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你不必死。也不必拿掉孩子。”
闻言殷宁转头看着他,双眼泛光。“殿下会放过这个孩子?”
“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做太子的女人或者拿掉孩子。”
本期待他能至少考虑一下她的心情,却只听他说:“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做太子的女人或者拿掉孩子。”
爱终于图穷匕见,那匕首准确无误地插到她的心口。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竟然没有落泪。一个对她完全没有一点感情的男人,一个她最爱的他的子嗣。她的手一点一点收紧,身下的被褥凌乱。一如她凌乱的心。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一个人深陷。爱,怎么可能让人不受苦?爱啊,充其量也只是让她所受的苦,变得比较高贵而已……可是付出所有爱的那个人,却是被践踏在脚底,微若尘埃。罢了罢了,别无所求了。
费尽全力睁开眼,乖顺地开口,“好,只要你答应我,为君之日,废我儿奴籍,让他远走高飞……”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那殿下接不接受这个交易?用你自己孩子的自由换一条命,从今而后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你不让我死,我绝对不死。你要我死,我不会迟一刻。”
“你……”她的眼神那般执着,他一时语塞。她那么执着,一时间,他有些迷惘。究竟这么对她,该不该。不,他的心隐隐作痛,因为她的隐忍,因为她的不舍不弃。他该怎么办?何时起,对她竟是有了一丝不该有的不舍。
良久的沉默,他勾唇一笑,“好好休息,明天再说吧。让我想想……”
他松开了她的手,站起身。他断然离去,殷宁拖着疲惫的身子向着梨园走去。她扶着宫墙一步一步走得艰难。当她走进梨园弄月阁,一个多月不曾见到她的小云兴奋坏了。
殷宁笑着打发她去睡。自己却是向着锦苑走去。她走进锦苑,奇怪的是这里灯火通明。寝房门口站着几个宫人。她不顾阻挠闯进了房内。那宽大的床榻,她的锦儿师傅被几个公公按着,另一个老嬷嬷端着药,强行灌入她的嘴里。
殷宁被扯着手臂,眼睁睁看着锦儿师傅在挣扎中饮下了那药汁。
“师傅,不,师傅!”
当药喂下,一旁的宫人松开了她的手。离去前吩咐了一声,“好好照顾你师傅。”
殷宁走到榻边,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忐忑地问,“师傅,他们逼你喝的是什么?”
她的眼盯着上方,没有焦点。死气沉沉的脸上满布泪痕。殷宁拧了热毛巾为她擦拭,却被她一把抓住。“宁儿,他们要杀死我的孩子。”
她伸手按着腹部。“这药喝下去了,不出两个时辰……”她说着整个人陷入了狂乱。殷宁低头看着,她的手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了道道血痕。殷宁伸手抱住她,轻声安抚,“师傅,师傅……”
“宁儿,我恨他们,我恨这宫闱,凭什么禁锢我们的一生。凭什么?凭什么?”她嘶喊着,齿咬着唇,渗出血丝,眼神恨戾。“宁儿,我……”话没说完,她推开她站起身。走下床榻跌跌撞撞向着梳妆台走去。
她搭着梳妆台,然后双膝着地。仰躺在梳妆台底下,拿着那梳妆盒砸着底板。殷宁担心她的身子,蹲在一旁不停地劝。她看见殷红的血已经染满了她的裙摆。那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她无助地哭泣,“师傅,求你快出来,要让大夫来啊,我去叫大夫。”
她站起身,躺在地上的锦儿一伸腿。勾住了她的脚。她就这样生生跌倒在地。她挣扎着爬起来,却只听见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殷宁,只是堕胎而已,有血是正常的。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殷宁含泪转过头,看着她。鲜血流出,染红了地面。梳妆盒从她的手上掉落。散落了一地的珠钗首饰。她苍白的手从底板下掏出了一张纸。颤颤抖抖地递给她。殷宁还没来得及接住,她的手无力地落地,手中的纸在刹那间染上了血。
殷宁不知所措,一手捡起了那张纸,一手拖着她起身。锦儿却只抓着她的手,“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别拖我,我好累……”
“师傅,师傅我去喊大夫!”
“不要……”锦儿强撑着抓着她的手臂,“宁儿你听我说,这纸上画的是你的娘亲,她……纸……都她对你说的话……曾经……”
殷宁低头看着那纸张,没细看。只看见她裙底下渗出了血,血一直不停。殷宁害怕。“师傅,师傅,我们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好不好?”
