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残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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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浙残明梦- 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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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如松、杨绍程等;此外还有主张既封又守的前经略宋应昌,以及不封不守(只驳封贡,不提战守)的一些人。

总体上说来,战守派以人多势众占绝大优势。他们认为倭军封贡缺乏诚意,皆以罢封贡、议战守为言。河南道御史郭实是第一个上疏反对封贡的人,其后交章止封者,源源不绝。

但是万历二十二年(1594)正月,沈惟敬取得了丰臣秀吉的“降表”回国,一举击溃了战守派的“围攻”。

但见“降表”极尽谦恭之辞,谦恭得不像是丰臣秀吉的口吻。指出造成这场战争的原因,是由于“天恩浩荡,遍及遐迩之苍生”,连“渺微”的日本也想做“天朝之赤子”。屡次委托朝鲜传达,然而朝鲜却秘密隐匿而不闻。日本控诉无门,饮恨有自,不得已而构怨。总之俺是被逼的,一切都是朝鲜造成的。最后提出己方的目的,愿意“世作藩篱之臣,永献海邦之贡。”

沈惟敬洋洋得意,拍拍胸脯道:“倭奴诚心效顺。现今如果遣一介行人前去告谕秀吉,则倭患可息。”

然而群臣仍然心存疑惑。他们认为倭人在海外素蓄不测之情,而釜山倭军又无撤退之象,再说表文真伪难辨,使者的口吻也不足为凭。

在此稍前,朝鲜王李昖遣谢恩使金晬等抵北京进方物谢恩,并泣诉倭军在晋州等地的暴行。这个消息一经传开,群臣大为震动,至此主战意识复据上风。一时言者多以为封贡非策,甚击将矛头直接指向封贡派头子石星。

万历帝不得已,诏令兵部集九卿、科道官会议。

二月二十七日,兵部尚书石星集台省诸臣于射所①,讨论封贡事宜。他向大家出示了自己的覆疏以及小西行长答沈惟敬书等资料。并宣布他的许封原则道:“一封之外,事无他事。不许粘带贡市,致日后不静。抚按査核釜山倭户,一人未归,不得许封。”

户科给事中王德完率先发问道:“外面传言总督贻书有‘贡市靳绝,能以身任’等语。此事可否当真?” 

石星答道:“不一定。倘若强索贡市,只需革其封号便是。”

王德完等又问:“釜山倭户,肯尽数归巢吗?”

石星答道:“不一定。”

王德完等又问:“特差辽东巡按亲至釜山,査倭户有无归去,此事可行否?”

石星道:“不可。”

王德完道:“由此言之,则倭之封而不贡,倭之去而不留。毫无足凭,何能轻信?”

石星道:“倭人得封即扬帆而去,不再犯我。”

王德完又问道:“倭人如果进犯,如何应对?”

石星答道:“如有其事,后果由老夫与总督、巡抚三人承担。”

王德完道:“何足承担?三人即捐躯,其如二祖八宗之神器何?”

稍候,王德完又问:“辽左战士有多少?”

石星答道:“不过二千有余。”

王德完道:“二千之卒,何足抵御数万之倭?”

石星推托道:“户部粮饷无措。去年辽左巡抚请召募家丁三千余人,竟裁减八百余。”

王德完道:“帑藏确实匮乏。然而边境危急,何论惜财啊?”

这时,群臣接口道:“吴惟忠、骆尚志南兵应当留在辽左,不宜速撤。”

石星见说,答道:“已经回来了,不便再遣。”

王德完叹道:“这就是所谓鬼形面具,难以再用罢了。”

诸臣又建议道:“即有急事,朝鲜难出援。不如于旅顺口、鸭绿江紧要险隘处增兵戍守。”

石星却道:“多则乏粮,增兵五千可足用。”

因封贡派有将当时尚留驻朝鲜的刘綎川兵一并撤回之议,诸臣又道:“刘綎兵撤回,也要留住辽东。”

石星却道:“川兵难久留。不如募土著倭奴,皆可攻守。”

诸臣见他如此,唯相与咨嗟叹息而已。

次日,王德完即上疏道:

倭欲无厌,夷信难终。封之与贡,犹形影也。贡之与市,犹循环也。假令本兵总督阴予而阳夺之。先请封号,借明旨以箝廷臣之口。继请贡市快目前,以贻日后之患。则祸在作俑。是谓欺君二臣,何忍为此?假令秀吉行长阴叛而阳服之,偃然受封。以示我之不备,则患在噬脐。是谓误国二臣,岂忍蹈之?今若大衅复启,覆辙将寻。是沈惟敬误经略,经略误总督,总督误本兵,本兵误皇上也。

昔越王句践,一小国君耳。患吴之强也,而苦心焦思,置胆于座,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卒乃拊循士卒,训炼兵甲,遂以歼敌。今堂堂天朝,岂比蕞尔西越?诚肯赫然震怒,练将练兵,惩虚责实。当事诸臣,卧薪尝胆,矢画陈谋。见兔而急顾犬,亡羊而即捕牢。则习流何止二千,敎士奚啻四万。除凶雪耻,操纵随宜。苟玩揭岁月,如处堂之燕,幸火未燃,偷以为安;则延寇入室,养虎遗患,令外夷酋长,从傍窃笑。此义之所不敢辱也。

