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秀吉的侍从接踵而至,于是一同入朝。
德川家康虽慑于其威不敢轻举妄动,但他巴不得丰臣秀吉在明、日战争中损耗自身力量。只是秀吉并未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亲寡族微的他废年长的外甥而立年幼的儿子,其实无异于自残手足。尤其是明、日和谈破裂后,秀吉更是日夜与加藤清正、大谷吉隆、石田三成、增田长盛等商议出兵之策。
诸藩因在壬辰倭乱中损失过大,又无从补偿,颇为厌战。但由于丰臣秀吉野心不死,一意孤行,大多数人包括日本人在内所担心的第二次朝鲜战争最终还是爆发了。
(三)朝鲜党争
朝鲜此时,正处于党争的旋涡当中。
前书说过,朝鲜自中宗恭僖大王起,朝内党争不已。到了宣祖时,开始形成以金孝元、许晔、李山海等为代表的东人党和以沈义谦、朴淳、郑澈等为代表的西人党。两派相互排斥,结党纷争。
壬辰倭乱爆发前一年的储君之争,成为诱发两党决战的导火索。
李昖元妃无嗣,其他妃嫔先后生下十多个儿子。如曾被倭寇俘虏的庶长子临海君李珒、庶六子顺和君李玒,一度监国抗倭的庶次子光海君李珲,以及李昖宠妃仁嫔金氏所出的庶四子信城君李珝等等。临海君生性柔弱;而光海君果敢机智,平时较得李昖喜爱。当时东人党支持光海君,西人党则支持庶信城君。
这一年,西人党魁、左议政郑澈等上书请求早定王储,志在信城君,从而拉开了储君之争的序幕,并使双方阵营彻底摊牌。
领议政李山海抢先一步提出立光海君为世子。其子李庆全则收买了仁嫔之兄金公谅,要他诬告郑澈故意拥立信城君以扰乱后宫和陷害王子。李昖大怒,命令将郑澈革职发配明川。
西人党根基既受撼动,树倒猢狲散,其成员户曹判书尹斗寿、右参赞尹根寿以及白惟成、柳拱辰、李春英等纷纷被疏论罢斥。
经此风波,朝内遂成为东人党的天下。
踌躇满志的东人党,随后又因其领袖在京城中所居位置的不同,分裂成以李泼、李山海为代表的北人党和以禹性传、柳成龙为代表的南人党。
壬辰倭乱发生时,光海君果然被立为世子,而临海君则成为倭军的俘虏。北人党魁李山海被李昖贬斥了,南人党魁柳成龙一枝独秀,然而同时西人党要员尹斗寿、尹根寿、郑澈等也在此前后复出。于是党争又转化成南人党和西人党的交锋。
南人党柳成龙、李德馨等在抗倭中与明军提督李如松关系密切,受到了来自明方将领的支持,在战争中也体现了他们存在的重要性。然而随着壬辰倭乱结束,西人党开始跃跃欲试,企图夺回旧权。南人党自不甘视其坐大,柳成龙等人先后弹劾复出的郑澈。郑澈被迫乞归,不久逝世。尹斗寿也被迫再次下台,西人党再遭重挫。
至此,党争仍旧归于南人党和北人党。
万历二十三年(1595),北人党领袖李山海被再度起用,出任领敦宁府事兼大提学。此事标志着原先暂时蛰伏的北人党势力,已经发展到足以可和南人党相抗衡的地步了。
文官之斗又扩之为武将之争。南人党和北人党分别支持了一位名将,他们分别为大名鼎鼎的李舜臣和元均。
李舜臣和元均原先均为抗野名将②,争功不相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壬辰倭乱中又为军功产生了新的矛盾。在抗野陆战中功多的元均,以抗倭水战逊于李舜臣而耿耿于怀。北人党利用了这一点拉拢元均,甚至欲借打击李舜臣来削弱南人党的力量,丝毫不顾及国家安危大计,终于造成了后来朝鲜在朝倭水战中一败涂地的局面。
朝鲜党争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国家软实力,使官员缅于内斗,无法凝聚人心和奋发图强。上自朝中宰执下至地方官吏,怠于职守,碌碌无为,不以练兵造械为意。为官者尸位素餐,一应文书专委胥吏之手。小吏则涂擦舞弄,任其操纵,以职务之便坐撷其利。柳成龙也曾说:“近来只恃天兵,专不为事。目今冬节向尽,臣只与备边司有司日夜忧闷而已。且抄军不辨勇怯,壮者多纳赂在家,调发则捉于场市而送。”
虽然李昖自明朝东征大兵回国之后,曾邀明军将领指导朝鲜官兵训练,以加强作战能力,但规模不大,收效甚微。朝鲜王在对外强硬的同时,始终将打败倭军的希望寄托在明援军身上。
(四)平秀吉二次兴兵
平秀吉恼怒地发现:人家只不过将你当成一个蛮荒归化的普通属藩而已,根本不拿你当回事。什么封贡呀和亲呀盟誓呀等等,统是屁话。更可恨的是,小朝鲜竟也仗势欺人!这令一向自负的他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威权受到挑战。
