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黑仲明并不是一直如此强势。
有的时候,当她夜半醒转时,会发现他正从身后温柔的拥着她,宽厚黝黑的大手,就轻轻放在她的心口上。她可以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透过他温热的胸膛、她的裸背,轻敲着她的心。
那规律的跳动,总是与她的心跳同步。在寂静的深夜里,她总会在黑暗中,静静的待在他怀里,为了她完全不知道也不敢去探究的原因,无声的泪湿眼眶。
黑仲明的精力,旺盛得像是用不完。
而她,却不知道是否困身体刚复原、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缘故,时常会感觉到疲倦,甚至闻到某些食物的味道,就觉得想吐。
黄医师来复诊的那一天,连下了几日的雪,已经堆了好几寸高。
当困惑的牡丹告诉了黄医师,自己连日来难解的困倦,以及不适的状况,黄医师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先是一愣,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沉默下来,注视了她一会儿,才严肃的问道: 「牡丹小姐,很冒昧的请问,你最后一次月事来潮,是什么时候?」月事?
被这么一问,牡丹才赫然想起,自己的月事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了。
她整个人一僵,只觉得自己像是突然被推进黄浦江里,冷得连心都要颤抖起来。
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不适,有可能是因为她已经--「不,不可能,你搞错了。」她没有回答黄医师的问题,而是连连摇头,急着要否定他即将推论出的结果。
黄医师看着她,口气平缓,却也坚定。
「牡丹小姐,你所描述的,包括晨吐、食欲改变、疲倦等等,都是怀孕的症状。再加上,如果你的月事已经有一阵子没来,那么我们一定得考虑到,你有可能已经怀孕的事实。」不可能,她不可能怀孕,她做了预防!
「我不可能怀孕的。」她焦急的再三否认,大眼里满是惊慌。「我只是太累了。」一定是这样的!
听她说得如此肯定,黄医师只是平静的轻声又说: 「牡丹小姐,你和先生都是健康的成年人,我想,怀孕是很正常的事。」「可是……我、我做了预防措施……」她几乎结巴了起来。 「再好的预防,都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的保证有效。」黄医师回答。
牡丹瞪着他,脸色雪白,脱口说道: 「我不能怀他的孩子!」黄医师误以为,她的惊慌失措,是害怕意外怀孕,会被黑仲明责怪。他叹了口气,试着安抚她。 「你别担心,我想,先生不会怪你的。」牡丹太过震惊,被自己可能怀孕的消息,吓得完全无法思考。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黄医师站起身来,收拾着温度计以及听诊器等等的医疗用具,仔细的放回大提袋里。
「没事的,你别担心。」事实上,他能够确定,黑仲明会让她生下孩子,因为他从未见过,黑仲明对哪个女人,像是对待她那般的呵护备至。在她伤得最重的时候,他甚至彻夜不眠,守候在她的身边。
这楝屋子里,从上到下,所有的人都知道,黑仲明在乎她。
看着面无血色的牡丹,黄医师又说道: 「如果你害怕,我可以替你跟先生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这句话,让牡丹猛然回过神来。
「不,别告诉他!」黄医师一愣。
他讶异的表情,让牡丹发现,自己太过激动,连忙放缓了语气,开口解释着。
「或许--我是说,我可能只是太累了。」她试图让语气不要那么慌乱。 「至少:等真的确定后,再告诉他。再说我的月事,向来就不规律,说不定这几天就来。」最后这一句,是不折不扣的谎话。她的月事向来规律,从来不曾迟过,但是黄医师不可能知道这一点。
牡丹的双手,紧紧的交握着。她紧张的看着黄医师,再度要求。 「所以,暂时不要告诉他。」黄医师看着她.皱了皱眉,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
「好吧,如果你希望这样的话。」她几乎用尽了力气,才有办法挤出微笑。
「谢谢你。」黄医师点点头,走了出去。
送走医生之后,牡丹关上房门,将额头靠在门板上,紧紧闭上了双眼。怀孕?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颤抖的睁开眼,匆匆坐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精致的镜盒,然后熟练的打开它。镜盒的底部,有个隐藏的小空间,里面放着她带来的药丸。
这些,是我特别去请人调配出来的药,可以防止你怀孕。
当初,夫人是这么告诉她的。只要你按时服用,就不会怀孕。她颤抖的手,握不住镜盒。镜盒翻覆时,深褐色的小小药丸,瞬间撒得满桌都是。
这些日子以来,她从来不曾忘了吃药。她非常清楚,要是不按时吃药,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些药仍无法阻止他让她怀孕?
牡丹揉着太阳穴.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怀孕?
她浑身颤抖着,伸手环抱自己,双眼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面容。她不能怀孕!一旦怀了黑仲明的孩子,就代表着,这一生一世,她都必须跟他牵连在一起。
黑仲明的孩子。
这是一个太过可怕,而且无比沉重的负荷。
她不能有孩子,她还有债要还,还有仇要报,她还没有查清楚,当年是谁害死她的父母,纵火烧掉她的家。
况且,黑仲明不是普通人,孩子一旦出生,就必须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过着跟他一样,被敌人环伺的生活。
没有人会爱他,没有人会疼。就像是当年的黑仲明!
