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残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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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浙残明梦- 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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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匿书缄口,卒不为陛不一言之,岂与朝鲜君臣结交为奸,网利邀功,无人臣心耳。以无臣心之人,而使之御外倭分主忧,臣知其必不能也。”

所谓《海东诸国记》不过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个亲日派朝鲜大臣所著有关日本、琉球国情的典籍而已,纯属个人之见。丁应泰将此作为依据上疏弹劾朝鲜国通倭,则不免有罗织之嫌了。其情实伪似真,连万历帝也不由不狐疑,便下廷臣议,令勘科徐观澜更査明白奏闻。

这边朝鲜王也以丁应泰之诬,内心不能自安,忙先遣陪臣李元翼、许筬等上疏自辩;后来又派右议政李恒福、兵曹参判李廷龟赍奏赴北京复辨朝鲜“被诬”。

李恒福等到了北京,闻鸿胪寺坐衙,便呈奏本及报单。万历帝命兵部会同府部九卿科道看议来说,朝使退下静待发落。

正月二十八日五鼓,李恒福一行到东长安门外。黎明时开门,进前到五凤门外,一行人分成四行拱手列站。不多时,鸣赞传呼,朝使行五拜三叩头礼以谢。

时兵部尚书田乐尚未进京,刑部尚书萧大亨仍旧兼署兵部事,中极殿大学士沈一贯在阁。李恒福便预构呈文一本,仍藏在袖中以往。

礼毕,退候五凤门东廊下休息。方起坐不定,忽然有人传呼“阁老到”。李恒福一行忙跪于路侧。沈一贯站住,问有何事。李恒福等便上前具言其故,言罢递上呈文。沈一贯即令李恒福起来接袂而立,亲受呈文。一番看过,李恒福便以《海东诸国记》逐条翻阅,一再指示论辨。沈一贯一边看,一边连称晓得。

其时天气尚早,朝寒政紧。沈一贯因此久立,泠泪盈眶,不断地以手擦拭。后又有詹事府官、礼部左侍郞、翰林学士等朝臣鳞次而入,见沈一贯站在那里,也依次站立,一面派人问有何事。沈一贯看罢走向阁中,李恒福辞退。

三天后,李恒福等又将前往礼部见堂。听说这天各司坐堂,便想要先诣科道衙门呈文入阙,这才知道吏部尚书李戴、户部尚书杨俊民、刑部尚书萧大亨、左都御史温纯等集六部九卿道科官为其国事会议于东阙。

当下左右朝房,吏胥众多,李恒福等随其衙门一一呈文。大学士沈鲤、朱赓等见其奏文及呈文,都点头称赞道:“好文章,明白明白。”指奏文中称祖称宗一款道:“老实老实,告君无隐,朝鲜真礼义之邦呵。”

到兵部朝房,见萧大亨、杨俊民等八位大员同坐,不久将出门前往东阙。李恒福等跪于阶下。萧大亨命他起来作揖,李恒福等又跪下,极陈冤痛之事。

萧大亨长身伟貌,烨烨有威。他见朝使到来,面呈喜幸之色,和悦颜色地对李恒福等道:“为何迟来啊?皇上见丁赞画参奏及海东记略于香案,等待你国奏辨已好久了。”李恒福答道:“只因方物不能越站,计程而来。”萧大亨道:“你国方遭罔极之谗,上奏辨白,一刻为急,何用方物啊?”

李恒福等每一开口话,萧大亨便回顾左右微笑,似有使之闻见之意。原来萧大亨也被丁应泰奏疏所劾,正在上本自辨,故而深以朝鲜奏辨为幸。

次日,李恒福又以《海东诸国记》、《五礼仪舆地胜览》等书论辨不已。萧大亨也累累千百言。不觉日晩,萧大亨久立不倦,李恒福等叩谢而退。

萧大亨于是就此事上疏道:“臣不足惜,国家之大体当惜;督抚之功不必叙,而将士之劳苦当叙。计倭败遁已近两月,军士暴露尚无归期,皆以应泰挠扰,既不叙其功,反加其罪。不知死者膏于草野,生者不获寸功,何以服数万军心?何以令外夷威服?”

朝鲜的“辨诬”之举赢得了大多数朝臣的同情,兵部集廷臣会议东事,都说朝鲜世笃忠贞,无背国通倭之理,乞免行查勘,仍早赐敕谕,以安其心。大学士沈一贯、都御史温纯、礼部左侍郞余继登,给事中赵完璧、包见捷、刘余泽、张辅之、桂有根、杨应文、韩学信,御史于永清、赵士登等纷纷上疏为朝鲜说话,一时丁应泰陷入空前的孤立状态。连素与丁应泰穿同条裤子的徐观澜,至此也据实具奏,极称朝鲜节义,为中国不侵不叛之国。

不久,万历帝就赂倭事传旨:“这丁应泰本说用贿买倭退兵,自可公论理断。七年狂寇,岂五千金能买其退?”念将士征战劳苦,仍发冏金十万两犒师,特谕优叙。

其实万历帝也不希望听到倭军“实以赂退”的消息。此时早已不同于蔚山之役。蔚山之役查明真相有利于严肃军纪,督促诸军,而现在倭军已经退出了朝鲜,如果还硬将倭军败退一笔抹杀,不但十万将士大失其心,而且贻笑中外,有失天朝尊严。可惜丁应泰错看了形势,到头来碰了一鼻子灰。

丁应泰既失去了万历帝的信任,不久遂为给事中赵完璧、陈维春所劾。二月二十二日,万历帝传旨道:“国体军情,皆朝廷大事,朕岂以一小臣私忿妄讦,不念将士久戍劳苦与属国君民泣吁苦情。丁应泰举动乖谬,威制勘科,几误大事,姑着革职为民回籍听勘。朝鲜王尔部里移咨慰谕,俾知朕始终字恤德意。仍令戒训国人,益坚恭顺之节,钦此钦遵。”