自和谈破裂后,他满望明、朝能有所表示,比如送一个朝鲜王子作为人质,或者允许通贡等,好让他借梯下台,多少给自己所发动的战争有个交代。但几个月过去了,海的彼岸是半点动静也没有。
行长畏罪避回釜山浦去了,好战的清正每日在旁煽风点火。于是秀吉决意再次出兵朝鲜,严惩可恶的朝鲜人,顺便给高高在上的大明王朝一点儿颜色瞧瞧。
庆长二年(1597,明万历二十五年)正月,秀吉以内侄小早川秀秋为元帅,宇喜多秀家、毛利秀元为副,黑田孝高为参谋。命行长立功自效,与清正同为先锋,其余诸将皆如前次所遣,集大兵再次出动。他本人居于伏见城,遥授方略;置吏于浪古耶,以司诸道粮运。
倭军这次来势汹汹,准备更加充分。共动员八队十二万一千一百人,加上釜山等地的守备部队共十四万一千四百九十人,号称百万。主要将领有:
小西行长率宗义智、松浦镇信、大村纯忠、后藤信康为第一队;
加藤清正率锅岛直茂、相良赖房为第二队;
黑田长政为第三队;
加藤光泰率岛津义弘、毛利秀元、高桥惟种、秋月种长、伊藤祐兵、岛津丰久为第四队;
福岛正则率户田胜成、蜂须贺家政、长宗我部盛亲、生驹亲正为第五队;
小早川秀秋率毛利秀赖、立花宗茂、高桥绍景、吉弘统兴为第六队;
毛利辉元率吉川广家为第七队;
宇喜多秀家率增田长盛、 石田三成、加藤嘉明、大谷吉继为第八队。
正月十四日,先锋加藤清正统领部将丰茂守等乘骑船③二百余艘先驱渡海到朝鲜,入竹岛旧垒,与原留屯倭众合势,一路收降机张良山、西生浦,声称王子来谢方肯罢兵。随后攻克梁山,将朝鲜政府委任的太守驱赶出城。清正对自己的战功十分满意,夸口道:“我今一出,朝鲜举竿可定。”
这次侵朝倭人也吸取了上次因虐待朝鲜人民致使本国军队无人赡养的教训,他们一反旧态,开始以“仁义之师”的面目出现。朝鲜人民闻听倭军杀到,纷纷背井离乡,四散奔逃。但清正却吩咐倭兵将他们追回来,令其安居。
二十二日,倭将丰茂守等率兵船六十余直入西生浦,周览下营形势。仍示牌文一纸道:“日本国加藤主计头清正受太閤殿下之命,令再航海至下载此道,便遣使者于朝鲜京城。回报之间,庆尚左道之民更勿疑此书,莫恐怖而退散。兹先遣我臣金大夫以令告报也。庆长二年正月日,加藤清正书牌。”
就在清正登陆不久,行长等也率兵船源源不断地自釜山外洋进入豆毛等浦。于岸上树四色旗,高叫:“朝鲜人民勿怀疑讶,还来安插啊。”自此倭兵渡络绎海不绝,各营粮饷陆续搬运。
二月初一日,行长将釜山原住棚房采木修筑,作为帅府,内建最高楼,外掘三层壕,周围以木栅,为久据之计。
到了二月十六日,清正率倭军前锋已深入晋州,丰茂守等统领的五百六十余艘战船则络绎活跃于海上。
二月二十二日,丰臣秀吉发布进攻命令。命各队倭军占领全罗、忠清二道,沿海筑城,巩固阵地,伺机击破明、朝联军,北上攻夺先前所据的朝鲜旧地。是为万历第二次朝鲜战争,朝鲜史称“丁酉再乱”(日本史称“庆长之役”)。
(五)朝鲜再度告急
倭军陆续入犯,朝鲜举国上下惊惶失措。
朝鲜人民起初以为明使封倭,和平有望,原先逃亡山谷者渐渐重返家园。现闻倭兵复至,尽都荷担而待,随时准备逃难,明朝驻军根本无法禁止。
朝鲜王李昖一面遣使向明朝告急,一面召集大臣商讨撤退事宜,并先将宫眷迁往王京西北的海州。在这样的情况下,宰执大臣也各为全身远祸之计。柳成龙托言搜山城粮草,束装奔尚州,权栗等各避极东地境,皆不战而逃。军民各将家口奔徙远境,而将打败来犯倭军的唯一希望寄托在明援军身上。
清正据西生浦,声称必须遣王子来谢,方才愿意解兵,并指名要朝鲜僧人松正来见。为了体探虚实,李昖派松云入西生浦见清正。
松云俗姓任,庆尚道密阳人。自幼父母双亡,十三岁即投黄岳山直指寺出家为僧,名惟政,字离幻,号松云,又号四溟。壬辰倭乱时,率僧兵起于金刚山,此后多次奉命出使倭营与清正谈判。清正这次要他前来,无非想借恐吓逼朝鲜就范。
因此,松云一到,他即命倭众四面围绕,剑戟森列。松云毫无惧色,从容对答。
清正书问道:“六年前沈游击、小西飞以渡海归服为诱饵,哄骗我们退兵。现在国王不能渡海则已,王子兄弟内中一人也不曾渡海致谢。这不是忘恩负义吗?还是朝鲜国王之伪诈?大明使之如此还是行长、沈游击私下所为?太閤想了解这一点。”
松云答道:“朝鲜与日本交邻,讲信修睦二百年。于兹一夕,日本动无名之兵,践踏我山河,整杀我人民,丘墟我宗社,又擒我王子。于臣于子之情,岂不欲安宗社而还王子;于圣明之志,岂无为将军致谢之私念呢?然而当此时,天朝将官遍满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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