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非恨恨地收回自己的手:“便宜你了,听着!”
“是是是!”
“……我说到哪里了?”
“那两对老头老太太。”
“用不着你提醒!”
“是的是的,首长您指示。”
“算了,我懒得跟你说。”
“是忘记了要说什么了吧?”
尤非暴怒:“我会忘吗?我会忘记吗?你这纯粹是故意挑衅!你信不信我随便就把你打得跟猪头一样!天马流星——”
定格。四位老人家瞠目结舌。
半晌——“哈哈哈……你家尤非很活泼呀!”
“他们两个感情真不错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实际上尤非想说的是,他们两个要在一起的话,他们的关系只怕要瞒这四位一辈子了,可是……瞒得住吗?
且不说如果一旦被发现就绝对是被分开的命运,就算是没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原因也绝对是两家长辈经受不住这个打击而脑溢血死掉。退一万步讲,即使老头老太太没有因脑溢血死掉也没有要分开他们让他们能够和乐一起——只是假设,当然是不可能的——然后呢?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的关系总有一天会被人知晓,结果光是用脚趾头也想得到——先是轮番劝说,循循善诱,不服从的话就强制调离,再不行就开除党籍军籍扣上个“作风问题”的帽子强制复员转业回家种地啃老米饭,说不定再累得两个老头也满身脏水一身臭名晚节不保……
这些话他很想跟袭威细细地谈,无奈他现在看见他就一肚子火,稍微不注意就稀里哗啦地发泄出来,发泄完了,说话的时机也过去了。或许我和他真的不适合……他想。退缩的声音又从他心底的某个地方开始往上窜。
宴会在和平的气氛中结束了,两家长辈决定在X医大附属的宾馆中暂时休息,儿子们就让他们回去准备一下,到时间了大家一起去看节目……
宾馆的高级套房。
尤光耀坐在床上抽烟,袭宗明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天花板,两位夫人的高声谈笑从套房的外间传入,不断地刺激着里面两位的耳膜。
“你说真的?”尤光耀问。
“嗯。”袭宗明从鼻子里哼出回答,双手的食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有节奏地轻轻敲打。
烟雾缭绕着尤光耀的表情,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这种事情……不可能吧?”
“我不知道尤非怎么样,但我知道我儿子,”袭宗明道,“尤非就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么说,你没有证据,只不过是猜测?”
“证据?”袭宗明笑,“还用证据吗?你不知道他整天在家里尤非长尤非短,连写给我们的家信都总有一半是在讲尤非如何如何。”
“可是尤非却没怎么提过。”
“那是因为他和他老爹一样迟钝。”
尤光耀把烟捻熄在烟灰缸里:“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提那个了吗?充当你和嫂子之间的电灯炮又不是我故意的,我是真的没发现吶……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办法?”袭宗明仰首看天,“没有办法。”
“什么?!”
“你以为那小子会听我的命令吗?”
“对了,像你这么唯我独尊的人,出来的儿子必定也是这个样子的。”
“你呢?据说你也是必须把尤非铐在地下室才收拾得住他。”
“哈哈哈哈……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默然。
“怎么办?”尤光耀问。
“我知道就说了。”袭宗明双手合十轻敲自己的头,“头痛。”
“要不要帮忙按摩一下?”
“你会按摩?”
“一点点,跟个老中医学的。”
“老中医?是不是瞒着夫人跟温州小妹学的?”
“我的作风可是严谨得很!不要乱给我扣帽子。”
“是吗?”
“咱们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你还信不过我吗?”
“这可说不准,人是会变的。”
“这么说你变得会做这种事了?”
“哪可能!”
“哈哈哈哈哈……”
“叮铃铃————”
尤非他们回到宿舍,正好遇到集合时间。
“一中队!集合看节目!!”值班区队长在楼道里大喊。
尤非迅速挣脱袭威的束缚跑回房间,拿了帽子后和大家一起往外走准备集合。
走到门口,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数一数身边的班员:“咦?少了一个?严肃哪里去了?”
班长很不爽地甩他一眼:“他请假了。可恶!我也想请假呀!”
范届大笑拍他肩:“谁让你是班长呢?你就忍着点,明天再和你的美人约会去吧!”
周围的人哄笑。
尤非想想,拨开人群向反方向跑了回去。
“你干什么!尤非!要集合了哎!”
尤非不理会班长七窍生烟的大吼,径直跑回了宿舍。打开门,看见严肃正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听随身听。
“严肃?”他叫了两声,见没反应,便走上去一把拉下他的耳塞,“严肃!”
严肃悠悠回神:“干嘛?”
“怎么不去看节目?”
“没精力。”他把耳塞又拉回来,塞回耳朵里。
“不要这个样子嘛,去看看说不定心情会更好些啊。”
严肃看着他,一副快要死掉的表情:“你知道我的事情了是不是?”