通政司左通政吕鸣珂也上疏举晋州之屠而叹道:“嗟呼!皇上费二百余万之金救朝鲜。乃不能戕倭,而反坐视荼毒如此。尚可以封贡结局耶?”又道:“先朝虽有封倭故事,原未有挟。今倭伐我属国,又杀川兵,是逆寇也,逆而封之为要挟。传笑外夷,青史讥焉。”因此他主张:“严谕责成御倭。总督实心任事,毋袭虚文。选将炼兵恳屯谨堠,驻辽左为朝鲜声援。其提督重任,别访廉而有谋、熟知倭情将领,择推充任。或领兵万余,蹔留朝鲜,考国人战守兵法事。”

户科给事中陈世恩上疏极言封贡非计,并道:“当此春汛方伊之时,力为攻战备御之图,持安攘之正计,斥封贡之邪说。倭或来也,务尽歼于境内,使一卒不返本国。”

给事中逯中立、徐观澜、赵完璧等,御史顾龙祯、陈维芝等纷纷上疏,大都同意王德完的观点。

因此,射所之议后诸臣不但未能统一意见,论议反而更加激烈。石星这下也坐不住了,于是上疏自辩道:“封不过是一个虚号;准许封,不过是一件虚事。勒之进退而后封,那么朝鲜因此得以保全,士马得以休息,这是实利。臣则以为:料敌宜审,当机贵断。贡市严绝,则窥窃无由。禁约严明,则句引可杜。在彼有不测之情,在此无可乘之隙。制人之术,不外于此。所以令小西飞至羁留详审,以待督抚奏报。倭兵撤退之日,再遣科道各官一员,前去勘实。如果倭兵尽退,而一无所别求。则用臣等封议,断然与之以示信。不退而别有要求则用诸臣罢议,断然罢之以示威。如果一面待封,一面入犯,即斩小西飞之头,传示以见必剿。如是许之有据,绝之有名。操纵在我,不为所制。而表文之真伪,使人之口情,即此可断,也有何损于天朝之举动呢!”

万历帝覆旨道:“国家大事,言者自言,断者自断。要在从长计处,原不相妨。卿受朕委托,但军国重务,既实见得是一一主张,朕自当虚心听从。事成,功有所归。不成,责亦难诿。今后但有争论奏疏,宜两存勿辨,以观日后效验如何。不必一一题覆。”

石星得到皇帝的谕示,这才檄蓟辽总督、朝鲜经略顾养谦细探倭情,以使封贡之请不归于虚套。

 

 

 

(二)福建间谍

 

正当战守派和封贡派争得不可开交时,最关键的来自福建巡抚许孚远的一封奏疏最终使这场争辩定了论。

原来,一年多前,石星在遣师东征的同时,特密遣锦衣卫指挥史世用前往福建见巡抚许孚远,要前往日本侦探军情。许孚远密行泉州府同安县选取了海商许豫的船只,令史世用扮作商人,于万历二十一年六月一道同往日本萨摩藩。同行的还有海商张一学、张一治等,许孚远命他们赴日本京都、大阪一带打探倭情。

史世用、许豫等于当年七月初四日在日本庄内国内浦港登岸,这里离萨摩藩还很远。史世用侦知萨摩藩藩主岛津义久同许仪后随关白去名护屋,就于内浦与许豫分别,前往名护屋寻觅许仪后。

八月十三日,岛津义久、许仪后及岛津家臣幸侃②等回家。许仪后便随史世用于八月二十七日来内浦会见许豫,商议策反岛津等事。

九月初三日,许豫在许议后的引见后,备缎匹礼物,以史世用作客商,许仪后权作翻译,进见幸侃。幸侃道:“此恐非商贩之人。”许仪后答道:“也是大明一武士啊。”幸侃便将自己所穿的盔甲赠送给许豫。

九月十九日,因走露了风声,大隅州正兴寺倭僧玄龙前来内浦见许豫,问道:“船主得非大明国福建州差来密探我国动静之官吗?”许豫答道:“是。因你国侵伐高丽,杀害人民。我皇帝不忍,发兵救援。近闻差游击将军来讲和好,我福建许军门听知,欲发商船前来贸易,未审虚实,先差我一船人货来此。原无他意。”倭僧将信将疑而退。

十一月,岛津义久、幸侃等又差倭使名黑田唤许豫再次试探前情。通事就倭僧玄龙与许豫面写对答,喜为足信,将许豫原买硫黄二百余担准载带回,仍奉文书一封、旗刀二事交付许豫进送军门,以图后日贸易通利之意。

万历二十二年春,许豫回国后不久,便整理侦探所得,并将接受自萨摩藩主岛津义久等人的物品文书一封、旗刀二事、盔甲一副、倭刀一把、鸟铳一对悉数上呈许孚远。汇报内容为:

探得关白,姓平名秀吉,今称太閤王,年五十七岁。子才二岁,养子三十岁。关白平日奸雄诡诈,六十六州皆以和议夺之。

前岁侵入高丽,被本朝官兵杀死不计其数;病死与病回而死者,亦不计其数。彼时弓尽箭穷,人损粮绝,思逃无地,诡计讲和,方得脱归。

关白令各处新造船只千余,大船长九丈,阔三丈,用橹七十枝,中船长七丈,阔二丈五尺,用橹六十枝。豫访诸倭,皆云,候游击将军和婚不成,欲乱入大明等处。

日本六十六国,分作二关,东关名相板关,西关名赤间关,内称有船数千船,限三月内驾至千大溪点齐,莫知向往何处。又点兵十八岁至五十岁而止,若有奸巧机谋者,虽七十岁亦用之。

日本长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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