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谈多时,要时罗看看时候不早,便以义智将令甚严为由,不敢久留,告辞而去。
十月下旬,船到对马岛。又为风所阻,耽留了一段时间。义智设宴招待明、朝使臣,屡遣人邀黄慎前往。黄慎却托病坚辞,并道:“我们今番之行,与前日使臣之行不同。今既不能传命于关白,而竟私下赴岛主之宴吗?况且身有重病,故而不能赴盛宴。请为我向岛主致以歉意,岛主厚意心领了。”
义智只得求沈惟敬出面相邀。沈惟敬只得招译官李愉传话道:“老夫闻岛主设宴请陪臣,而陪臣辞病不往。您的处事也太过偏激了。凡事有经有权,何至一向固执?来此外国,不可无权。使臣一番往参,似无大害呵。”
黄慎却回话道:“我国与关白讲好之后,则两国之臣相与宴饮无害。今关白不见使臣,使臣不得传命。使臣与他国之人相会宴饮,极不妥当。老爷虽有所指挥,而不敢从命。来在异域,朝夕饮食,尚且于心不安。而向他们索食,既有腼面,更以何心赴宴为乐啊?”
沈惟敬闻听笑道:“为此小事,也太过于固执了。”
当天义智家大设宴具,终日等待,而黄慎终竟不往。
十一月二十三日,自对马岛发船。到了洋中,风势渐微。明使之船回泊大浦。而朝鲜船则催督橹役,日落后抵达釜山。
十二月上旬,行长等开始陆续渡海。沈惟敬派人传话道:“陪臣往王京必有许多措置之事,可以先向王京。”黄慎以下闻此言,理装将起程。
行长闻讯,忙命沙古雁门送致礼物,并请相会。
两人见面后,行长开口道:“使臣远道而来,不能成事而归,我也自觉脸上无光。太閤初还王子之时,以为必送王子一人以谢,而你们终不入送。因此我于前日禀于沈游击,沈游击答道:‘我请陪臣于国王,国王犹有持难之色,况能遣王子啊?更勿烦说。’我又言于杨方亨,杨方亨唯唯而已。我辈开始也以为陪臣独往,事或可成。不想太閤以王子不遣之故大发雷霆,这也是吾辈轻慢的原因啊。前日天使相会之时,我即不敢往见太閤。使臣须以此意详达于国王,以便使大事有成。我自当初主持此事,至今已有三四年了,必欲此事有成呵。”
黄慎断然拒绝答道:“王子决无往谢之理,我们不可开口于国王之前。设令开口,必不可成。吾辈在此说话,不过是些空谈。我们虽未复命,已知朝廷的意思,故而言之如此。”
行长见此,又道:“朝鲜肯定怀疑日本将拘留王子,故而不送,然而决无此理。只是太閤的意思是:我先前已放还王子,而朝鲜不以王子来谢,这便是十分轻慢我。如果不是王子,即使以百官尽都前往也是无用。王子一去之后,别无他事。”
过了一会,行长又道:“国王虽爱王子至极,但必须以前日被掳时思量。为亿万生灵考虑,则已是极好了。我也知道使臣难于开口,然而必须以此情明白陈达,使好消息速报于我。我力图四五月前使大兵不出。如果大兵出来之后,即有好消息,也来不及了。”
行长言至此时,转而又道:“朝鲜常怀疑吾辈赞成壬辰之祸。而太閤有命,不敢违抗罢了,并非我们自请而来啊。宗义智也以此事为恨。义智就是俺的女婿,我尤以通信为急。使臣还朝,一定要传白我的实情呵。”
黄慎不再回答。当下各归馆所。翌日登程。
黄慎回到王京后,向朝鲜王详奏事情前后经过,并陈倭军再动之意。朝鲜王嘉奖其劳,特地将他升为嘉善大夫。其后倭人往来,常常前来问候黄慎,将他比为高丽末期的名臣郑圃隐。
(二)日本野心不死
倭军久屯釜山,前后将近五年,如同鸷鸟之匿形。朝鲜军民或杀其樵采,或袭其船兵。他们也不报复反攻,轻急躁动,只是或声称请兵关白,或声称责礼朝鲜而已。
这釜山南望对马,北通全罗、庆尚,东有东莱、机张、西生、琳琅五浦为之左臂,西有安骨、加德、熊川、森浦、巨济、闲山、德桥、金海、竹岛、龙堂为之右臂,联络犄角,可攻可守。驻兵于此,不可不谓倭军得策。
当时也有的人认为:日本虽称拥有六十六州,实际只相当于中国的一个大省。倭军初因取粮朝鲜,故而轻入,毫不反顾。其后朝鲜因受到战争的破坏,致使倭军征输难以供给。而从日本海道运粮,路途遥远不说,风向又常不利。因此他们只好借着封贡愚我撤兵,以保取胜十全。
这话也有些道理。别的不说,就提和谈初期,秀吉即命倭军屠晋州,犯咸安,掠安康。其后则模棱其说,暗地里命令行长、清正积聚粮粟,整修战备。
正如要时罗所言一样,丰臣秀吉深深地知道人民痛恨他,因此他不断地变着方法劳役人民,不让他们有一刻休息。
日本文禄二年(1593,明万历二十一年)秋天,浅井氏又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丰臣秀吉十分高兴,将军事交托给前田利家,自己回到京都。将儿子取小名弃丸,长曰秀赖。传令诸藩奉献财力,筑造伏见城以供秀赖居住。诸藩以及老百姓都敢怒而不敢言。
