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
「你先听我说。无痕哥,有些话我想说得久了,但是从来不敢对你说。」
沈沧海轻轻地说。「你养大我,教我武功。我感激你,敬爱你,难道不足够吗?我知道我拥有的一切一切都是你赐给我,我欠你的一辈子也还不了。但是,就因为这样,我就要照你的心意而活?」
厉无痕皱一皱眉头,却没有开口说话,他倒想听听沈沧海的心底话。
「从小到大,我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是寄人篱下的,你对我再好,我始终是奴仆下人,你说什么我不敢不从,你喜欢的我就拼命去学去做。无痕哥,我知道…」我知道没有你,我的一生都只会是一个奴仆,或者早就熬不住苦头死掉了,我感激你,我愿意一辈侍候你,把恩情还给你。但是……但是,我真的无法忍受那样的事。」
沈沧海的心情渐渐渐激动,声音也渐渐尖锐。
「你支配着我的一切……和你在一起,我根本没有自己!你想做什么就做什厶,从来不会理我的感受,这些年来,我以为我早就习惯了,但原来不是的……我不是泥娃娃,不是你想揉成怎样就怎样的!我欠你的恩倩,把你当做兄长师长一样敬爱尊重,这样不可以吗?为什么非要我用身体还给你不可?你教我一身武功,难道就是要我在你身下承欢吗?」
饶是厉无痕城府深沉,也终于忍耐不住,冷冷吆道。「你胡说什么?」
「对了!你就是这样,永远不听我的说话!」
不理他的喝止,沈沧海晃晃头,露出一抹受伤的神色。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从来不允许我有别的心思!我从你身上学了一身武功,我不想就此困在你的身边,我不想再做你的附属品,我想到外面去……我想走走看看,海阔天空,我从来没有见识过。我想要自由……无痕哥,你可以让我自由吗?」
厉无痕不语,脸沉如水,便把他拉向自己,左手甫用力,脑海忽然一晕,竟由指尖开始酥麻起来。
「怎会?」厉无痕倏地一愣,但瞬即明白过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小海,你在酒中……」
沈沧海站起来,垂下眼睑,轻声说。「是,我加了一点迷药。」
「你竟敢……」厉无痕身躯摇摇晃晃的,一句话也难以说得完全,勉强用手托着头,才不至立时倒下去。
「我本来不敢,是你逼我的。就是那一晚,你把我逼到这样的地步……」沈沧海垂首轻声说着,缓步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做了个手势,一条黑影矫健地从外面窜了进来。
厉无痕昏迷前最后看见的景象就是一个穿着紧身夜行衣的男人站在沈沧海的身边,沈沧海叫了他一声。
「凌大哥……」
急怒攻心,药运行更快,厉无痕双眼向着前方,盯着沈沧海模模糊糊的身影,提起最后一点力气,冷冷地说。「小海,你敢逃,就要逃远一点,千万别要让我抓回来,否则……」
话始终没有说完,他终于倒了下去,上身倒在桌子上,砰的一声,碗筷都跳了起来。
沈沧海的身子微微一震,接着,耳边响起铿的一声,凌青云抽出背上长剑一言不发地向厉无痕走去。
「凌大哥?」沈沧海怔了怔,眼看着他的剑尖对准厉无痕的后心刺下去,才回过神来,猛地跑过去,挡在昏迷的厉无痕与剑尖中间。
「你想做什么?」
凌青云说:「沧海,所谓『一不做二不休』,让我把他杀了,你以后就不必怕他会前来追捕你。「他盯着厉无痕的背心,神采风流的眼睛里泛起一股凌厉杀意。
「这怎么可以?」沈沧涨吓得不轻,展开双臂,把凌青云和厉无痕再隔开一点。
凌青云眯一眯眼,说。「沧海,难道你忘记了,他是害死你父母的凶手吗?难道你不想为父母报仇吗?而且,你刚才也听到他的说话吧?你今日放过他,他日后不会放过你的。」
他永远懂得用说话煽动人心,沈沧海想起父母不明不白的惨死,再想自己以后都要在他阴影下躲藏逃亡,果然动摇起来。
乘着他出神之际,凌青云忽地一弹剑尖,剑满如弦,从沈沧海左半身掠过,向厉无痕疾刺而去。
剑风从身侧飞掠,沈沧海倏地惊醒。
「不!不可以!」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先一步反应,左手五指伸张,徒手便把剑刃抓住。
「沧海!」凌青云吓了一跳,忙不迭松手撤剑。
虽然立刻撤剑,但沈沧浪的左手手心已经被剑刀割出两道口子,鲜血淋漓。
「沧海,你傻了吗?」凌青云骂道,运指如飞,连点他手腕三大要穴止住鲜血流出,再从怀中拿出金创药,倒在他的掌心上。
沈沧海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反应竟如此直接,愣愣地看着伤口,到凌青云把金创药倒在他掌心时,才在刺痛中回过神来。
「凌大哥,你不可以杀你,你伤害了他,我就不跟你走了!」
听见他的话,凌青云垂下的眼睛里闪过迟疑之色,半晌后,点头答应。
「好!我现在不杀他!」
现在不杀,不代表一会儿不杀。中了他的迷药,厉无痕至少要两个时辰才能醒过来,他始终过不了今晚!凌青云在心中得意地笑了笑,把沈沧海的左手包扎好,说。「沧海,我们该走了。」
