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澄澈,好象刚洗过的女人肌肤一样,这是一种触
感的感觉。
妻子将潮湿的衣服统统挂到了院子里。
门前凹地处已经注满了水。水色是泥土色,原先开放的花
和小草什么也看不到了。有几只青蛙在快活地鸣叫,夕阳下
,可以看到小飞虫在水面上飞舞。
柿子树上的叶子被台风吹去一大半。单凭这样看,尚年还
以为到了落叶时节呢!
有几只半青不熟的柿子,躺在泥水中。
尚年走过去,将柿子捡起来,用手擦了擦,他用牙狠狠地
咬了一口。
“啊!真涩啊!”
尚年半张着嘴,脸上的表情极不协调。
一个小孩打门口走过。
“伯伯,您好啊!”
“哦?”尚年感到很突然,“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
“不是有台风吗?学校怕再来台风,一停雨,便提前放学
了。”
“是这样子啊!”
尚年喃喃自语道。
尚年在街道上走着,两旁落了一地绿叶。盛夏时节,绿叶
这样被打落,不是有点可惜吗?
不过,树木还会重新长出新的叶子吧?
尚年突然感觉到:这些叶子的凋落是为了萌生更好更绿的
叶子。
想到这些,尚年轻松多了。上午给阿洁打电话的时候,接
电话的是小姐。小姐放下电话叫母亲来接电话时,他突然觉
得自己好象在等待死亡。莫非是小姐的青春光彩映衬得尚年
黯然失色了吗?跟她这样朝气勃勃的小姐一比,尚年感受到
了自身老年的悲哀。
尚年绕着村子走了一圈,便回了家。
“狂风暴雨把树上的绿叶都打落了。”
“据说,好几个地方的铁路都塌陷了,运送旅客的火车在
站前停了好几个小时才通行呢!”
“是吗?没造成洪灾吧?”
“庄稼地中都积满了雨水,排也排不掉,电视上说有百分
之三十的庄稼要绝产呢!”
“那太不好了。”尚年像是惋惜似地说。
“是呀!城里人觉不出什么。可对农民来说,他们的经济
来源主要是农作物,台风一来,真是苦了农民啊!”
“对了。”妻子想起了什么,抬起头说,“院子那棵无花
果树也被台风刮倒了。”
“是吗?刚才出去的时候我倒没在意。”
吃过晚饭后,妻子便收了院子里的衣服。她说:或许台风
还会再来呢!
尚年找了把锯,在庭院里锯木头。年龄大了锯东西也锯不
动了。他累得满头大汗。
此时,尚雨刚刚回家。他看到父亲在锯木头,便上前问:
“爸爸,你在干什么呢?”
“无花果树被风吹倒了,我想用木头把她撑起来。”
“哦,爸爸,让我来锯吧!”
尚雨脱去外套。年轻人动作马力,一会儿就将木头锯开了
。
尚雨扶起刮倒的无花果树,撑上木头,用绳子绑了起来。
尚年望着动作娴熟的儿子,额头的汗还止不住地流。
当尚年回头的时候,突然发现了角落里那棵海棠花。
海棠花的红花依旧开放着,经历了台风,好象丝毫没受到
影响,如以前一样很好地生长着。
四
尚雨从来没有去参加舞会,这次还是头一遭。
持续的暴雨让人觉得蒙在另一个世界里。所言的,所为的
,好象一直在梦中一样。既相信而不敢确信。尚雨除了工作
便是回家睡觉,夜里经常多梦,好象夜里的梦是白天的延伸
,这让人想来不可思议。
据说,风筝都的火车站刚刚翻修完。尚雨便去看了看。
尚雨去的时候,刚建成的火车站还没有正式使用。乘车的
人在临时搭建的屋子里等待火车到来。
一直以来,尚雨始终不清楚火车站是什么形状的,此时撤
去了四周的帷幕,尚雨才发现,原来火车站的形状是蝴蝶形
的。
“啊!简直就是一只俯在地面上的蝴蝶嘛!”
尚雨句的火车站的模型便是肖静送给他的蝴蝶风筝。这样
下着,他不禁吓了一大跳。
照尚雨的思想,那只蝴蝶不就是肖静没啊?尚雨盲目认为
,眼前的火车站不就是肖静的化身吗,她不会就这样飞走吧
?
尚雨一直向前走,可眼睛却从未离开过火车站。
“尚雨,尚雨。”有人从后面喊尚雨的名字。
那是他的一位高中同学。
“你是来坐车的吗?还是刚下车?”
“不,只不过随便走走。”尚雨说。
“对了,肖静丈夫头七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去啊!”
“什么?”
尚雨像遭到了突然袭击,他停住了脚步。
“你还不知道吗?肖静的丈夫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
“高岩,你是说高岩吗?”
“高岩?哦,就是他。他不是肖静的丈夫吗?”
“哦……我不太清楚。”
尚雨茫然地说。他觉得闪电从头顶上闪过。
由于声音颤抖,他连话也说不出了,最后他只说:“那么
,再见了。”
“哦?再见。”
望着同学远去,他险些跌倒在堆满小石子的路上。
刚才同学说话的时候,他的脑子中浮现出肖静在家哭倒的
身影。
高岩去世了。这一消息让尚雨感到很吃惊。可是他的第一
想法,是肖静怎么样了,一直以来,肖静都在抵触丈夫。而
高岩的死,肖静会不会认为是自己害死高岩的呢!
