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石上流 石绍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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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石上流 石绍河著-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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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禁不住老泪纵横,嘶哑着声音说:“玉秀,多亏你们救了我,不然我这把老骨头下河喂鱼去了”。
  玉秀生怕还有人没跑出来,便对站在雨中抖嗦的众人说:“大家清点一下,看还有没出来的没有。”过了一会,不知谁说了一声:“王二佬家的人和四海还没看见”。王二佬家住寨子最西头溪岸边,独门独户。四海是玉秀的丈夫,两人出门后一直未见面,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玉秀一阵晕眩。旁边的人忙扶住她,她稍微镇定了一下说:“也许他们被困在二佬家了,我们去看看。”玉秀带几个人朝王二佬家方向跑去。来到王二佬家后边的高土坎上,隐隐约约听到人在呼喊,仔细一看,洪水已淹没了窗户,房子摇摇欲坠,四海和二佬一家都爬上了二楼,焦急得不行,可房子离后边的高土坎有十来米远,二佬几次想背着孩子冒险泅水逃命,都被四海制止了。玉秀也急得无计可施,幸好有个年青人脑子好使,看见不远处码放着两根长干杉木,忙拖来试着用力伸过去,费了好大劲,四海和二佬终于抓住了杉木梢,然后一头搁在二佬房子木方上,一头搁在高土坎上,形成了一座临时空中悬桥。四海叫二佬和他的老婆、两个孩子一个个慢慢从杉木桥上爬了过来,最后自己才晃晃悠悠地爬过来。
  天已经大亮。淋了半宿的人们,依然抖抖地站在雨中高处,木然地望着狂奔怒吼的洪水。再看依溪而建的寨子,水势缓慢的地方,露出一些孤零零的瓦脊,寨中好些地方只见一片汪洋,显然房子被连根拔掉了。一位上了年岁的老人,喃喃的说:“我活了这把年纪,才看见发这么大的水,老天爷是不是发疯了”。看着苦心经营的家业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好多人伤心的哭了起来,呼天抢地:“老天爷呀,你叫我们怎么活呀!”
  玉秀一脸惨白,十分疲累地靠着一棵小树。她的心也是一阵阵作痛,自家开业还不到一年的小店,此刻也被洪水冲得无踪无影了。听着人们凄惨地哭叫,看到孤立无援的乡亲,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便强打精神,对着大家喊:
  “乡亲们,有党和政府在,有村支部在,大家就不会挨饿受冻!走,都到未受灾的人家去躲雨。”说完,扶着菊花婶朝山坡上人家走去。
  玉秀的身后缓缓蠕动着一群人。

  爷爷
  “爷爷”一词,对我来说,实实在在只是一个符号。
  打从上中学起,入团、入党、升学等,填过无数次档案,在“社会关系”一栏中,每次都要写下“爷爷”这个称谓和被称为爷爷这人的名字,但我怎么也无法把这个称谓、这个名字与一个很具体的人对接起来,只是觉得,在我的人生履历上,应该有一个被我喊着爷爷的亲人。
  爷爷在我父亲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的确走得太匆忙,走得太早了点,不仅没有看到我们这些孙子辈,就连儿子也没有亲眼看着长大。
  我的父亲对我的爷爷印象也是模糊的,后来我从父亲口中得知爷爷的一些故事,那也是父亲从奶奶或别的长辈中陆续听来过滤的,故事里面一定含有不少水分或虚构成分。通过父亲的讲述,我那未见过面的爷爷留给我的印象是八个字:高高瘦瘦、病病恹恹。高高瘦瘦,是因为父亲有着高挑的个儿,但是很单瘦,从少到老没有发福过,看着父亲的模样,我猜爷爷也肯定是这副身材。病病恹恹,是因为爷爷的死,与他吸食鸦片烟有关,或者说是鸦片烟要了他的命。当他不能抗拒鸦片的诱惑,不要命的往陷井里跳的时候,肯定也是病人膏肓,扶也扶不起来了。
  上年岁的人,提起我的爷爷,都说他是鸦片鬼,一言以蔽之。但我相信,爷爷不是一开始就吸鸦片的,他吸鸦片成瘾乃直毙命,落下这个不光彩的绰号,肯定有他的原因,他心里一定有深深的苦楚,最后才选择了精神致幻,借以自我麻醉。一个生龙活虎,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就在自我麻醉里走向了极乐。
  爷爷因家里穷,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由于下不起聘礼而娶不上媳妇,爷爷只好入赘当上门女婿。在那个年代,我的家乡一带,入赘是很被人小瞧的,爷爷似乎低人一等,整天只知道闷头做事,但常常不如岳父母和其他长辈的意,落埋怨,遭揶揄是常有的事。爷爷心里很苦,作为男子汉,他有自尊。他曾动过携妻带子迁回老家的念头,但念头的火苗刚窜上来就被掐灭了。他想去当“红脑壳”(红军),却被奶奶苦苦留住了。他又想去干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勾当,却被奶奶死死劝住。条条路都走不通,爷爷感到消沉,感到绝望,做事也没有原来那么上心。
