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要说你们自己说,我下去帮他拎水去!”
宋澎湃跑到楼下,正看见杨蔚要上楼,上前帮他拿了两壶。杨蔚挺高兴,说这点儿东西我还拿得动。
“跑下来不是就帮我拿壶吧?”
“呵呵,”宋澎先跑上楼梯,背对着他比较好撒谎,“就是帮你,还能为啥?”
进了寝室,杨蔚把水壶一个接一个整齐地摆在窗台上,问老五给他打了什么饭。
“就你点的鸡丁和豆腐呗!”
几个人围坐在桌子前,开始吃饭,老五边吃边说:
“六儿,那个,跟大嫂她们寝的联谊取消了,跟你说一声。”
“哦,我本来也不想去,周末得去学生会画板报,没时间,你们好好玩儿吧!”
宋澎湃的大脚狠狠踹在老五腿上,老五楞没敢吱声,跟其他几个低头扒饭,“劈里扑鲁”吃得跟猪一样。
“以后吃饭的时候,可别这么大声,尤其在女孩子面前!”杨蔚笑着说。
“嗯,嗯,知道,知道。”
六个人吃着饭,各想各的心事,操场上,下午有足球赛,啦啦队正在彩排,嘹亮的女声,美妙得象是春日的鸟鸣。
杨蔚在寝室楼楼下看见金媛拎着皮箱站着,脸上挺着急,金媛是个非常大方的女生,虽然寝室大厅有电话,阿姨可以帮忙找人,但因为他们住二楼,她有时候就直接站在楼下喊“二一四有人吗?”弄得经常有男生光着膀子站在窗口冲她打口哨,她也不介意。今天这么老实等,估计是没找到老大吧!
杨蔚连忙走上去问她有什么事情,金媛跟他们寝室的男生都很熟,见他就跟抓到救星一样:
“你能找到宋澎湃吗?这个死人,我今天回家,跟他约好送我上火车,他竟没影儿了,打手机也不接。”
“他去开会了,”杨蔚说,“导员临时叫他去的,你几点火车啊?”
“还有一个半钟头。”
“我送你吧!”杨蔚拎起她手上的箱子,看上去挺沉,“打车去?还是坐公车?”
“打车吧!没时间了,谢谢你啦,六儿。”
金媛跟宋澎湃叫杨蔚六儿,二一四寝,除了宋澎湃,就六儿对她最好,有什么要帮忙的,肯定答应。打车到了火车站,还没等她说话,杨蔚已经买了站台票,一直把她送到座位上。火车开动前,金媛对他说:
“联谊那天我赶不回来了,你们好好玩吧!我们寝的小姑娘都可喜欢你呢!”
杨蔚一想就明白,心里偷偷笑了笑,这些人真是的,累不累啊?没跟金媛说,祝她一路顺风,临走前,不忘嘱咐她到了家给老大打个电话,省他担心。
“我就不打,让他担心去吧!”金媛皱着鼻子使坏地笑,显得格外可爱。杨蔚冲她挥挥手,火车开动,慢慢加速,消失在刺眼的阳光中。空无一人的站台只剩他一人,转身往回走的瞬间,迎面吹来一阵初夏暖融融的风。
文艺部和宣传部联合排了一场话剧,叫做“镇守爱情”,这在寝室掀起了一阵迅猛的“镇守”风,不管说什么,绕着绕着,就得绕到镇守上。
宋澎湃因把书包顺手放在老三的床上,立刻招开抗议:
“老大,把你的书包挪一挪,当我床铺没镇守是咋的?!”
老二发现老五偷他的红烧肉,抓住筷子便打:
“你又在我饭盒里挑肉吃?别逼我镇守我的饭盒!”
早上厕所拥挤,老四敲门骂:“你他妈的拉的是什么屎?快点快点,憋死我了!”
里面传出回答:“滚开!别耽误我镇守马桶!”
杨蔚看他们滑稽的模样,感到很好笑,却从不跟风,老五不死心,终于忍不住问:“六儿,你不想镇守啥呀?”
“没啥可镇守的!”杨蔚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直在思考着答案,他不知道,自己该镇守点什么!
因为演出临近了,海报要做好几个,放在不同地方宣传,宣传部画画的人忙不完,杨蔚答应过去帮忙,他正经学过几年,一露手艺,立刻技惊四座,文艺部部长更是粘着他不放,非要他帮忙画主宣传的海报,这几天每晚上都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里画。
可他本来就不想参加那个联谊,自从初中起,追他的女孩子向来不少,就象老五说的,他不可能缺女朋友,除非他自己不想。宋澎湃还傻了吧叽地问过他,给你送纸条那些女的,你一个也没看上啊?
