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 第52部分

　　　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新城是正在开发改造的区域，包括这个码头。海边依然残留着旧日泊船码头的设施，然而被废弃的就已经被人们抛弃，不过至少它们可以安静地被人遗忘。　


　　　码头上的许多灯都已经坏掉，只是远远近近残余着几盏，偶尔还会闪烁，但是这都没什么关系。因为我们彼此，都不想看见对方的表情。　


　　　韩庚站在拆去了围栏的高高的码头上，脚下就是海浪——风声呜咽，海浪在拍打着脚下岩石，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或许许多人不会失望，因为这也许预示着明天还会下雪，白色的圣诞节，多么浪漫多么温馨。他已经站了很久，始源，好象迟到了。或者，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平安夜，远处的楼房闪烁着无数的灯光。只有我，是一个人。韩庚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我至少还不是一个人。　


　　　“哥。”同样站到旁边的人在黑暗中说。　

　　　“始源，你来了。”　

　　　“嗯。”　


　　　远处的海面，沉浸在一片黑色之中，如此浓重，好象向着岸边这些微弱的灯光侵犯，要把这些不安的光亮统统吞没。　


　　　“哥，有时候我以为，就算我不够了解，但我对你也并非一无所知。可是，我错了吗？”身边高高的身影说着，声音听起来却仿佛那么遥远。　

　　　“始源，那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　

　　　“可你知道，这不是我想听的答案——”忽然转过来，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见尖锐起来的声音，“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到底有什么难处？我不明白，即使你有什么难处，也可以跟我说，你知道我可以帮助你。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让给你，我自己的一切。但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利用我？我可以不在乎我的所有，但是我不能不在乎家族的利益！”　


　　　“无论我是有什么难处，我都对你做了不可宽恕的罪责，我利用了你的感情和你对我的信任，无论如何，都不值得原谅。始源，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乞求。我的出现本来就是个错误，这个错误已经铸成，无法改变。你可以恨我，怨我，报复我，我都不会埋怨一句。只是，我想问，始源，到现在这个时刻，你还会相信我吗？”　


　　　“我是想相信你，可是我还能怎么相信？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即使你不能给我同样的感情，我也从来不相信你会欺骗我利用我——你知道，你不爱我，或者你直接了当地在商场与我竞争，与我作战，我都不会介意，可是，你现在这样做，你以为，我还要怎么相信你？！”　


　　　“我想请你，最后相信我一次，再给我几天时间……”　

　　　

　　　“做什么？你还想做什么？也许我明天就会被廉署抓起来，我都没有时间，还怎么给你时间？想让我保持沉默吗，不对任何人那签名到底是何时出现的？我知道，对法官说那些也许有用，他们可能会鉴定出那不是一年前写下字，但是那会是个漫长的过程吧……还是，你不想让金基范知道？”冷笑的声音加杂着痛楚。“如果我没猜错，下一个目标就轮到他吧？真是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只要我不说，你的解释一定会让他相信你是吗？呵，即使我说了，他也未必会信我——我们都一样，被你迷惑。”　


　　　“始源……”　


　　　“韩庚，我这次来，并不是要你非给我什么解释，那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你自己也说了，你知道我不会原谅你。所以别的话，都没有必要再提。就算我坐牢，或者其他什么，我都会记得。我只是想跟你说，从现在起，我们一刀两断，从此只是仇人。韩庚，你对我个人做过什么，我可以放过，就当我们是路人。可是，我家的一切，若葬送在我手里，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只为了，一个男人，被这样心甘情愿的利用和欺骗。我应当对我自己的作为负应当的责任。”　


　　　“始源，你能听我最后一句吗？那天晚上，我所说的一切，小时候的流浪生活，痛苦和寂寞，都是真的……”　


　　　崔始源走上前一步，看着他忧伤的眼睛。“是吗？”突然出手一拳，韩庚后退了两步弯下腰，嘴角流下甜腥的味道。“可惜我不再相信。”崔始源站在原地看着他。　


　　　“谢谢……始源……”　


　　　“这样让你很高兴？觉得良心上好过一些？”崔始源走上前一步。　


　　　“始源！”身后忽然有几个身影匆匆跑来，“始源，老爷回来了，你赶紧回家。这小子——我会人教导他一下怎么做人。”尹叔抓住崔始源的手臂，“快回家去，老爷需要一个交待。”然后对着身侧的几个人一使眼色。　

　　　几个黑色的身影敏捷地向韩庚扑过去。　


　　　尹叔拉着始源离开，走下码头，耳边听见身后拳脚棍棒交加的声音。　

　　　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始源嘴角颤动了一下，“尹叔——我不希望弄出人命。”　

