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志书上有无记载,当地人对阴门山是顶礼膜拜,视为神明的。传说有不孕的妇女,只要夫妇双双跑到阴门山下烧香跪拜,就会赐子于他们。放荡不羁的排客佬,到了阴门山前,野性自会收敛,把木排泊到岸边,极虔诚地面对阴门山,在河滩燃起香烛跪拜,祈求神灵保佑,平平安安。娄水虽然凶险,但有这神灵的庇佑,放排佬都能一次次逢凶化吉,死里逃生。有那么些楞头青不信邪,在阴门山前停也不停,飙滩而过,最后非死即残,没有几个讨光的。
舵手告诉我们:在离阴门山大约四里的对岸,还有一座山,山中有一巨石横逸而出,恰似一阳刚粗壮的男性生殖器,遥指阴门山。当地人说,每天拂晓,薄雾绕山,一丝游雾把两山连在一起,藕断丝连,缠绵悱恻,情深意长,从不间断。受两山的影响,两座山下村寨的男女经常木叶传情,山歌应答,演绎出一个个或凄美冷艳或风风火火或张里张狂的风流故事。阴门山下的男人们受不了这份气,便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带上火铳,划着小舟,来到酷似男根的巨石旁,击毁了前半部分。男根石受伤后,流血不止,染红了半条河,鲜血一直流了三年。后来一位得道仙人路过此地,看见男根石痛苦的模样,’善心大发,治好了伤痛,男根石获得仙气后,比先前长得更粗壮坚硬,早晨,河雾照样把两座山缠绕起来。
听完这个故事,我觉得山石尚且如此,人的天性更不可扼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理,对河两岸的风流故事不足为奇。
有一群开发旅游资源的人,一日忽然发现了娄水的峡江风光,探得这两处充满神秘色彩的景点,觉得大有开发的潜力。写了文章,拍了录像,照了相片,阴门山一时炒得火热。但这些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极深的人,却嫌弃阴门山这个名字粗俗直露,一点也不诗意,一点也不含蓄,便擅作主张,将呼唤了几百几千年的阴门山改作了玉女山。对玉女山这个名字,我其实不以为然,未必赶得上阴门山这么原始,这么野性,这么神圣。大自然都能坦坦荡荡地把最隐密的地方亮给后人观看,进入高度文明的人类,又何必有那么多忌讳,有那么多遮遮掩掩。阴门山:多自然的名字。多率直的名字。多让人遐思的名字。多让人神圣的名字。
机帆船又“突突”地吼起来,我们慢慢地离开了河湾,离开了阴门山。行不久,看到了绿树红叶中的吊脚楼,看到了乳白色的炊烟。河边,有几名中年妇女在洗衣,木棒槌在洗衣石上,发出“嘭嘭”的闷响,声音贴着水面传出好远好远。舵手见了洗衣的妇女,顿时来了精神,亮起一副烟嗓吼起了山歌:
叫声妹来喊声妹,
昨夜吃了你的亏,
上坡好比鬼扯脚,
下坡好比打闷的鸡,
魂魄丢到妹那里。
唱完,舵手发出一阵浪笑,乜斜着眼睛观察岸上的动静。
岸边洗衣的妇女也不示弱,其中一位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接了声:
白布衣服扣子多,
解开扣子让人摸,
去年摸你骨头少,
今年摸你骨头多,
你到外头嫖哪个。
一阵笑声和着绿波传过来。舵手见没有讨到便宜,便闷头不作声,一门心思开船去了。我看着舵手假装正经的模样,心想:他年轻时肯定是条娄水上的风流汉。
机帆船渐行渐远,阴门山在我们眼前模糊起来。
竹溪
竹溪,澧水中源一痕不见经传的支流。如果不是顺着她的流向走去,也许想不到她会走出大山,流进澧水,汇入洞庭,聚成长江。
竹溪两岸散落着星星点点的人家,自然形成一个村落,寨因溪名,唤作竹溪寨。
竹溪寨的村民大多是苗裔。他们的祖先在长年的迁徙跋涉中,一日忽见这水草丰茂,林荫蔽日的地方,便有一些人留了下来,开垦良田,修砌河道,繁衍子孙,一代复一代,便有了今天这人家,这田地。大概是受惯了官府和异族的欺压,寨民有一种下意识的封闭和蛮横。这里曾出过一餐吃完一斗二升米的蛮汉,也有过肩扛千余斤木榨的彪汉,他们曾提着木棒,把公社干部赶出五六里地。他们称父亲为“老普”,叫母亲为“弄”,吃饭喊“揉蒙”,睡觉是“块去”。这种口耳相传的语言,今天仍在竹溪寨顽固地生存着。大集体时代,竹溪寨的壮汉也经常被公社组织去修公路、建水库。在工地上,他们特别爱惹事生非,打群架远近闻名。久而久之,别寨的民工队暗中约定,凡是与竹溪寨的民工发生磨擦,听到他们喊“克”(打),就要赶快跑。
竹溪的汉子强悍蛮横,竹溪的女子温柔漂亮。一个貌不惊人的女伢,在竹溪里浸泡几个春夏,不经意间,就出落得标致水灵,唇红齿白,走在大街上,一眼就能认出这是竹溪的女子。竹溪水滋养人,再粗糙的脸膛,在竹溪里洗上几次,就会光洁润泽,再粗糙的肌肤,在竹溪里泡过几回,就会滑嫩丰腴。一位科技工作者慕名而至,意外地发现竹溪水含有多种天然美容素,竹溪女子的漂亮,是竹溪水长期濯洗的结果。