杨蔚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跟寝室其他五个人都已经处得象兄弟一样,宋澎湃对他的照顾和帮助,更比兄弟还亲,可他还是决定把自己是同性恋的事情放在心里。他始终害怕说破以后,兄弟都做不成,而他需要这种朋友关系,把自己放在宋澎湃身边,又不用担心什么罪恶感。
正在说专心不专心,说分心不分心地画到一半,门开了,社团的白小冰走了进来,她也是这部话剧的女主角。
“我就过来看看你画得怎么样了,没打扰你吧?”
“没,”杨蔚说,“你坐那头吧,别过来了,这里都是油彩,别弄脏你衣服。”
白小冰没介意,走到杨蔚身边,越过他的肩膀看过去:“宣传部那些人画点东西,把这里弄得到处都是油彩,你怎这么干净?东西摆得那么整齐,不象艺术家啊!”
“谁说我是艺术家的?我不喜欢东西乱放,蹭上油彩也一定要先弄干净,不然就画不下去。”
“男生象你这么干净的可不多!”
“这是毛病,我以前有洁癖。”杨蔚把老五跟他说的原话搬出来,“男生太干净,让人看着不舒服!”
“这是什么谬论啊!”白小冰“咯咯”笑起来,“以前有,那现在是不讲究了?”
“好多了,”杨蔚站直身,觉得弯了半天腰,后背疼,“至少不会影响到别人。”
“累了休息一会儿吧!”白小冰说着把窗户开大,“今晚空气可好呢!”
杨蔚想起老五的总结,“女人一跟你聊天气,就是对你有意思啦!”
“照你这么说,预报天气那女人,不是天天跟人示爱?”宋澎湃好死不死的一句话,当时就把杨蔚笑倒在床上了。
宋澎湃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回答的是一个女声,立刻犹豫该不该进,没办法硬头皮推门,果然,杨蔚跟白小冰肩并肩站在一块儿。
“那个,我,没什么事儿!”
“你进来吧!”杨蔚冲他招手,“我还给你留了块儿上色的活呢!”
白小冰见两人有事,也不好意思耽误,就先走了。她一离开,宋澎湃才感到放松,脸上不怀好意地说:“我说你联谊也不参加呢!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我不参加,不正好合了你们的意吗?”杨蔚把几盒油彩挪到宋澎湃跟前,要他照着样本,给几个地方上色。
“你,你都知道?”宋澎湃心虚,连忙按杨蔚指示开始干活。
“金媛跟我说的,你说你们怎么也得统一口径啊!”
“他们哪敢告诉女生那头?怕她们知道,就都不去了。嘿嘿,我不是故意瞒你哈,反正你也不稀罕那些,对了,得谢谢你帮我送金媛上火车,我还真给忘干净,不然就发短信;让她自己去了。”
“谢什么,都是兄弟。”
宋澎湃见杨蔚没生气,心里挺高兴。刚开始认识的时候,觉得他肯定是个挺不好相处的人,不仅因为爱干净那毛病,还有他凡事做得太完美,就难免对别人的要求就高。后来慢慢了解,他发现,虽然杨蔚这人性格上细腻起来,有点女气,其实心胸开阔,为人低调,对人实在,一点也不浮不虚,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人。
透过被白小冰大大打开的窗户,黄黄的月亮升起来了,快十五,又大又圆的,风从海上来,带着股略带咸味的清凉。宋澎湃和杨蔚边聊着天,边干活,天南地北地扯,没个重点,没个边际,但说得很愉快。
忽然,宋澎湃大叫一声:“完了!”
杨蔚不知所谓地看着他,“怎么了?”
宋澎湃桌子边儿拎起一个塑料袋儿,里面一摊水,他苦丧着脸:
“我本来给你买了雪糕的,见白小冰在,就忘一边儿,都化了!”
杨蔚看着懊恼得抓耳挠腮的宋澎湃,“呵呵”地笑起来:
“得了,你心意我领了。”
“不行!都没吃到,领什么情,你等着,我再给你买去!”
“别那么麻烦啦!”
“不麻烦,你等着!美登高的脆皮儿,对不?”宋澎湃说着话已经跑了出去。
杨蔚挪到窗口,目光跟随着夜色里奔跑的身影,夜色温柔,他忽然觉得,自己好象找到了什么,值得镇守的东西。
唱给谁听 之 时光机
杨蔚从出租车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