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双并不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却很容易被人看见。在一群人当中,她也许
不是最抢眼的,但要找到她却很简单,她有种吸引人我看两眼的魅力。
她很习惯自己的特别,但并不引以为傲,反而有些厌恶;那些投来的目光仿
佛都在告诉她:你和我们不一样!
而那种不一样并不含有赞美或批评,只是——不一样;就像人种之间的差别,
没有理由可言。
“你看起来并不开心,是音乐不好听吗?”岑克航在中场休息时忍不住问道。
她淡淡一笑。“对我来说都一样,没什么特别开心或特别不开心。”
“我以为学音乐的人都会喜欢听别人的演奏的。”
“我并没有说不喜欢,”她只是麻木而已,同样一件事做多了,总会麻木。
对她来说,她这一生都在舞台上演奏或在舞台上听别人演奏,实在很难再有任
何情绪。
克航有些丧气;她和别的女人不同,别的女人不管喜欢不喜欢,总会客套的
赞美几句,那他就有话题可说了,可是乐双说话总是十分简洁。
简洁到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那既不是冷淡也不是恼怒——只是疏离;她总和人保持一定的疏离感,不会
太远却绝对不能被靠近。
“岑先生。”
他抬起头。“殷先生。这么巧也来听音乐会?”
“写程式写烦了出来走走。”殷唯斌有礼地回答。“这位是?”
“喔!这是乐双;乐双,这位是殷先生,很成功的软件设计师。”
“你好。”她淡淡微笑,颔道示意。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十分斯文儒雅,眉宇
间却锁着忧郁——那是很少被人注意的一种深沉。
“你好。”殷唯斌有礼地回她一笑。“快开始了,祝两位有个愉快的夜晚。”
“你也是。”克航拍拍他的肩。“那件工程就麻烦你了。”
“哪里。”殷唯斌朝她点点头,便走回他自己的座位。
“听说他和他的妻子离婚了,自己带两个小孩,满辛苦的。”
“喔。”
克航望着她没有表情的侧面,知道自己这次是无功而返了!自己虽然不是什
么潘安再世,宋玉重生,可是真的很少遇到乐双这样完全没反应的女子!
他连话题都找不到一个!
有些懊恼,可是却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他一定要突破她那层冰冷的面具,不管要花多少的时间!
她先是震惊、不可置信,然后是一阵好笑。“天啊!你说什么啊!还这么孩
子气!你知道我们相差多少吗?”
叶子无目的的摆摆手,一脸懊恼。“孩子气是一种错误吗?我们相差多少很
重要吗?如果我告诉你,我至少已经活了五百年了,你会开心点?”
“拜托你不要再和我开这种玩笑了好不好?你才几岁?十七还是十八?幻想
力这么丰富,可以去当小说家,写童话给小孩子看。”克琦笑得眼泪都快掉下
来了!简直不敢相信现在还有叶子这种男孩,这到底是早熟还是天真?实在很
难分辨得出来!
“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我真的爱你!爱你等你很多年了!”他有些心痛地
望着她。
“你怎么可以忘记?你怎么会忘记?当初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怎么会变成
现在这个样子?”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他一声声的质问将那种种令人
害怕的感觉又找了回来!
克琦摇摇头;她一定是疯了,居然真的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忘了什么重要的
事!“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不可能曾和你有些什么约定的,光看我们的年龄
就知道不可能!”
“年龄!年龄!你就这么在乎年龄!”他气得大吼:“我哪里有年龄?我哪
里记得自己的年龄?妖精会有年龄才奇怪!”
“叶子!”她连忙拉住他坐下。“小声点!你要让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你的疯
子吗?”
“我——”他突然丧气了,悲哀地望着她。“反正不管我怎么说你就是不信
就是了。”
她苦笑,这孩子真的是想象力太丰富了!“叶子,我早已过了相信童话的年
龄了,我太老而无法相信你的故事。那是不存在的幻想。”
“是啊!当年的我也是你的幻想,所以我打一开始便不曾在你的心里存在过。”
“如果我曾见过你,那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是吗?”他悲哀地笑笑。“那么你也忘记自己了,忘记自己也曾是个孩子。”
她试图和他讲理。“如果我是个孩子,那么当时你必是个婴儿,我五岁以后
的事情大部分都还记得,可是我五岁的时候你很可能根本还没出生。”
“以人类的观战来说你是正确的,你不相信例外。”他摇摇头惨笑:“可是
我在你出生之前就是这个样子了。不住是不是?很遗憾你不能见到五十年后的
我,否则你就会相信了。”
“什么意思?”