20。第一卷 梨园深深…019【抉择】
“殷宁,殷宁,你别走。”她扯住她的手,“如果是血崩,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如果不是那就是我的孩子……你别害怕……呵呵……”她笑了,有些发狂。殷宁抓起了她冰冷的手。“师傅不要躺在地上。我扶您起来。”
“殷宁,师傅这一生规规矩矩,只爱上了一个人,我只是奢望和他有一个不能公开的结果。只不过,苦了这个孩子。为什么……我都说我甘愿去死,为什么还是不愿让我生下这个孩子。若是男子,让他带着……就算是为奴也是好的。就算是这一生有了那么个延续。为什么,这么惨无人道?我恨……我恨……”她说着话,明显气力不足。殷宁也不和她多说了,只想着抱她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扶她。
再伸手,她已经没了气息。突然间殷宁愣在了那里。看着她不甘的闭眼,她的心停止了跳动。
“师傅,师傅……不,不要……”她的泪水滴落,疯了一般冲出了门。守在外头的嬷嬷走了进来。看见眼前的状况,吓得尖叫。“血啊——”
殷宁无力地跌坐在地。看着眼前人来人往,人往人来。只有小云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人皆散去,殷宁看着她被人抬走。她想要上前,却发觉连站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天泛亮,她才开口说了一句话,“小云,让我一个人呆着。”
小云还想说些什么,便被人给推了出去。门开了一下,又关了一下。殷宁伸手从怀里拿出了那张纸。对着阳光,她摊开。完美的仕女图,白纸黑字,然后她的眼一点一点睁大。狠狠的无奈然后转化成冰冷的绝望,最后反射出丝丝刻骨的愤怒……
整整一天,她不吃不喝,一直呆在那个房间。空气里还有那浓重的血腥味。谁都没理会,谁都没关心。她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看着这个房间,想起她刚刚就还在自己身边和自己说话。而今……
她点起了蜡烛,将手上的被血浸染并且已经干了的纸张,放在了火苗上。纸燃尽的那一刻,一字一句全部印在了她的脑海。关于那美丽的仕女,她也记在了心里。未曾见过的那个人,就是给了她生命的人。那一种羁绊,就算是没有见过面又如何。那是用生命来爱她的人。
纸在眼前缓缓地燃烧。然后她拍了拍手。打开门,猛烈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一天两夜,滴水未进,滴米未食。她踏出门,样子很憔悴。小云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小云,我饿,要吃东西。”
“好——”小云松了口气,飞快地跑去端了点心来。她只是默默坐着,拿着点心也不急。不急不慢地一口一口地吞咽着。直到她觉得够了,然后站起身,“小云,我要沐浴。”
“好!”小云忙不迭去准备热水。她一脸平静,细细地梳洗着长发。然后站起身,擦干了身子。她套上了一件纯紫色的衣裳,对襟上用紫色丝线绣着蔷薇。不细看是很普通的款式,细细看来难言的精致。她有一箱子的衣服,都是紫色的。都是锦儿师傅送给她的,说是有一个人留给她的。现在想来是娘亲吧,那个图上一脸平静的女子。
她推开门,将木桶内的水一桶一桶地泼了出去。
小云和她一起忙活着。“殷宁姐,昨儿个中午二殿下打发人来找你。我跟他细细说了你的情况,他便回去了。我想着,殷宁姐是不是要去见二殿下?”
“恩,我等等就去。”小云侧脸看着她。她平静得有些不对劲。小云盯着她身上的衣服看,犹豫着开口,“殷宁姐,你不为锦儿师傅守丧吗?”
殷宁伸出食指抵着心口,“在心里,为她守一辈子。”
小云似懂非懂,却没有多说什么。倒完水,殷宁拿了披风,撑着伞,出了门。天空下起了毛毛雨,烟雨缭绕的灰色天空。
她尽量靠着宫墙走。尽量避开了所有的人。
她在离落宫门口没等多久。李公公就来喊她进去了。看着她身上的衣裳,愣了许久,想起了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一袭紫衣倾国倾城。眼前的人与那个人的身影重合。“公公……”殷宁出声提醒。李公公干笑,“看着你想起了一位故人。请跟我来吧。”
殷宁颔首,却多留个心眼。他所谓故人,会是她吗?跟着他走进离落宫,向着那花团锦簇的月华阁走去。未近高楼,便听见一阵丝竹管弦之声。舞榭歌台,风流最终可会被雨打风吹去?
她停在阁楼下,目视前方,目光没有焦点。而阁楼上的他,扶着栏杆看着站在雨中的她。那一袭紫衣飘摇。
李公公通报后,下楼来带她上去。殷宁合起伞靠在楼梯边上。抬脚踏上了木梯。冗长的裙摆拖曳而过,发出沙沙声。她登上了阁楼,看见了他。他横卧在软榻,手边有衣着裸露的侍女喂他吃着水果。他的手里搂着的琴姬。
她漠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屈膝福身。“见过殿下。”
听见她清冷的声音,墨离抬眼。不过两日不见,她给人的整个感觉都变了,通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他站起身,向着她走来,扣住她的下颚。抬起了她的脸,那双美丽的眸子,死寂沉沉的黑色。
“你真的很适合紫色。”
殷宁伸手拨了拨长发,刘海微微摇晃间,露出了她眉间一滴朱砂妖娆。“殿下,我来只是想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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