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眼镜的贺岩脸色微微一冷,然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韩畅却是黑眸一亮,瞪着聂楚的眼神里多了丝莫名的意味,看这架势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出手,以试探聂楚这天才是否货真价实。
冰雪聪明的楚眉意识到了危险,灵机一动说道:“哎呀,晚宴什么时候开始呀,我可是中午饭都没吃呢。”
楚眉这一搅,顿时将韩畅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冷肃气氛拢乱无遗,西门书情顺势微笑道:“呵呵,快了,再过两分钟晚宴就开始了,我们也先过去吧,今天晚上我爸爸会把他珍藏了多年的宝物拿出来给大家欣赏,我们正好趁机一饱眼福。”
一行人刚到院子中央的水池边,灿烂夺目的霓虹灯灯依次亮起,将整个晚宴现场照得亮如白昼,在悠扬的轻音乐声中,一名神态温和的中年人缓缓走到主位,对着麦克风道:“今晚能有这么多的朋友前来给小犬的生日晏会捧场,西门深感荣幸,为了表示对大家这份盛情的感谢,西门将会拿出珍藏数百年的传家之宝供大家赏鉴,大家请看。”
楚眉凑着聂楚的耳朵轻声道:“他是西门兴,西门书情的老子,西门拍卖行的董事长。”
西门兴一伸手,原本垂挂在他身后的一幅黄幔忽然降落下来,黄幔后面,赫然是一幅长度几达十米的巨幅画卷,卷上亭台楼阁、车水马龙、一派生机盎然,赫然正是中国北宋年间画坛鬼才张正道的《清明上河图》。
目睹如此瑰丽恢宏的画卷,宾客们纷纷发出啧啧的惊叹声,这可是中国的国宝哪!居然流落到华亚来了。
西门兴指着画卷讲解道:“清明上河图真迹共有两幅,皆为张正道所画,第一幅真迹成画于北宋徵宗年间,后经兵祸连结,终于明朝年间彻底损毁,第二幅真迹成画于南宋高宗年间,几经转手,随蒋氏逃亡台湾,今收藏于中国台北故宫。”
“本人收藏这幅清明上河图乃是膺品,乃元末著名画家王蒙所临募,于元末明初战火连结之时流落于民间,被先祖以十两银子所收购,后随先祖从中国大陆迁居前来南洋,最终定居本国,后一直被祖上所珍藏,此画虽是膺品,但年代久远、画工精细,于研究中华元宋年间风俗民情有无可估量之价值,实属无价之宝。”
坐在聂楚对席的贺岩忽然说道:“听说楚眉小姐的父亲对东西古代文化艺术珍品很有研究,而这位聂楚先生能够博得楚眉小姐的芳心,想来对这方面也很有研究喽?”
聂楚自信地微笑道:“很有研究谈不上,只是略知一二。”
“哦,是吗?”
贺岩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狡猾的笑意,在楚眉意识到事情不妙,想要阻止时,贺岩早已经站起身来,朗声道:“各位,这里有位朋友乃是华艺拍卖行首席拍卖师楚汉文先生的高足,自称对东西方古代艺术颇有研究,我们何不听听他对这幅《清明上河图》有什么高论?”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一鸣惊人
贺岩的声音霎时吸引了所有宾客的注意,看得出来,楚汉文的名气不是一般的大,许多宾客在听到他的名字之后,便肃然起敬。
西门兴微笑道:“楚汉文先生是华艺拍卖行的首席拍卖师,虽然敝人和华艺是竞争关系,但对楚先生素来敬佩有加,尤其佩服他对东西方古代艺术的精通!既然这位聂楚先生是楚先生的高足,那倒是西门的荣兴了,不知道这位聂楚先生能不能对这幅《清明上河图》品鉴一番?这还是西门第一次拿祖传宝物公开示之于人,呵呵。”
聂楚表情从容,神情镇定,边上的楚眉却是急得不行,眼看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凭聂楚下午恶补的那丁点知识,如何能逃得过西门兴这些大行家的法眼?
聂楚却似乎根本没留意到楚眉的焦急,居然站了起来,有模有样地走到了那幅《清明上河图》的画卷旁边,那步伐,那神情,做足了行家里手的模样,楚眉甚至有一种错觉,看这架势,聂楚倒还真有些跟她爸爸神似。
整个晚宴现场都寂静下来,空气也一点一滴变得凝重起来。
聂楚每凝神观察一秒钟,宾客们的心便跟着提起一点点,而楚眉的芳心更是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一方面她希望聂楚能够一鸣惊人,说出一番让现场所有行家都深感吃惊的专业评论,可另一方面她又相当清楚,聂楚根本就是下午才接触艺术鉴赏这玩意,甚至连半瓶子水都算不上,要想说出有深度的见解谈何容易?
寂静中,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这下连贺岩的表情也变得将信将疑起来,难不成这个聂楚对艺术鉴赏还真有些研究?真是这样,那岂不是有违让他出丑的初衷,反而让他出尽风头?