用竹溪水磨制的豆腐和酿制的包谷烧,是竹溪寨的双绝。磨制豆腐最有名的要算麻子二叔,一方石磨,一口铁锅和木缸,加上黄豆和石膏,经麻子二叔侍弄以后,一箱箱豆腐嫩生生,软和和,要看头有看头,要吃头有吃头,无论油炸或油煎,吃在嘴里,滑腻舒畅,口舌生津。酿酒高手却要数跛子三哥,设施尽管简陋,但用竹溪水酿制的酒却浓香扑鼻,甘醇爽口,不上脸,不打头,未饮先醉。
前些年,麻子二叔和跛子三哥受了启发,竟开起作坊来,把上好的豆腐和包谷烧送到镇上去卖,居然很抢手。镇上人乘机钻空子,一下子冒出好多麻子豆腐和跛子包谷烧,但大家吃着吃着不够味,有的干脆寻上门来。二叔和三哥为了满足供应,只好多雇人加工。后来,二叔和三哥把作坊搬到镇上,可奇怪的是,没用竹溪水,就是够不上那个味,只好搬兵回寨。苦于交通不便,他俩凑钱修通了通往镇上的简易公路,买了一辆小四轮,见天往外送。
四伢子从大地方退伍回到寨里,面对汤汤而流的竹溪发了几天呆。他用塑料瓶子提着几瓶竹溪水往山外跑,回来后,扬着一张化验单兴奋得脸上放光。他说经专家化验,竹溪水里含多种有益人身健康的微量元素,只要用机器加工装进瓶子里,就是天然优质矿泉水,可以赚大钱。他上跑下跑,居然引来几位老板,一下就看中了竹溪水,说要办一个矿泉水开发公司。现在简易公路已经拓宽,厂房也快盖起来了。
竹溪,千百年来日夜流淌的竹溪。正因为有了千万条这不起眼的竹溪,才有了永远奔腾不息的澧水。赶街正是茶花盛开,彩蝶纷飞的美好时节,我们来到了向往已久的金花故乡云南大理,与当地各族人民共同欢度三月街民族节。
四月十四日(农历三月十五日)是大理三月街民族节的第一天。天刚蒙蒙亮,通往街场的大街小道人欢马叫,人们穿着节日的盛装,潮水般向苍山脚下涌去。我们匆匆吃过早点,在专门负责接待我们的和秀娟小姐的带领下,乘车前往三月街赛马场参加民族节开幕式。在车上,和小姐告诉我们:大理三月街始于唐朝永徽年间,距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改革开放以来,三月街的内容和规模都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得风气之先的大理人,不仅把三月街看成当地人民风采纷呈的节日,而且办成了进行物资和文化交流的重要集会。每逢街期,国内外宾客云集大理,仅贸易额就在5亿元以上。根据全州各族人民的意愿,州人大常委会决定,从一九九一年起,将每年农历三月十五至二十一日的大理三月街定为“大理白族自治州三月街民族节”,届时全州放假两天。
观看完开幕式大型文艺表演,我们在红山茶宾馆用过午餐,就随和小姐一道汇入赶街的滚滚人流之中。从大理古城西门到三月街场的条条街道,“蘑菇”一个连着一个,货棚一个挨着一个,各式各样的小吃应有尽有,味道鲜美的大理砂锅鱼,老外们吃得大汗淋漓,如痴如狂。路旁和货摊上堆满了各种土特产品,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在这里,我们看到了雕刻精细的剑川木器,花纹奇瑰的大理石制品,还有苍山的竹器,洱海的弓鱼,腾冲的玉石,鹤庆的陶瓷在街场上最打眼的是白族姑娘和小伙子,姑娘们身姿窈窕,粉脸桃红,全然看不出南国高原紫外线照射的痕迹,红领褂映红了条条街道,也映红了来自各地游客的双眼;品尝着她们用涂料染红的尖尖手指捧来的风味小吃,觉得格外香甜,她们的生意要比别人红火,价钱要比别人卖得好。小伙子在这一天显得非常多情和可爱,他们在大青树下、遮阳伞旁,不停的弹着三弦,吹着唢呐,或悠扬或清脆或激越或绵长或高亢或深沉,渲泄着他们的所爱所叹所感。在小食摊旁,随处可见城里人携老带小选购商品、围桌就餐的动人情景,在这倍感亲切,充满田园风情的街场上,劳累一年的城里人,仿佛把一切尘嚣烦恼仍得干干净净。
在一朵彩色的“蘑菇”摊前,我发现一位穿红领褂的白族姑娘在卖自家产的白族扎染,姑娘姣好的容貌和嫣然的笑靥,把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游客留住了,老外们挑挑拣拣一阵后,双方用手比划着讨价还价,最后,只听姑娘一声“OK”,一桩生意便成交了,当双方各得其所时,他们都开心地笑了。
逛了一阵街场后,我们来到一个卖玉器的摊前,和小姐怂恿我们买点玉器带回去。我们便走近这小摊,守摊的小伙子十分热情,一边帮我们挑选,一边不厌其烦地向我们介绍玉器的产地、成色。我们当中有几位选好后,一问价,都嫌贵。和小姐看出了大家的难色,忙将我们中的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