交锋,就这样以他们各自不同的熟练兵法搅得敌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在一个战友身旁作战比起孤身奋战要美得多:互相鼓励,互相安慰,有敌人当前的紧张感与有朋友相伴的欣慰感汇成的那么一股热力。

朗巴尔多为了振奋精神,不时向同伴呼喊两句,那位一声不响。青年明白在战斗中以少出大气为好,他也不出声了。但是他没能听见同伴的声音,感到有点遗憾。

激战更趋紧张。紫衣勇士将他的那个撒拉逊人掀下马。那人双脚落地,就向灌木丛中逃窜。另一位向朗巴尔多猛扑过来,可是在交战中折断了剑头,他怕被生擒,掉转马头,也逃走了。

“多谢了,兄弟。”朗巴尔多向他的救援者说道,同时掀开面罩,露出脸来,“你救了我的性命呀!”并把手伸给对方,“我是罗西利奥内侯爵家的朗巴尔多,青年骑士。”

紫衣骑士不答腔。他不报自己的姓名,不握朗巴尔多伸出的手,也不露脸。青年面色绯红:“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只见那位拨转马头,飞驰而去。“骑士,尽管我欠着你的恩情,我仍将把你的这种表现看成对我的一次极大的侮辱!”朗巴尔多大声嚷着,可是紫衣骑士已经走远。

对无名救援者的感激,在战斗中产生的默契,对出乎意料的无礼态度的愤怒,对那个神秘人物的好奇心,因为胜利即将平息而尚未平息的顽强拼搏的劲头,都令朗巴尔多欲罢不能,于是他催马前行,要去追踪紫衣骑士,并大声喊:“不论你是什么人,我定要报复!”

他用马刺踹马,踹了一下又一下,可是战马毫不动弹。他拉拉马嚼子,马头朝下坠。他拨动马鞍的前穹,马摇晃几下,就像一只木马。他只得动手拆卸马衣。他揭开马的面罩,看见马翻着白眼:它死了。撒拉逊人一剑从马衣上两片之间的缝口中扎进去,刺中了心脏,如果不是铁马甲将马蹄和马胯扎紧,使得马像在地上生了根一般地僵立着,这马早就摔倒了。霎时,朗巴尔多对这匹忠实效劳直至站立而死的勇敢的战马的痛惜之情压倒了心中的怒火,他两手搂住那匹如雕塑般挺立的马的脖子,吻它那冰凉的面颊。后来他镇静下来,擦干眼泪,跳下马,跑开了。

可是他能上哪里去呢?他沿着依稀可辨的野径小道乱跑,来到一条河边,岸边杂树丛生,这附近已看不出战争的迹象。那位陌生的武士的踪迹已消失。朗巴尔多信步向前走去。他泄气了,明白那人已经逃脱。但是他仍然想:“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哪怕他在天涯海角!”

经过了那么一个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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