十分钟过去,聂楚终于从画卷的这一端看到了那一端,长长地舒了口气,回头朗声道:“西门先生,这幅《清明上河图》并非元末著名画家王蒙先生的临募作品。”
宾客们纷纷失声惊呼,照聂楚这说法,西门兴祖上辛苦收藏了几百年的珍品竟是一件一文不值的膺品,这结论可够吓人的。
“你胡说!”贺岩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反驳道,“这幅画早已经经过西门拍卖行的许多专家鉴定,实属元末画家王蒙的真迹,怎可能是膺品?难道说你的眼力比西门拍卖行的专家还要厉害吗?”
聂楚微微一笑,也不和贺岩争辩,却向西门兴道:“西门先生请仔细看,但凡王蒙手笔,在落款的签名之中,王字和蒙字之间都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笔画连带!对王蒙书画作品稍有研究之人当知道这点。”
人群中当即有个须发皆白,看起来像是元老级人物的老家伙起来附和道:“这位聂小兄弟说得不错,老夫也有收藏几幅王蒙的书画作品,在落款签名中,王字和蒙字之间果然有小小的笔画连带。”
聂楚冲老头微微点头,接着说道:“而这幅《清明上河图》的落款虽是王蒙,但两字之间并未有笔画连带,因此我断定此画并非王蒙作品!”
“哦,那照聂先生的意思。”西门兴微笑问道,“此画乃是一文不值的膺品喽?”
聂楚摇了摇头,缓声道:“不,此画画工精细、气势恢宏,人物栩栩如生,繁荣昌盛的气象扑面欲来,实属千年难得一遇的佳作,如果晚辈没有看错,此画应是北宋鬼才张正道真迹,并且是徽宗年间的真迹。”
真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聂楚的话顿时让所有宾客都大惊失色,甚至连西门父子的神情也再不是原先那般平静。
人群中有人反驳道:“人所共知,张正道真迹之一,徵宗年间版本早已经在明朝末年彻底损毁,如何可能还会流传至今?”
又有人嘲笑道:“如果是张正道真迹,为何落款却是王蒙?这又是何道理?”
聂楚不慌不忙,淡然答道:“问得好!本来在下也不敢贸然断定此画乃张正道真迹,恰恰就是这王蒙的落款让我看出了破绽,从而断定此画乃是真迹,并且还是盛传明末年间损坏的第一幅真迹!”
西门兴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亮色,望着聂楚的眼神里已经多了丝莫名的意味。
楚眉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聂楚这小色狼是鬼神附体了,还是在胡言乱语吓唬人?总之他所说的她是一点也不知道。
聂楚指着落款,大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西门先生的祖上所从事的行业应是装裱行业,所以才能把张正道真迹的落款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了王蒙的落款,此举不但骗过了天下所有人的眼睛,而且一骗就是几百年!不过,今天,却被我看出了其中一点小小的破绽!”
西门兴道:“什么破绽?”
“气味!”
“气味!?”
聂楚此言一也,举座皆惊,还从未听说,凭气味也能鉴别字画真伪的,如果聂楚所说是真,那也算是开创了字画鉴定行业里的先河了,岂不是可以凭此而成为传说中的字画鉴定宗师了?
聂楚点点头,说道:“西门先生祖上先是从这里将真迹的落款切除,然后李代桃僵换上了王蒙的落款,所使用的纸张质地如一、纹理也是丝丝入扣,甚至连色泽的褪化也是一般无二,可谓浑然天成,但毕竟年代不同,前后相差了几百年,因此纸张所散发出的气味也是略有不同。”
西门兴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首先鼓掌道:“高才!聂先生高才!祖上如此鬼斧神工,不想都被你窥出破绽,当真让人敬佩!不错,聂楚先生所说的确属实,此画确属张正道真迹,并且是徵宗年间的流失版本。西门本不想公开这个真相,只恐遭人所忌,不过既然聂先生已经看出破绽,那再瞒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呵呵。”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声,显然西门兴的言论让他们感到十分震惊!如果此画真是《清明上河图》失落已久的真迹,那它的价值就将是难以估量的天文数字了。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金属风暴
在众人将信将疑的眼神中,聂楚心满意足地回到楚眉身边,楚眉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把聂楚拉到一边,低声道:“你……你是怎么懂得这些的?是不是你以前就对古代艺术有研究?”
“没有啊。”聂楚赶紧否认道,“下午在你家里才是第一次接触这玩意呢。”
“啥?”楚眉吃惊地瞪大美目,望着聂楚半晌无语,良久才低声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王蒙的落款特征和看出这幅画卷的装裱破绽的?这些我都没看出来呢!”
聂楚道:“说起来真是巧了,下午你让我看你爸爸的收藏笔录,中间就有一段是专门记载王蒙作品的,所以正好用上,哈哈,至于那处装裱破绽,其实我是瞎猜的,没想到居然被我猜中了,嘿嘿。”
楚眉又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聂楚居然在如此隆重的场合行事如此草率,居然只凭瞎猜就敢鉴别书画的真伪!好笑的是,这家伙的运气竟然如此之好,瞎猜就能猜到这幅字画的破绽,也算是天下一大奇事了。
这时候,参加生日宴会的宾客们已经纷纷上前欣赏这幅传说中的〈清明上河图〉真迹,只有那个贺岩仍然站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瞪着聂楚,似乎对这一切极为不甘心。
趁着众人只顾着欣赏名画,西门兴、西门书情父子已经悄悄地缩到了一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