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妻子,我还不如刘瑞希那个贱人呢,表面风光,这其中滋味,岂是旁人能体会的。”李连芳摇着头,一边说一边没有目的地的踱步向前。
穿过狭巷,便是庹家开阔的碧青苑儿,李连芳踱步向前。
“大太太,你走错方向了,回咱们墨香阁从东边儿走。”碧青瞧着李连芳失魂落魄的模样儿,紧忙提醒道。
李连芳瞧着亭子里空落落的,好似没有人,摇手一指:“回去空荡荡的,小姐也在午睡,我们去坐会儿。”
“是!”碧青低着头,应了一声儿。
李连芳心事重重的踱步向前,碧青紧跟其后,猛的抬起头,刘瑞希正在亭子里喝茶。
“太太,二姨太在那里。”碧青小声提点到。
李连芳听到刘瑞希的名字,紧忙回过神来,精神抖擞的:“在哪?”
碧青向前使了使眼色,李连芳望去,刘瑞希正在亭子偏出端坐着,紫色的纱帘随着春风轻轻舞动,瞧得出来她的心情更是不好。
李连芳笑着踱步上前:“妹妹不是肚子疼么,还在这里吹凉风?”
刘瑞希一瞧是李连芳来了,立即起身:“姐姐不必这么大度吧,大爷可是又要纳妾了。”
李连芳面露宽松之色,“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教人不敢相信,亦不愿相信。不过,我都习惯了。”
“看来姐姐也是感慨万分啊,不过这女子何德何能竟让大爷这般魂牵梦萦。”刘瑞希也站起来,慢慢踱步坐在李连芳跟前儿。
李连芳瞧着刘瑞希面色不大好,故意道,“娘已经让妹妹协理我管理庹家内宅,大爷纳妾这事儿,妹妹还得竭尽心力才是。”
刘瑞希心头堵得慌,瞧着李连芳轻松的表情,生生的压下去:“姐姐说什么,妹妹听着便是。”
“你说,颜墨婉进了庹家的门,是幸运还是不幸?”李连芳随手拿起一个句子,慢慢拨开。
“呵呵呵……她若是进了庹家,就如同姐姐手里的橘子般,一层一层的剥了她,剥得轻轻松松的。”刘瑞希拍了拍李连芳的左手,笑呵呵的。
李连芳低头瞧了瞧自己手里拿着的橘子:“看大爷那般宠爱她,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刘瑞希也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笑道:“姐姐,这你就放心吧,大爷不过是玩玩儿,你和大爷已经有了素心。而我,我嘛相信大爷心里还是挂记的。若是姐姐肯与我联手,在庹家还有颜墨婉的一席之地吗?”
李连芳听后,觉着有道理,笑道:“那我们,可要好好管理好庹家的内宅。”
刘瑞希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瞧着李连芳。
在这样的大宅里,可以为了各自的利益反目,也可以为了共同的利益如姐妹般亲近。同样,在这样的深宅大院里,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面具活着。
蒯家宅邸
颜墨婉总算是醒过来了,奄奄一息的伏在床榻之上。蒯华笙始终在一旁守着,恋蝶更是忙活,连续两宿没有合眼了。
“墨婉,你快些将身子养好。”蒯华笙笑着瞧着颜墨婉。
颜墨婉想说话,但是始终发不出声音来,恋蝶瞧着她惨白的面孔:“小姐,魏中医说,已经无大碍了,小姐明儿个就可以下床了。”
蒯华笙瞧着颜墨婉苍白得透明的面庞上,一双漂亮的双目无神,笑了笑:“墨婉,信子镇上的人,再不会风言风语了,我已经让庹家有一个交待了。”
墨婉想说话,但是挣扎了一会儿,依旧是徒劳,她面颊通红,双目紧迫的瞧着蒯华笙。
蒯华笙晓得颜墨婉想问,是怎么解决的,他拄着拐杖,踱步上前,伸出左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庹家大少爷——庹鹜宽已经放言,三日后,来我蒯家迎娶你。”
颜墨婉挣扎着,微闭双目,两行清泪从眼侧流入发髻。
“墨婉,你且好生养身子,庹家老太太尹碧华也答应了这桩亲事。庹家大爷虽是妻妾满室,但是也还算是孝顺恭敬之人,我想你嫁过去之后,他定会宽待你的。”蒯华笙瞧着颜墨婉细声说道。
颜墨婉在凉水里泡得太久了,喉咙充血,现在还说不出话来,她牙齿用力咬紧下唇,眼泪一个劲儿的流。
“老爷,其实小姐是清白的,她和庹家大少爷什么都没有发生。小姐其实有喜欢的……”
“恋蝶,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懂什么。一个女子,名节最重要。以后你随小姐去了庹家,定要好生伺候小姐。”蒯华笙紧眉道。
颜墨婉闺房里的窗户朝南开着,一丝丝微凉的春风拂面而来,轻轻一嗅一股子洋槐花的味道扑鼻而来。
春天,真的来了。
蒯华笙瞧着颜墨婉泪流不止,用一旁的生丝手绢轻轻的为她擦拭掉,“墨婉,我的孩子,我也舍不得你。但是唯有这样,才能保住你的名节。”
