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除了宁大先生,其余四人各支持一路义军,如今天下四分而治与他们大有关系。有些好事之徒将他们四人姓氏或武功中一字凑在一起,称之为‘江山如画’,即南齐江家的刀,西秦寇氏的‘不动明山’,北赵叶门‘如影随形’,东吴皇室‘拈花手’。”
楚铮连连点头:“不错,当日徒儿见琪群主与人交手时,听那南齐人讲她用的正是如影随形。”
吴安然道:“传闻这四大家与各国皇室渊源甚深,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叶门居然收了当朝的公主和郡主为门人,其他想必也如此,那‘拈花手’根本就是东吴皇家的功夫。那两个女子身为当年天道高手的传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楚铮道:“师父请放心,不说别的,就是这两人的皇室身份就让徒儿敬而远之了。”
话音未落,两人感觉到一行人从不远处走来,仔细一听,正是楚氏夫妇和那两位金枝玉叶,楚铮脸色一变,正想溜之大吉,赵敏却已看见他:“这不是楚家小弟嘛。”
楚铮回头一看,吴安然已无影无踪,暗叹师父轻功的确高强。
楚铮只好走上前去见过诸人,赵敏拉起他手,笑着对楚氏说道:“父皇儿女不多,只有储君和本宫,平时也不甚走动,本宫在宫里相当寂寞,早听琳姨说过她的小侄儿聪明伶俐,甚是可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楚氏也笑道:“妾身这小儿顽劣不堪,公主过奖了。”说完瞪了楚铮一眼,显然对他私自离府仍余怒未消。
赵敏道:“本宫此次要在外游历一段时间再回京,届时楚大人应早已上任,不知能否让楚小弟以后多进宫陪本宫玩,小弟的武功不错,或者在本宫身边当侍从吧,本宫会让他平时多回来看望两位的。”
楚氏夫妇一听脸都白了,公主身边的侍从都是什么人哪,全是太监。
在场之人顿时鸦雀无声。
楚铮起先并不在意,但见父母脸色大变,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心中勃然大怒。
赵琪也吓一跳,她虽知这皇妹还小,自幼生长在皇宫,对世事一窍不通,但仍未想到她竟说出如此一番话来,楚名棠是何许人也,不单是当朝太尉,而且是楚氏家族的首脑人物,怎么可能让他儿子进宫为太监。
赵敏天性聪慧,见众人都有些古怪,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是些年来一直跟随师父习武;宫庭之事知晓甚少;浑然不知错在哪里。
楚氏知道这些事跟这公主讲不清楚,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不着痕迹地将楚铮手抽出来笑道:“公主和琪郡主就这么微服出宫,难道皇上不担心吗?”
赵敏道:“这是我师父的意思,说本宫就要年满十六,进入叶门也快十年了,该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了,父皇很尊敬师父,师父决定的事父皇是不会反对的。”
楚名棠微微一惊,皇上身边竟然还有这样一人,不禁问道:“不知公主是拜哪位高人为师?”
赵敏答道:“本宫师父叫叶……”
赵琪突然阻止道:“皇妹。”向楚名棠道:“楚大人见谅,师父他老人家隐居多年,不想让世人知晓他名字。”
楚名棠一怔,笑道:“恕下官唐突了。”又转口问道:“不知公主如何知道我家铮儿会武功的?”
赵敏道:“是本宫今日亲眼所见的啊。”
楚名棠脸一沉,向一旁楚轩和楚原问道:“怎么回事?”
两兄弟不敢隐瞒,只好如实说了。
楚名棠大怒:“你们几个逆子,要气死为父不成,整天不学无术,纨绔习气倒沾了一大堆!滚,到后院跪着,好好反醒一下。”说着,暗暗给楚原使个眼色,示意速把楚铮带走。他真有点怕赵敏一时性起非要楚铮进宫,那倒真是件麻烦事。
楚铮狠狠地瞪了赵敏一眼,随着两个哥哥走了。
楚名棠喘了两口气,似乎余怒未消。
赵琪也有些心烦,原本再次见到楚轩是件乐事,没想到这位皇妹几乎将楚府上下都得罪遍了。
楚名棠向赵琪和赵敏拱手道:“下官奉皇上之命进京,时间紧迫,明天便要离开此地,不知公主殿下和郡主如何打算?”他对眼前两人有诸多顾忌,实在不想与她们过多纠缠。
赵琪心下伤神,知道楚名棠是借故摆脱自己,强笑道:“侄女和公主奉师命还要在外游历一番,楚大人请自便。”
楚名棠心里一松,道:“那好,今日便请两位殿下在这里住下,下官会吩咐这边知府,好生款待二位。”
第二天一大早,楚氏一家便离开了太平府。楚名棠借口天色尚早,两位殿下还在歇息,临走时嘱咐知府代为转告。
没有人注意到一位女子站在太平府城头上,望着远去的楚府车队,黯然泪下。
第二部 第二十章
楚名棠一行马不停蹄,天黑时赶到了顺昌府。