“呃,嗯,那个……”
“那理解我一下,让我安静地死掉吧。”转个身面向墙,摆明了不想再说话。
尤非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捞起他的肩膀咬牙切齿地使劲摇:“你快给我起来!!”
没反应。手一松,严肃又像尸体一样掉回原处。
“你这块朽木!”
“是啊。”
实在是叫不动严肃,尤非只好自己跑去集合。
这时候大家都站好了,他慌慌张张地跑下台阶,喊一声:“报告!”
他所属区队的值班员狠瞪他一眼。
“入列!”
他跑到本班的最后一个,补上空缺。
值班员们开始下口令。
“一区队,稍息,立正!”一区队值班员转体一百三十五度,对站在最前面的值班区队长敬礼,“值班员同志,一区队应到六十人,实到五十八人,一人事假,一人病假,请指示!”
值班区队长还礼:“请稍息。”
“是!”回原位:“稍息!”
“二区队,稍息,立正!值班员同志……”
“三区队,稍息,立正!值班员同志……”
全部区队报告完毕后,值班区队长转体四十五度面向教导员,敬礼:“教导员同志,一中队集合完毕,应到二四0人,实到二0六人,三人病假,一人事假,三十人表演节目,请指示!”
教导员还礼:“带走!”
“是!”转回原位,“按照一,二,三,四的顺序,各区队依次带走!”
“一区队,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咔咔咔……
“二区队,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三区队……”
“四区队……”
忽然,严肃歪顶着帽子,一边扣衣服一边狂奔着跑到队伍后头:“报告!”
“入列!”
他跑到尤非后面补上空缺。
尤非放慢了脚步,悄悄回头问:“你不是不来吗?”
严肃重重地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答话,后面又是一阵狂奔的声音。
“报告!”是宇中。
“入列!”值班员要气死了。
教导员满脸纳闷的表情,走快些到宇中旁边问:“你不是有事请假了吗?这么快就办完了?还有严肃,你不是生病了吗?”
两人支支吾吾半天。
“呃,其实,我的事情,那个,很好办,我办完就回来了。”
“我觉着好点儿了,所以……”
听不出你们在说谎话的人才蠢呢!不过教导员倒没有深究,走得慢了些和袭威说话去了。
教导员一走开,尤非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严肃一把拽到后面挡在他和宇中之间。
“喂!你搞什么……”
“队伍后面的!不许讲话!”
不讲就不讲!有什么了不起!尤非对值班员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不能问了……真可惜!
X医大的大礼堂,在全军都是闻名的,据说这是由地方上给拨款修的,不仅装饰气派,而且容量也极大,可以同时装下千人之多!
一中队的学院依次入场,排好作为之后都静静地站着,袭威走到最前面。别的队也陆续入场,进去得差不多的时候,各队之间开始拉歌。拉歌是部队专有的一种很无聊但据说很能鼓舞士气让各队之间暗地里较劲的活动,其基本做法就是在像看电影,看节目,开大会的时候各队进行“吼歌”——不是唱,是吼——看谁吼的声大,谁家队领导就有面子,吼不过人家,回去就要受批评,受惩罚,说不定还要在大半夜的时候被拉出去整个紧急集合什么的。
尤非坐在宇中和严肃之间,一边承受着严肃身上散发的“勿碰我”绝对零度冻气,一边遭遇着宇中低声下气却热情如火的超高温双目“电光”,他混身就像发了疟疾一样忽冷忽热,难受不已。不行了,再这样下去肯定要神经衰弱了。
他拉一拉宇中的袖子,示意要与他换个位子,宇中一脸的喜出望外,刚想起来,严肃已一巴掌拍在尤非的大腿上:“你敢跟他换,咱们俩的交情就这么完了。”
啊啊,连躲都没办法吗——苦恼……在抵御双面的夹击中,尤非偶然抬头,发现尤袭两家夫妇正在校长等学校领导的陪同下往首长席去。
军务处参谋出现在舞台上,示意拉歌停止。开始下口令。“全体都有,戴帽子!起立!”全体学员起立。
“稍息,立正!”右转四十五度,敬礼,“政委同志,第X军医大学元旦晚会准备完毕,请指示!”
政委还礼:“开始演出!”
“是!坐下!脱帽!”集体脱帽。
军务处参谋走回后台,两位男女主持走上台,演出开始。
或许是各队领导都很重视的缘故,这一次表演的节目都有相当的水准,一个比一个精彩,底下的鼓掌是一浪高过一浪,大家群情兴奋不已,不过……
可怜的尤非依然处于半冷半热的疟疾状态下,台上演了些啥他根本没有能欣赏到,只有听着别人的叫好声,而自己孤独地受罪……
这时候,有人从与后台相通的小门走出来,走到袭威身边说了什么,袭威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