颜墨婉的眼泪像似春日里,化了冰的江水般,一发不可收拾。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恋蝶在一旁瞧着,也跟着低声啜泣起来。
床榻旁侧的闲云野鹤戏水图越发的明显了,颜墨婉睁开双目瞧着杏木屋顶,又微闭双目,一行行清泪流入发髻里。
“老爷,你去歇息吧,小姐已经醒来了。”恋蝶带着哭腔的声音对蒯华笙说道。
蒯华笙站起来,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照顾好小姐。”
恋蝶撅着嘴,朝蒯华笙点点头。
蒯华笙瞧着颜墨婉死灰般的面庞,心头怜惜不已,深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踱步离开了。
恋蝶关上闺房的房门,坐在床榻上,为墨婉擦拭面颊的眼泪。窗外一些柳絮在风中翻飞,看着似乎比人自由多了。
☆、第四十八回:相思寸寸
墨婉心有不甘,使劲儿吃东西,极苦的汤药也喝了,恋蝶晓得,墨婉只是在逞能。
魏中医见颜墨婉这般状态,有说不出的高兴也有说不出的心疼。蒯华笙昨儿开始就再没有进颜墨婉的闺房,他心里比谁都难过。
五更天儿刚过,言墨婉便醒过来了,她睁开有些浮肿的双眼,抬起头瞧了瞧微微发白的天。侧头觉着自己的手臂又酸又麻,紧眉一瞧恋蝶正趴在自己的床榻边上,刚好枕着自己的左臂。
颜墨婉瞧着恋蝶小巧精致的素颜,扑扇的睫毛,心头有说不出的怜惜。若不是自己,她定不可能遭受此般罪受。
颜墨婉没有打扰恋蝶,她也累了好些天儿了,侧头瞧着自己闺房,杏木砥柱、素色细软、深色的檀木柜子、还有精致的屏风。心头又有说不出的难过与无奈,窗户没有合紧,一丝春寒的晨风吹来,仿佛有杜若的味道。
颜墨婉瞧着窗户缝儿里,细小的洋槐树叶儿在风中颤抖,深深的叹气一声。瞧着恋蝶鬓边散着的青丝,在风里轻轻飞扬,小心的从自己的枕边取出一件墨色的上衣披在恋蝶有些清瘦的身子上。
颜墨婉轻轻的起身,很吃力,恋蝶素日里最是细心了。颜墨婉一动她便醒了,恋蝶起身,双目讶异的瞧着颜墨婉。
“小姐,你醒了?我告诉老爷去,你先歇着。”恋蝶倒是很高兴,对于恋蝶来说,她的一切都是颜墨婉。
恋蝶起身,丝毫没有觉察到颜墨婉左臂不能动,兴高采烈的就像初春里,苑儿里木兰树上高唱的金丝鸟般。
颜墨婉瞧着她,心头一阵酸楚,暗自道:“若是自己也能如同她般,简单单纯,那就是极好了。可偏偏……”
随着恋蝶一声高呼,守门的丫头婆子都醒了,立即踱步进来:“哎哟,小姐总算是醒了,快叫老爷去。”
颜墨婉不说话,瞧着进门的张妈妈,大家都盼切着自己早些醒来,是为了这门亲事么?还是因为……
恋蝶瞧着张妈妈急匆匆的去了,急忙坐在颜墨婉床榻边,瞧着她只穿了一件红色的内衬,再瞧瞧自己,身上披着外衣。紧忙从柜子里取出一件鹅黄色的上衣,金丝圆形盘扣精致小巧,阔袖上绣着早春图,绣的极其别致,上面的花儿朵儿似乎瞧着便能闻见香气般,这些都是颜墨婉自己素日无事时绣的。
“小姐,你饿了吗?我去取些牡丹卷儿过来,你素日里不是最喜欢吃那个吗?”恋蝶说着便踱步走向檀木圆桌旁侧,拿起精致小巧的托盘便雀跃着出了颜墨婉闺房的门。
颜墨婉瞧着大家忙活,但是自己却始终没有多说一句话,眼下是喜还是悲。
“吱嘎!”一声儿,精致的雕花房门被打开了,王旭强扶着蒯华笙进来了,蒯华笙扶了扶金丝框眼镜,身着一袭暗紫色的流光锦布上衣,这是眼下所有上了年纪的男子最喜欢的彩布样式了。
颜墨婉别过头,瞧着蒯华笙,后面紧跟着魏中医,魏中医是信子镇最老的中医了,同样也是信子镇资历最深的中医。这一两日,他实在是有些疲惫,颜墨婉又有些不忍心。
“老爷……”颜墨婉声若蚊蝇,已经有两日她没有开口说话了,似乎感觉嗓子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蒯华笙脚步极快,双目温慈的瞧着颜墨婉,左手拄着拐杖,王旭强紧跟其后,给魏中医提着大大的棕色药箱。
“墨婉,觉着身体怎么样啊?”蒯华笙急切的问道,双目饱满情深。
颜墨婉瞧着蒯华笙心头又想起了那日,在内屋,在佛祖前他指着自己说:“你不过是蒯家的绣娘而已!”
颜墨婉虽是蒯家的绣娘,单丝素日里心气儿极高,也是极其有主见的人,不愿意妥协。若是有人伤害她,她断断会记住一辈子。
魏中医年迈了,身着一袭宝蓝色的马甲,花白的胡须垂至胸前,满面纵横着皱纹,但是那双眼睛让人一瞧便觉着愿意跟他亲近。
“颜小姐,觉着是不是好了很多了?”魏中医探向前去,温和道。
颜墨婉瞧着他,点点头细声道:“但是心头却堵得慌,就像是有千斤巨石压着般。”
魏中医点点头,笑着瞧着颜墨婉,左手搭在颜墨婉的手腕上,颜墨婉蹙眉。
“颜小姐,是不是觉着胳膊极其酸楚?”
颜墨婉瞧着恋蝶不在,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