　　　尹叔看了他一会儿，“始源，到这个时候，你还是个心软的孩子。好了，我会叫他们适时住手。快回去。”　


　　　韩庚渐渐地失去了痛感，太多痛楚加在身上，也许会变得麻木。他知道那些拳脚棍棒没有停止，他已无心反抗。眼睛已经睁不开，脸上嘴角身上到处都是粘粘的液体。即使睁开眼，又有什么好看。无非是黑色无边的平安夜。　


　　　当最后的感觉袭来，有什么冰凉的利刃刺入腹部，血液喷涌的瞬间，巨大的痛楚使韩庚麻木的神经为之一振——或者，我不是死在朴新天或赵世卓的手里，而崔始源。　


　　　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知觉陷入一片浑沌。　


　　　当安七炫带着人扑上码头，看见的只是黑暗中血肉模糊毫无生气的人，地上全是血迹，安七炫把他抱起来，所有手电的光芒聚集在怀中那人身上，却几乎看不到一处完整的肌肤。这是我完美的弟弟吗。他的灵魂现在在哪里。　


　　　没人知道预知第二天果然是下着雪的白色圣诞节。　

　　　没人看到廉署的专员抱歉地在崔氏的办公室里说，经过精密鉴定，我们已经确认崔始源先生的签名是伪造的，希望崔先生能协助我们调查是谁制造这个骗局来陷害崔氏以及他们有什么企图……　

　　　没有人知道那纸鉴定轻轻飘落在崔始源面前，脸色苍白，他在想些什么。　


　　

　

Part　82　


　　　［安七炫］　


　　　今天晚上是平安夜，但白天我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虽然说不清来源，可是却始终停留在心头。难道是我们的计划有什么疏漏之处？为此，韩庚和我已经殚精竭虑，每一个时间都不能早也不能晚。　


　　　韩庚说他晚上要去见崔始源。也许他会向崔始源解释一下，尽管我不知道详情，但是我始终在思索，以韩庚的个性，虽然是迫不得已，但是他绝不会把崔始源逼上绝路。在这个夜晚之前，我猜测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缓兵之计。　


　　　他不能让朴新天看出破绽。当听说了巨额贿赂案件以后，我想这件事与韩庚和崔始源有关。警方的调查和初布结果的公布需要一些时间，而这些时间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否则，一旦韩庚不能使朴新天相信自己正在按他的命令办事，那么自己和周围的人都有危险——而我们解除危险的最后时刻马上就要到来，我们必须坚持下去。　


　　　李东海和恩赫出事，表明朴新天已经不再相信韩庚，只是他已经被逼到了最后关头，我担心的是，他会发疯，甚至不顾夺权的大局而去危害韩庚。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最后危害韩庚的不是朴新天，却是崔始源。　


　　　仿佛这可以理解，被人欺骗和利用，而那个还是自己最爱的人。任谁都不会原谅，都无法保持冷静吧？就算他对韩庚做了什么，韩庚如果能说，还是会请求我即使他死也不要去报复始源。所以，韩庚，你不用说，我都明白。　


　　　到了这个时候，我有什么还可以掌控？我所能做的只是带你离开，无论是生是死。　


　　　等待另一边的结果，似乎变得没有意义。我知道他们的决战就要有结果。但是我觉得我不想再知道。坐在这里，只是为了曾经答应你的事。　


　　　电话终于响起。　

　　　“七炫哥，双方在龙堡仓库火拼，双方火力都很强，死伤惨重，十分钟前警方大举出动围攻……”　

　　　我不想听这些，只有一点我曾经答应韩庚：“赵奎贤呢？”　

　　　“我们把他带出来了……不过……”　

　　　“他受伤了？”　

　　　“不是，是他不肯走，没办法我们只好连赵老大一起……”　

　　　“你们救了赵世卓？”我承认这让人有点头大。　

　　　“他受了重伤，现在昏迷不醒，不救他，赵奎贤不肯跟我们走。”　

　　　“好吧，按照原订计划，你们先离开这里。”　


　　　韩庚，你放心，照我的安排他们都会迅速而安全的逃离。只是你，我还能做些什么。　

　　　“给我找几个人来……”　


　　


　　　“金先生、金先生，您现在不能进去……”秘书跟在身后追了上来，但是金基范看都没看她一眼推开办公室的门，径直走到崔始源面前。　

　　　　

　　　崔始源抬头看了一眼金基范，然后对神情尴尬的秘书说：“没事了，你先出去，不要再让人进来。”　

　　　“是。”秘书连忙退出去，关上门。自从下午廉署的人走后，崔始源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不允许任何打扰。究竟怎么回事呢？今天可是圣诞节啊。为什么人人的神情都是这么让人浑身发冷？　


　　　“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金基范把报纸扔在桌上，上面赫然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