李恒福等既完成辨诬的任务,将要回国。回到馆内,正要准备打发行李时,忽然馆门大开,一个穿着便服的人从外面进来。观其状貌,似非贱隶之徒。李恒福等忙起身作揖并问尊名,原来却是前兵部尚书石星门下官杨应春。

原来,石星入狱多时,急图蒙释翻身。闻李恒福等来,想要派杨应春致意望救,无因得通。恰好此日临行,馆门无禁,故而杨应春得以乘便而入。当下极致尚书之意,想要他们回国后上疏相挽救。言罢,即匆匆告辞趋出。

于是李恒福等奉勅谕而还。而不待他们申救,石星已于这年九月初九日病死于狱中。

石星虽然属封贡派大臣,但因他首倡出兵,情况与沈惟敬不同。朝鲜人还是原谅了他,将其视为恩人,并为他在平壤建生祠。石星死后,其妻遵其遗嘱,蒙赦后即携儿子东渡朝鲜。朝鲜王感念石星旧恩,封其子为首阳君。石氏自此在朝鲜定居,奉石星为始祖,数百年来繁衍不绝。

 

 

 

(二)明军班师

 

万历二十七年(1599)四月,明军班师回朝。

十五日,辍朝许久的万历帝破例亲临午门城楼接受战俘。辅臣援昔年辽左献俘例,请求登楼扈从,上观天颜。万历帝不允,仅令随班行礼而已。

其时晨阳方艳,尚书跪于御路,两侍郞左右夹之,首仅及肘。致词毕,邢玠等献上日本俘虏六十一人,刑部尚书萧大亨、左侍郞谢述、右侍郞董裕等请犯人平秀政、平成正等磔斩合赴市曹行刑。请旨凡数百言,字字响亮,舒徐宣毕俯伏。万历皇帝亲传“拿去”二字。下面的廷臣尚未闻声,左右勋戚相接传“拿去”二字。二人传递为四人,四人传递为八人,八人传递为十六人,十六又传三十二。最后侍卫大将军三百六十人齐声响应,声如震雷。

传旨毕,尚书以下退朝,走出东长安门,锦衣卫官将罪犯压赴东市行刑。倭酋传首九边,其余都付所司正法。

文武百官入班北向列立两旁,致词官跪御道称贺。乐作,于是行五拜三叩头礼。乐止,百官随退,兵部于是疏请军门以下悉撤留兵。

万历帝祭告郊庙,并把献祭祖先的果酒都分赐给了内阁官员们。

闰四月初八日,万历帝颁平倭诏诏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缵承洪绪,统理兆人,海澨山陬,皆我赤子,苟非元恶,普欲包荒。属者东夷小丑平秀吉,猥以下隶,敢发难端,窃据商封,役属诸岛。遂兴荐食之志,窥我内附之邦,伊歧对马之间,鲸鲵四起,乐浪玄菟之境,锋镝交加,君臣逋亡,人民离散,驰章告急,请兵往援。

朕念朝鲜,世称恭顺,适遭困厄,岂宜坐视!若使弱者不扶,谁其怀德;强者逃罚,谁其畏威!况东方为肩臂之藩,则此贼亦门庭之寇,遏沮定乱,在予一人。于是少命偏师,第加薄伐。平壤一战,已褫骄魂,而贼负固多端,阳顺阴逆,求本伺影,故作乞怜。册使未还,凶威复煽。朕洞知狡状,独断于心。乃发郡国羽林之材,无吝金钱勇爵之赏,必尽弁服,用澄海波。仰赖天地鸿庥,宗社阴骘,神降之罚,贼殒其魁,而王师水陆并驱,正奇互用,爰分四路,并协一心,焚其刍粮,薄其巢穴。外援悉断,内计无之。于是同恶就歼,群酋宵遁,舳舻付于烈火,海水沸腾,戈甲积于高山,氛浸净扫,虽百年侨居之寇,举一旦荡涤靡遗。鸿雁来归,箕子之提封如故,熊罴振旅,汉家之德威播闻,除所获首功,封为京观,仍槛致平正秀等六十一人,弃尸稿街,传首天下,永垂凶逆之鉴戒,大泄神人之愤心。

于戏,我国家仁恩浩荡,恭顺者无困不援;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戳。兹用布告天下,昭示四夷,明予非得已之心,识予不敢赦之意。毋越厥志而干显罚,各守分义以享太平。

凡我文武内外大小臣工,尚宜洁自爱民,奉公体国,以消萌衅,以导祯祥。更念彤力殚财,为日已久,嘉与休息,正惟此时,诸因东征加派钱粮,一切尽令所司除豁,务为存抚,勿事烦苛,咨尔多方,宜悉朕意。”

朝鲜遣使贡谢。神宗回赐彩币,诏谕朝鲜国王李昖:“吾将士思归,挽输非便,行当尽撤,尔可亟图。务令倭闻声不敢复来,即来亦无复足虑”。

不久,勘科徐观澜又抗疏论沈一贯、萧大亨、邢玠、万世德“党和卖国”。奏疏送至京师,被户部侍郎张养蒙截住,不得上递。其时徐观澜亲历釜山、蔚山、忠州、星州、南原、稷山,查获各处败状,据实造册准备上报。于是萧大亨再一次莅临险境,惴惴终日。最后还是沈一贯依据徐观澜先前曾上疏称病,就势票准回籍调理,改命礼科右给事中杨应文代完勘事,方让诸人化险为夷。

这才是任你耿直敢言,俺自有办法对付。

杨应文倒是个能通融的主儿。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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