牡丹颤抖着,他双手抚着小腹,苦涩的喉咙紧缩着,她的心中,清楚的知道一件事--她不能生下这个孩子。
窗外,白雪再次纷飞。
黄医师迟早都会告诉黑仲明,她可能已经怀孕的事实。
他不可能不说的,毕竟他是黑家聘请的专属医师。但是,他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怀孕,她只要在下次会诊前……恢复……就行了……牡丹走进浴室里,放了一缸冷水。水不够冷。
屋子里的水管,为避免冬天时结冰,所以是跟着暖气通道走的,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其实都有些温热。
别去想。
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想,趁着屋外的人不注意打开了落地窗,一次又一次握着水瓢,舀进冰冷的白雪。
别去想。
很快的,浴缸里的水,和白雪融在一起,变得冰冷刺骨。有些尚未融化的白雪、成块的漂浮在水上。
她告诉自己,这么做是最好的。她只是洗一个冷水澡,而这一切,只是一场恶梦。
她的双手已经被雪水冻得发红,而浴缸里的水好冰好冰。她缓慢的脱下衣服,看着那缸冰水,再次告诉自己。
只是一场恶梦。
可是,滚烫的泪水,却几乎要夺眶而出。
只是洗个澡而已。
牡丹深吸口气,努力说服自己,只要抬起脚,跨进冷水里,然后忍一忍,事情很快就会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却只能站在那里,颤抖的看着那缸水。她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动弹。
她没有办法抬起脚,坐进那缸冰水里。
成串的热泪,滚落了她的脸颊天啊!她做不到,她没有办法,就这样走进去,残忍的扼杀一条生命。
牡丹跪倒在地上,几近崩溃的,颤抖的用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小腹,眼里的泪水就此决堤。
为什么?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她泪流满面,蜷跪在地板上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她心头一惊,仓皇的起身,还没来得及站稳,就看见黑仲明已经来到了浴室门口。
「你在做什么?
他锐利的黑眸,瞪着赤裸的她跟那缸漂着雪块的水。几乎就在那一秒,他已经察觉到她准备要做什么。
「你怀孕了。」那是句陈述,而不是问话。
「你想堕胎。」她血色尽失的脸跟慌张的表情,证实了他的想法。
黑仲明无法想象,需要多么果断坚决的心意才能支撑着她去挖来这么多的雪,盛满了将近半个浴缸。
她就这么不想要他的孩子?宁愿用这种可能会害她自己冻死的方式,也要流掉他的孩子?
刹那之间,黑仲明的愤怒冲过了极限。
他脸色铁青,大步的上前。牡丹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却仍被他一把抓住双臂。
「你就这么恨我?就这么恨我?」他气红了眼,用力摇晃着她.愤怒的咆哮着: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有力的指掌,紧紧抓着她,用力到几乎要折断她的手骨。
「放开我!」牡丹用尽全力,抬手推开他,含泪的吼着。 「你在乎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不曾让别的女人怀孕,不曾逼她们堕胎--」黑仲明将她抓到身前,抵着她的脸,怒声吼道: 「除了你之外,我他妈的没有让任何女人怀孕过!」牡丹倒抽了口气,震慑的瞪着他。就在那一瞬间,她领悟到一件事--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让她怀孕!
「你……你这无耻的家伙!」她火冒三丈的抬脚,想以膝盖蹋他的要害,却被他伸手挡住,还顺手将她扛上了肩,带出了浴室。
「放开我!你这混帐!」黑仲明把她丢在床上,上床压着她,制止她的挣扎。他将她的两只手,抓到她头顶上,以大手箝握住,另一只手则扣着她的下巴。
那双幽暗的黑眸里,跳燃着怒火,英俊的脸孔则因为愤怒而扭曲着。
「我是混帐?那你是什么?胆小鬼?连保护自己的孩子都不敢?你有勇气替我挡子弹,却没有胆生下我的孩子?」他的言语,深深刺进了她的痛处。这反而让她更加的怒不可遏。 「我不是生产机器,要传宗接代,你大可以去找别的女人!」黑伸明咬着牙,危险的眯起眼。 「她们不够勇敢,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孩子。我以为你可以做到,我以为你知道,该如何教他生存下去,我以为你会懂得爱他!」他激动愤怒的责备,宇字句句,都有如拳头一般,重重敲击在她的心口。
泪水再度滚落,她恼羞成怒的瞪着悬宥在身上的男人。 「你疯了吗?当我如此恨他父亲的时候,怎么可能还会爱他?」这句话,就像一条鞭子,狠狠的甩在他身上。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僵硬与颤抖。
黑仲明深吸了口气,狂乱愤怒的情绪,从他几乎要捏碎她下巴的指尖,清楚的传来。
青筋在他颧际清楚的浮现,他咬着牙,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