他无言地起身,瞳里的银芒黯淡得仿佛一片死灰。“因为你既然不相信,我
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这是威胁吗?信任是无法用威胁得来的。”她无法不看他眼里的悲哀,
无法不感到心惊肉跳。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伤心!
可是她也无法推翻自己的想法,任何人都无法藉着他的几句话而推翻自己的
理论!
如果她不是岑克琦,如果她不是长年和孩子相处在一起的幼稚园老师,那么
她会说他得了严重的妄想症!
“也许我是得了妄想症吧!”他苦笑,打开门在走出去的那一刹那开口:
“你知道吗?
世界上哪种人活得最快乐?疯子和白痴。你就当我疯了吧!“然后他关上门。
那条看不见的线应声而断!
她望着关上的门,心里的某一个部分似乎也随着关上的门而紧紧的封锁起来。
她一直是活得很实在的那种人;安分守已,绝不会天马得空去想些虚幻的事,
可是现在她却开始怀疑——她活得有感觉吗?
是根植现实太深还是太麻木?
叶子那双悲哀的眼眸,几乎已将她过去二十几年来所建立的世界全然颠覆!
回到家时已经深夜十二点多了,他疲惫地将西装外套扔在椅背上,点根烟半
躺在沙发上。
幸好社会上有“钟点保姆”这种行业存在,否则他大概连最基本的社交生活
都要舍弃。
他自认是个还算不错的父亲,可是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摩妮卡是个十分迷人的女伴,她幽默、风趣,懂得尊重别人的隐私,而且相
当妩媚妖艳。偶尔约她她也很少拒绝,却不会有非分之想,对彼此的关系如此
保持着似乎很满意——可是他就是无法对她产生一点感情;在一起时很快乐,
分手时却不会想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这两年交往过的女人也不少了,她们对他的评语是:看似多情,其实最无情。
或许真是这样;说他从没动过情是骗人的,可是却无法长久,不是对方觉得
受不了,便是他觉得受不了。
分分合合之间,久了也淡然了,反正感情不就是这样?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没什么好伤心,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不相信永远,曾经相信过,后来再也不信。
浪漫的人会说他是因为伤过心,被背叛过所以不信,他却不这么认为;他觉
得这是实际,人要活得实际才不会受到伤害。
也曾想过再为两个孩子找个母亲,可是自己受过的痛却不想再让孩子们受一
次;婚姻不过是一纸合约,人的心态太难捉摸,今天很甜蜜,也许明天就分手。
世上没有永远,相信永远的是傻瓜,而通常,傻瓜也会有变聪明的一天。
走进女儿的房间,两张小脸紧紧地靠在一起睡着,看起来十分恬适安详。
奇怪的是,明明为她们每人准备了一张小床,她们却怎么样都不肯各睡各的,
非要一起挤着睡。
这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表征吗?
他蹲下身来,替她们将被子拉好,凝视她们的睡颜。
他不懂儿童心理学,事实上他连成人的心态也不愿去理解,别人的心里在想
什么对他并不重要。
要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只要不要侵犯到他即可。
可是下午岑克琦所说的话却不由得他不考虑。
将来她们会是什么样的女人?
他没教过她们憎恨李雯,可是孩子们是这么的敏感,早已由他的言行中知道,
他是恨她的,所以她们也连带着恨起她来了!
他是无意间伤害了她们吗?
他真的没有答案!
寒寒键入第五章
伤情伏雨朝寒愁不胜那能随傍杏花行去年尚摘斗轻盈漫惹炉烟双袖紫空将洒
晕一衫青人间何处问多情——浣溪沙——纳兰性德吟着伤愁词 独泪下(你说
你不相信永远。)
痴笑人间多情傻 偏偏自吟愁千挂(你说人世多变何苦伤悲?)
泪独洒浮生惆怅伤情 余恨别袖 悲歌(你说 纵使别离必有新欢。)
痴狂应恨你偏偏 哎 傻——“你看起来很惨。”
“那可能是因为事实上我是很惨吧!”
“看起来像丧家之犬。”
叶子耸耸肩。“我可以接受更糟的评语。”
“可惜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宝贝也耸耸肩,坐在大钢琴上。“反正每个
试图寻求真爱的妖精都曾经很惨,你也不必太在意。”
“她不相信我。”
“可以想象,史昂轩刚开始也不相信小羽,祈寒原先也没相信过我,后来不
都信了?”
“她根本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
“四、五岁的孩子原本很难记得什么的,发育不全嘛!”宝贝不在乎地挥挥
手。“何必一定要她记得?现在才重要。”
他难过地摇摇头。“那对我很重要,那代表我对人性的期待,如果她永远想
不起来,那我又怎能相信她会有永久的爱情?”
“狗屁不通!”
他忍不住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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