「嗯……」沈沧海点点头,走到柜子那里,拿起自己的金笛插入衣带。
他昨天收拾行李,才发觉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带走。他拥有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厉无痕送给他的,他既然要离开厉无痕,自然不能够厚着脸皮拿走。
缓缓走到桌边,他脱下拇指上的翡翠指环,放在厉无痕脸侧。
他知道这指环是厉无痕母亲的遗物,他要走,就不能再戴了。
凌青云在旁边催促道。「沧海,要走了。」
「嗯!」沈沧海抿唇,走了两步,忽然掉头,再次走到桌边。
探手入怀,拿出那个装着娘亲的头发的荷包,和指环一起放着。
「无痕哥,我知道我欠你的……就和当年一样,我把我的护身符留给你,希望你快乐。」轻轻细细的声音中,看着厉无痕的头顶,一滴泪蓦地掉了下来。
看着泪珠滴在手背,他不觉怔了怔,凝视着久久不动。
「沧海。」见他脸上渐露不舍之色,凌青云皱一皱眉头,故意上前,插入他与厉无痕中间。「若再不走,只怕就要被人发觉了,你在信中写的守卫交更时辰已经过了,我们出去本来就不容易……你说过,我们可以从秘道离开,到底秘道何在?」
「就在这里。」沈沧海把眼泪抹了,把他带到秘道人口前面,照着之前默记的机变括动方法转动墙上的铁八卦,不一会,秘道入口果然打了开来。
「这就是秘道的入口?」看着地下漆黑的大洞,凌青云双眼里倏然之间亮起照照光芒,「嗯!」沈沧海点点头,拿起旁边的烛台,首先步下石阶。
第六章
地底的路阴暗森寒,加上沈沧海心里伤感,一路寂静无声。
眼见及此,凌青云故意挑起话题。
「沧海,这魔教守卫得很森严,还好有你画下来的地图,否则我也无法躲过一路上的岗哨上山。」
「嗯……」
沈沧海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便不说话了。凌青云见他心思恍惚的样子,踌躇一下,试探地问:「沧海,我听说魔教的秘道只有教主才能进来的,你怎会认得路的?」
「我……」看着眼前的一点火光,想起一个多月前,厉无痕拉着自己的手带自己进来的情景,沈沧浪微微呆滞,半晌后,才接下去说。「我只进来过一次,不认得路。」
「你不认得路?」凌青云连忙顿步,回头看去,刚才走过的通道已经完全地隐藏在黑暗之中,那里还认得出来?
他知道这些地底秘道大都建成迷宫形状,若进来的人认不得出路,说不定就要被困住。活活饿死。想到这种下场,他纵然胆大,脸色也不觉刷白。
「你不认得路怎么带我进来?」
听见他倏然粗暴的语气,沈沧海回过头,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凌大哥,你生气了吗?」
看着他脸上不解的愕然的神色,凌青云悄悄攥着拳头,压下心里的愤懑,用和平常一样的语气说话。
「我只是惊讶而已,沧海,我不想你和我就此困死。」
「我虽然认不得路,但是我知道应该怎样走,你看!这些路,有人行走和没有人行走的路是不一样的。」沈沧海歪歪头,举起灯火,照出前面的两条分支。
凌青云放眼看去,果见两条路上,一条砂尘较多,另一条比较干净。
「秘道从圣教人关起建成,已经有几百年历史。几百年来只有厉家的人能够进来,常年没有人打扫,所以地上都积着厚厚的灰泥,只有有人行走的道路中间较为洁净。」沈沧海说着,又伸手指一指左边那条通道的上方。
「你再看看左边这条路上面垂着的小吊钟石,有不少都断掉了。这些通路约九尺高,你我通过是足够的,但是我们的教主长得非常魁梧,有些位置就要曲起腰方能走过去,所以这些小吊钟石一定都是被他不小心撞断的。我们只要沿着这些指示而行,必定能找到出路的。」
「你只是进来过一次,就留意到这么多东西了?」听他一一道来,凌青云心里的惊讶实在难以容易。
「你没有留意到吗?」沈沧海又是回头,奇怪地睨了他一眼。「凌大哥,以你的心思,应该不会留意不到的……是因为你很紧张吧?由踏入秘道起,你就好像紧张起来了,有什么原因吗?」
「哈哈!陌生地方,又漆黑不见五指,难免令人不安,令沧海见笑了。」凌青云干笑两声,心里暗暗吃惊,想:这孩子的心思实在剔透得令人惊讶,似乎什么事在他心中都是明明白白的,难以掩瞒,但若要说他精明吗?他偏偏非常单纯。
他欠缺只是一点历练,若再过两年,只怕谁也无法在他面前说半句谎话。
凌青云不由得为自己的幸运而庆幸。若遇上的不是十五岁的沈沧海,自已的计划怎有成功至此的可能?
想到这里,他试探地问。「听说魔教秘道中藏着不少宝物,不知道我们会不会遇上呢?」
不消沈沧海回答,前路已出现璀璨金光。
走出狭窄的通路,看着开阔的神殿中,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凌青云刹时呆滞。
「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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