  一日,爷爷到奶奶的伯父家去玩。伯父家是个殷实人家,伯父除喜欢打牌就是抽鸦片烟。爷爷去的时候,伯父正在竹躺椅上有滋有味地吸着鸦片。伯父见他进来,便把烟枪顺过来,说:“抽一口试试”。爷爷没加思索接过来狠抽了一口,就是这一口,一下子就把爷爷攫住了,那特有的香气穿肺透腑,久久不散。临了,爷爷向伯父要了一点鸦片带回家,背着奶奶偷偷抽。抽过几回,爷爷上了瘾,便悄悄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出去换鸦片,不久被奶奶发觉了,和爷爷吵了一狠架。此时的爷爷,已掉进陷井难以自拔了,常常以死来威胁奶奶为他去弄鸦片。奶奶知道爷爷心里苦,也就隔三岔五想办法去弄些回来让他抽,不出一年,已是家徒四壁,而爷爷却是破罐破摔,要么躺着不起来,要么趿着鞋闲逛,眼窝深陷,肋骨历历可数。爷爷毒瘾发作的时候,哈欠连天,鼻涕眼泪掺合着往下淌,不成人样。奶奶既心痛,又没有办法,只有暗暗地伤心流泪。我的父亲刚刚三岁,爷爷便抛下他们娘儿俩客死他乡。
  我所知道爷爷的故事,这是最有细节的,其他都是零零碎碎的。爷爷如果不吸食鸦片,他不会离开人世那么快。因此,我痛恨鸦片,不是缘于上了历史课,而是它无情地吞噬了我的爷爷。
  有一年腊月,父亲早晨起床,对我们说,晚上他做了一个梦,爷爷捎信说他的屋漏雨,要帮他修补修补。父亲推测:爷爷的坟可能塌了。第二天,我随父亲、哥哥行二十多里山路,一道去为爷爷拢坟。爷爷的坟墓,父亲也记不清了,只好去找他的表哥帮助指认。我们穿过几条田埂和一小片松林,来到一个土湾里,土湾里有一个隆起的土包,父亲的表哥说这就是爷爷的坟。坟前没有墓碑,坟包快认不出来了,旁边被牛等牲畜踩了几个大眼。我看着那几个大眼,心想这就是父亲所说的梦见爷爷屋漏的缘故吧!
  我们动手搬来石头围着土包砌了一个圆圈,然后挖土把圆圈填得高高隆起来。忙乎了大半天总算弄好了,父亲从怀中掏出一小挂鞭炮和几张冥纸燃了,带头在坟前跪下,我和哥哥跪在父亲身后。我跪着时在想:这里面躺着的是我应该称作爷爷的人吗?我六十多年前离开的爷爷真的躺在这土堆下,在接受他的子孙跪拜吗?
  不管土堆里是不是躺着爷爷,我们总算尽了一份孝心。
  这是我为爷爷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元帅夫人的深情
  初秋的北京,阳光灿烂,鲜花盛开,大街小巷洋溢着“迎七运,盼奥运”的热烈气氛。我们一行几人,从桑植千里迢迢赶赴北京汇报灾情,无心观赏这一切。在县委副书记覃章厚,县委常委、宣传部长陈玉梅的带领下,大家匆匆忙忙穿梭于国家有关部委,并抽空看望了桑植籍部分在京老同志。贺龙元帅的夫人薛明同志便是我们看望的老同志之一。
  1993年8月28日上午9时,我们来到北新桥三条胡同,轻轻叩开了薛明同志的家门。见我们进来,正在小客厅打电话的薛明同志微笑着颔首与我们打招呼。我们在大客厅刚坐下,薛明同志便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她在我们对面坐下,便亲切地说:“你们从抗洪救灾第一线来,辛苦了,咱们是一家人,随便聊聊吧。”听她这么一说,我们轻松了许多,仿佛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我们向她介绍了灾后生产自救和赴京汇报的情况,她听得很仔细,并不时插话询问一些问题。她对县委、县政府提出的“不等不靠,不屈不挠,生产自救,战胜洪涝”的号召特别欣赏,连连说:“就是应该这样。”
  介绍完情况以后,薛明同志动情地说:“桑植遭灾,我已从广播电视里知道了一些情况,前天晚上又看了你们送给我的灾情录像带。家乡人民遭了这么大的灾,损失这么重,我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上,我又给中国老区促进会等单位打电话,希望他们对桑植的灾情给予关注。老区人民为中国革命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自然灾害对老区人民的摧残太严酷了,他们受的苦太多了。我作为家乡的一员,不能在危难时刻帮助风雨同舟的父老乡亲做点什么,内心真不好受。别人说,痛在心里笑在脸上,我心里痛,脸上又怎么笑得起来呢?”说着说着,薛明同志竟哽住了,我们发现她老花眼镜片后泪光闪闪。室内静悄无声,我们都深深被薛明同志对家乡父老的骨肉亲情所感染。沉默了一会,薛明同志的情绪渐趋平缓。她语重心长地说:“群众最困难的时候,也是最需要我们干部的时候。你们都是共产党的干部,关键时候一定要发挥模范作用,在罕见的灾害面前振作起来,不悲观,不低头,带领全县人民艰苦奋斗,自力更生,重建家园。特别是对重灾民的衣、食、住要全盘考虑,妥善安排,把党和政府的温暖及时送给灾民。现在国家很困难,不能老是指望国家救援。老区人民有着光荣的革命传统,我相信他们会用自己的双手在废墟上重建美好的家园。”
  薛明同志思路清晰,谈锋甚健。接着,她询问了县内近几年的建设情况,并重点了解了贺龙水库水电站的建设情况。当她得知电站经受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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