顺昌知府楚方南也是楚氏族人,算起来跟楚名棠是同辈,也是棠字辈。只是楚氏族人众多,但只有在上京楚府中祭过先祖,经宗族几位执事认可,方能改名归入族谱。楚名棠也是当年高中状元后才由楚天放主持改的名,象楚洛水、楚方南等人一直未能有机会入京祭祖,故一直使用原名。
楚名棠原本想在太平府还要多呆一天,但为避开赵琪和赵敏,提前来到顺昌府。虽说在路上已让人提前报知,但楚方南还是有些措手不及。楚名棠一行完全安顿下来时,已经快深夜了。楚铮看了连连摇头,暗想难怪这人和父亲差不多年纪却还是个知府。
次日楚方南的几个子女带着楚轩五兄妹浏览顺昌府附近名胜古迹。除了楚铮和楚倩,几人年龄都相差不大,楚方南的子女又刻意巴结,相互交谈甚欢,无意中将楚铮和楚倩两姐弟抛在了后面。
楚铮与楚倩之间感情一般。他必竟有着前世近三十年的记忆,对一个比他大了不到两岁却总以姐姐身份训斥他的小女孩当然没什么好感,有一次楚铮忍无可忍之下愤起反击,把楚倩捉弄得哭哭啼啼的去找楚氏。楚氏对楚铮颇为偏爱,只是表面斥责几句就什么事都没了。几次下来楚倩也明白了,不再来找楚铮麻烦,一个闷头读书,一个专心练武,两人也就此疏远了。
楚铮觉得有些沉闷,看了看身旁的楚倩,却又觉得无话可讲,正好楚倩也向他看来,两人目光一碰,却迅速躲开。
楚铮突然笑出声来,自己到底怎么了,真是当了这么多年儿童,连性格脾气都和小孩无异,至于为那么点小事计较嘛。
楚倩不明白楚铮在笑什么,对这弟弟她是既讨厌又妒忌,妒忌他在楚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上次他私自离家出走近一月,那么大的事父亲也不闻不问,娘也只是略加惩戒便了事。照她看来,应该捆起来用竹杖把楚铮的屁股抽开花才是。
楚铮笑道:“四姐,闲着没事,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楚倩心不在焉,随口说道:“好啊。”
“话说某个冬天,一人在河边行走,突然看见前边有人突然跳下河去,他以为那人自寻短见,便也跳下河把他救了上来,问他为何跳入水中。那人说他的帽子掉水里了。他气坏了,骂道:‘仅仅为了捞回帽子,你就跳到那冰冷的河水中么?要知道,你会冻死的。’那人回答道:‘我知道,但我非得捞回我的帽子不可。冬天如果不戴帽子走路,我会生病的’。”
楚倩一听忍不住笑道:“那人可真笨。”
楚铮嘿嘿一笑,以前看过的笑话可不少,用来骗小女孩还不是手到擒来。
楚倩突然说道:“小弟,我觉得你这故事里寓意挺深的。那人只想着没了帽子走路会感冒,而没去想跳下河去会给冻得更利害,对此当然可以付之一笑。但推而广之,世间之人何尝不是如此,只执着于一事,一叶障目,却忽略诸多相关事宜,到头来却发现得不偿失。但反而言之,自己本已拥有之物突然失去,当然心有不甘会去努力追寻,可不但未必能找得回,反而可能失去更多,看来人生最难的就是舍弃二字。”
楚铮听呆了,平时楚倩沉默寡言,整天死读书,楚铮并不怎么瞧得起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笑话居然能引起楚倩那么多想法,看来这四姐心思慎密,还真有做思想家的潜质。自己难道也象方才楚倩所说的,只看到她是一个小心眼的小女孩,却忽略了她的不凡之处?
楚倩又问道:“小弟,你讲的这个笑话是书上所无,你从哪听来的?”
楚铮硬着头皮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上次离家出走,在江边大营我倒听了不少有趣的故事。”
楚倩大感兴趣:“还有吗,说给我听听。”
楚铮肚子里的这种存货倒有不少,连着给楚倩讲了好几个,把楚倩笑得直不起腰来,觉得这弟弟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前面楚轩等几人听到楚倩笑声,过来问是什么事。楚倩抹着泪儿将楚铮所讲的复述一遍,只是她讲到可笑之处自己先忍不住笑得直喘气,远不如楚铮一本正经来得那么可笑,但楚轩几人对此闻所未闻,仍然觉得十分好笑。
当听到楚倩断断续续说那无赖汉为逗寡妇一笑一怒,先叫野狗一声爸,再叫寡妇一声妈时,众人再也忍不住了,笑成一团。
楚轩指着楚铮笑骂道:“这种疲怠笑话,亏你讲得出口,是从哪听来的。”
楚倩奇道:“你们怎么不知道啊,小弟说是从江边大营听来的。”
楚轩和楚原对视一眼,同时摇头,知道楚铮又胡扯了。
二姐楚欣笑道:“小弟是忒过分了,该有人来管管了,昨日在车上听娘亲说小弟也快长大了,要在这顺昌府给小弟买两个丫环。”
楚方南的长子楚安平笑道:“这个小事一桩,包在为兄身上了,只是顺昌府女子大都姿色平庸,恐怕不入小弟之眼。”
楚铮听了,顿时有了番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