尚雨总觉得高岩的死与自己似乎也有关系。
尚雨如临深渊。不过,他更担心的是肖静。
在第二天,尚雨便去花店订了花让人送去了肖静家。可自
己并没有去。
当时,尚雨答应思嫒去参加舞会的时候,是在他心情愉悦
的情况下。可眼下,高岩已经去世,他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
去参加舞会吗?
肖静不会自杀吧?尚雨担心道。高岩将自己无私的爱全部
献给了肖静,而肖静的爱丝毫没有流向丈夫高岩,而是流向
了远方的尚雨。肖静会不会为这样的爱感到自责而自杀呢?
尚雨甚至想过去看肖静,可是那种痛苦感使他的身心麻木了
。
尚雨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按不下心来,他打开窗户,可汗
还止不住地流。
这时候,思嫒来了。
“请进吧!尚雨在屋子里。”母亲招呼思嫒进了屋。
“尚雨,你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
“天气太闷热了。大概又快下暴雨了吧!”
“是吗?”思嫒走过来,坐在沙发上。
“你没有请那位小姐吗?”
“什么小姐?”尚雨问。
“就是我在风筝节看到的那位小姐啊!”
尚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不邀请那位小姐一起去呢!要不然你可没有舞伴啊
!”
尚雨走到窗口,望着窗外。天上白云浮浮,阳光柔和地照
在大地上,一点风也没有。
院子那棵无花果树竟然有长出了新芽。发黄色叶子上有水
珠在闪动。
即使遭受了台风的袭击,无花果树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而且萌发了新芽。难道人就不可以吗?人一旦遭受致命的打
击,还可以像无花果树一样顽强地生活着,并且重新充满希
望吗?
“你不可以当我的舞伴吗?”
尚雨回过头,望着思嫒说。
思嫒显得很吃惊。她的脸渐渐变红了。
“即使遭受再大的打击,再大的痛苦,人也一样可以顽强
地活着,不是吗?只要一个人有解决问题的想法,有什么问
题不可以解决呢!可是,人太懦弱了,人真的是太懦弱了。
根本承受不起外界太大的变故。”
尚雨坐回床上,垂下了头。
思嫒纳闷地望着尚雨,她不明白是什么使尚雨如此痛苦。
她从来没见过尚雨这么伤心。这样望上去,尚雨显得很凄
凉。他的身后,在身体投下的阴影中,好象隐藏了无限的悲
哀。即使坐在阳光之中,也令人感觉到无限凉意。
“是那位小姐……”思嫒问。
“请不要提那位小姐了,好吗?”
“喔。”思嫒明白了什么似地应道。
“你从家里直接来的吗?”尚雨恢复常态问道。
“恩。”思嫒点了点头。
“昨天去机场接接了,姐姐刚从日本回来。”
尚雨的脑子里浮现出姐妹众多,一派热闹的思嫒家里的情
景。
“最近你有去见过那位学长吗?”
“没有,最近一直下雨,我呆在家里,哪儿都没去。”
“只要找到合适的对象,就赶紧结婚吧,拖的越久,旧混
就越难了。”
“那你呢?你不是也一样吗?”
“我跟你不一样。”尚雨闪烁其辞道。
“怎么不一样啊!”
“我是个男人嘛!男人跟女人怎么能一样呢!”
“有什么不一样呢!不都同样是人吗!”
思嫒站了起来。
尚雨跟思嫒同岁,前后相差不过五十天左右。
当时,他们在一起玩耍,丝毫不会有羞怯感。玩的游戏再
过分,充其量也只是游戏,可是年龄大了,多了心事和忧愁
。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推心置腹讲话了。虽然是青梅竹马长
大的朋友,可是,思嫒却越来越不明白尚雨了。
思嫒突然感觉很伤心。
也许,真像她想的那样,结婚之后,各人过各人的生活,
以后再也没有干系了。
“我以前对你说,一个男人,不要因为什么改变自己才好
。其实,一个女人也不应因为什么而改变自己的。”
思嫒说着,一股莫名的痛楚涌上了心头。
“当时,你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到很愁苦。”
尚雨坦然说了出来。
“是吗?我不知道。”
思嫒抱歉似地低下了头。
“其实,你说的很对嘛!只不过我做不到才感觉到愁苦的
。”
“……”思嫒仍然低着头。
“无论古代的人,还是现在的人,恐怕都难以做到这一点
的。”
“我说得严重了。”
“不过,就是应该这样的。一个人,不具备这样的气质就
不是一个优秀的人。”
“瞧你说的……”
思嫒微微笑了。
在大簇的荷花塘边,尚雨被吸引住,鲁莽地走了过去。
荷花塘被篱笆围着。不过,与其说是篱笆,倒不如说是树
。因为树长得太高了。树上还缠绕着牵牛花。紫色的小花非
常鲜艳,仿佛一个小姑娘穿的裙子一样。尚雨凑近一看,还
果真如此呢!
尚雨用手将树篱笆向两边拨开,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他
完全忘记了身边的思嫒。
荷花直挺挺地生长着。据说支撑它的茎是空心的。不过,
养分该怎样运送上来呢!没有风,但荷花却轻轻摇曳着。
尚雨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