秀吉的原拟接班人丰臣秀次是他的外甥,过继于他为养子。浅井氏先前也曾替他生了儿子鹤松,不久即夭亡。现在生了秀赖后,秀吉便开始翻悔了,有意改立亲生儿子为嗣。眼看秀赖一天比一天长大了,而秀次却丝毫无表达出避位之意。秀吉无奈,只好筑伏见城准备让给秀次,而以大阪给秀赖。
文禄四年(1595,明万历二十三年)三月,伏见城筑成,秀吉徙居以迎明使。而将浅井氏安排在淀,世呼为淀君。
秀次为人顽劣放纵。他留守聚乐第时,荒淫无道,渔色不论贵贱。右大臣晴季女新近守寡,而有孤女,秀次竟将其母女一齐宣来供他蹂躏。平时经常无故杀人,甚至要剖孕妇。世人以杀生与摄政音近,背地里呼他为“杀生关白”。田中吉政为其师傅,多次强颜进谏,秀次便托事将他远调。
秀吉再赴行营时,外界议论认为秀次理当代行,而秀次并无行意。黑田孝高便对他道:“殿下的威灵可谓甚矣。文武之毂相系于门,天下士民亲其喜怒以为庆吊,殿下知道其中的缘故吗?”秀次道:“这是因为我为关白的缘故而已。”孝高道:“殿下不以太閤为叔父,能得为关白吗?太閤年已六十,犹自枕甲而眠。而殿下恬然独纵嗜欲,何不自省啊?位极人臣,而欲望不厌于天下。怨之所萃,奸之所乘呵,臣窃为殿下危之。为殿下而计,不如赴浪古耶代统军事。太閤已倦兵事,必欢喜答应。届时立功自固,谁能撼动?望殿下三思。”秀次不听。
及至秀赖生,秀次也自疑将被废,更加自暴自弃。
初时有流言称秀次谋反,秀吉均置之不问。石田三成、增田长盛与秀次有隙,知道秀吉内心已存猜忌,便常常迎合他的意旨,在他面前进谗。秀次自知取怨多,每次出游即具铠仗,又厚赠诸侯伯而与他们立誓。三成、长盛便依此为据,力说他有反形。时间一久,连秀吉也不由不生疑心,便派三成、长盛等前往诘问。
秀次大惊,献誓书七遍。秀吉意下稍解。然而第二天,秀次的心腹介木村重兹却又无故乘坐妇人的车内进入聚乐第,至漏刻尽时方才出去。三成早派人侦知,急忙向秀吉密报。
天亮时,秀次又催促德川氏嗣子,要他朝参,意欲挟为人质。嗣子走归伏见城,事闻秀吉;正好毛利氏也献上秀次所拟誓书。秀吉大怒,派使臣召秀次。
秀次这下可以说是六神无主了,只好乖乖地前往伏见。部下爱将吉田修理请让他领一万士卒夜袭伏见,但秀次不敢同意。
到了伏见,秀吉传令不见,命将他流放在高野,由僧人与山监守。后又从三成所言,命福岛正则前往赐死。他内心里其实还是希望与山为他求情的。然而当福岛正则提着秀次的首级回来时,秀吉愕然道:“山僧无情。”
石田三成乘机鼓动,又请将秀次首级枭示京都。并将他的妻儿及姬妾三十余人尽数处斩,埋于一坑,名之为“畜生冢”。
秀次既死,秀吉为秀赖的继位扫清了障碍,便急不可耐地为他封官晋爵。后阳成天皇庆长元年(1596,明万历二十四年)五月,秀吉以秀赖朝见,诏叙年仅三岁的秀赖为从三位任右近卫中将。
然而他不知道,一个秀次倒下去了,更多的秀次站起来。
随着实力增长,德川家康的威望越来越高,逐渐成为丰臣秀吉统治后期潜在的威胁。
德川家康小秀吉六岁。他原为三河国冈崎城主松平广忠嫡长子。七岁时父卒,领地为今川氏所控制,他作为人质在今川义元领地长大。十五岁时,今川义元将自己名字中的“元”字赐给他,得名“元信”。第二年,另撷他统一三河国的祖父德川清康名字中的“康”字,易名为元康。正亲町天皇永禄三年(1560)今川义元在一次战争中阵亡,元康得以回到冈崎。次年与织田信长结盟,开始蚕食今川氏领地,势力日增。永禄六年(1563)改名家康。后向天皇申请改姓“德川”,并被任命为三河守,继承他祖父的事业。本能寺之变后,德川家康与丰臣秀吉先战后和,并助秀吉剿灭北条氏。就藩江户,统治着关东二百四十万石的领地。
明朝和朝鲜使者渡海之际,其时日本京都一带地震不止,人们都惊称此为近古所未有之大变。德川家康连夜麾兵入卫。秀吉道:“不知皇宫如何?我当与卿一同前往看望。”仓促间连贴身侍从都来不及带,德川便以其兵拥之而行。
道路昏黑。有人在德川家康后面连连扯他的袖子,德川不敢回顾。秀吉却在前头谈笑而行,并将佩刀解下,授给家康道:“我老了,觉得此刀之重,烦卿拿着。”德川不敢接,秀吉便授给非伊直政。
不久,秀吉的侍从接踵而至,于是一同入朝。
德川家康虽慑于其威不敢轻举妄动,但他巴不得丰臣秀吉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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