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残明梦- 第22部分

魏忠贤道：“你所行不法之事，举证确凿，朝内人所共知，咱家此时也护不得你。”

崔呈秀道：“高攀龙、赵南星为东林党人，他等串通一气，挟私怨排挤陷害我。”

魏忠贤生平最恨东林党人，见他如此一说，便坐了起来，将崔呈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开口道：“既是东林党陷害于你，咱家倒可以帮你洗刷冤屈。”

崔呈秀大喜，再磕几个响头道：“如此则无异于再生父母，崔呈秀愿尊厂臣为父，从此执鞭随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魏忠贤这时正忌恨朝臣对他的轮番弹劾，正想在外廷广树党徒。见崔呈秀愿做干儿子，自然满口答应。

于是二人继续交谈。魏忠贤见崔呈秀口齿伶俐，机警敏捷，顿时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崔呈秀又进言道：“不去赵南星、高攀龙等，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魏忠贤点头道：“吾儿所言甚是。只是满朝都是东林党人，该如何下手？”

崔呈秀道：“擒贼擒王，除掉几个为首的，其他就好办了。”

魏忠贤大喜道：“此言甚善。”于是二人一起商议谋兴大狱，企图陷害东林诸君子。

而崔呈秀经魏忠贤极力遮掩，得以无事，自此成为魏忠贤贼手下第一谋主。

这时朝内恰恰发生了一件大事。山西省缺巡抚，山西籍官员给事中尹同皋、御史潘云翼推荐其座主③郭尚友，但赵南星认为郭尚友为官不清不白，曾多次贿赂朝中权贵，就去找魏大中商量。魏大中也不同意，黄尊素劝道：“当年杜征南④也曾多次遗金结交洛中贵要。现今形势严峻，朝臣多以乡里分朋党，势成水火。如此下去，吾辈祸将不远了，应当稍留山西人一些空间。”但魏大中不肯听从。

最后，大家选来选去，依魏大中、夏嘉遇之议，以太常寺卿谢应祥有清望，列为第一人选报赵南星请示天启帝，并得到了批准。

御史陈九畴是魏广微的心腹，便借此上疏道：“谢应祥曾为嘉善知县，魏大中为他门生。魏大中以其座主的缘故，与铨选司郎中夏嘉遇共谋循私，理当罢斥。”

魏大中、夏嘉遇一同上疏自辨。赵南星、高攀龙也极力为他二人辨白道：“谢应祥系以人望推举，魏大中、夏嘉遇无私，陈九畴妄言不可听从。”

魏忠贤正苦于抓不住东林党人的把柄，当即借此生事，假传圣旨罢免魏大中、夏嘉遇，并责赵南星等结党营私。于是赵南星、高攀龙相继上疏求去。吏部考功司郎中邹维琏也要求同去，获准。

左光斗见此十分气愤，于是草奏魏忠贤及魏广微三十二斩罪，并先遣妻子回南直隶故里，准备在十一月二日上达。

魏忠贤得锦衣卫密报，便与崔呈秀商量，先此两天矫旨会推吏部尚书，物色接替赵南星位置人选。杨涟因注藉不曾参预。吏部侍郎陈于廷等推举乔允升、冯从吾、汪应蛟上报。

魏忠贤于是假传圣旨道：“此次会推，仍是赵南星私人，显是陈于廷、杨涟、左光斗有意徇私。”并责杨涟道：“杨涟怙恶不悛，注籍躲闪；前者勘陈九畴事，俱属杨涟等主张，朋比不公。”当即借此将杨涟、左光斗、陈于廷三人一同削籍。冯从吾不久也告老返乡。

韩爌为内阁首辅，按例秉笔唯首辅一人。魏广微与他争权。魏忠贤袒护魏广微，遂破坏旧制，借圣旨告韩爌：“同僚应协作恭让，次辅不得伴食”。于是韩爌上疏求去。魏忠贤正是求之不得，再下一道圣旨斥责他“将过错归于皇帝，悻悻求去”，干脆连依惯例首辅应享受的离职优厚体貌也不给他了。

次年正月，又罢代草杨涟《劾忠贤疏》的左谕德缪昌期。阉党人物被起用者则有阮大铖等十一人。魏广微、顾秉谦撰《缙绅便览》一册，内将叶向高、韩爌等东林人士丰八人目为邪党，以黄克缵、王永光、徐大化等六十余人为正人，分别作上记号，通过魏忠贤心腹王朝用密呈，以作为百官黜免升赏之用。

至此，东林在朝主将相继被解职，朝中奸贼林立，天下大权尽归魏忠贤。

　

　

　

————

①杨邃庵：即杨一清（1454…1530），字应宁，号邃庵，云南安宁人。成化八年（1472）进士。正德五年（1510），与张永共计除大太监刘瑾。曾二度入阁，嘉靖六年（1527）任首辅。后受阁臣张璁攻讦致仕，卒于家。

②魏允贞（1542…1606），字懋忠，号见泉。万历五年（1577）进士。历任推官、御史，以直言敢谏闻名。大学士张居正归葬，群吏趋事恐后，允贞独不赴。海瑞亲笔书写“直言第一”赠他。万历二十一年（1593）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官至兵部右侍郎。为官一生，两袖清风。山西百姓为之立祠。谥介肃。

③座主：明人称乡试或会试中本科主考官、总裁官为座主，相对于门生而言。

④杜征南：晋名将杜预（222—284），字元凯，京兆杜陵（今陕西西安东南）人。足智多谋，被誉为“杜武库”。曾以征南将军参与平吴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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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季春秋（9·《江浙残明梦》第一部）　　　　热　　　　　　【字体：小　大】　
　
第八章　姚江忠臣　
　
作者：郭进艮　　　　文章来源：玉苍山下　　　　点击数：1034　　　　更新时间：2008…11…18　
一

黄尊素是在天启五年（1625）三月携家回到故乡余姚黄竹浦的。

自去冬以来，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先后罢官，朝中善类渐少。他每日无事，只与李应升等相对而叹。

他初步意识到了自魏忠贤得崔呈秀后，诸君子无形中已被有以一面黑幕有预谋地一步步逼罩而来，那黑幕渐逼渐小，直至将他们挤在一块狭隘的空间里，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这年二月，一道圣旨下达：要黄尊素以御史出视陕西茶马。然而在他收拾行李，刚离京不远，却又收到了一道谕旨，以他“专击善类，助高攀龙、魏大中虐焰，为‘东林护法’”的理由予以削籍回乡。

原来，因当初贪污东窗事发，崔呈秀差点被高攀龙议罪充军，为此他一直耿耿于怀。便助魏忠贤步步为营，先后驱走高攀龙、赵南星、邹清琏、魏大中、夏嘉遇、杨涟、左光斗、陈于廷、缪昌期等人。而当时揭发他私赃一事的同谋者，现在就只剩下有李应升与黄尊素等人了。崔呈秀也深知魏魏忠贤十分忌惮黄尊素。于是等黄尊素一离京，就授意门生工部主事曹钦程上疏弹劾黄尊素，魏忠贤随即矫旨他削籍。李应升、周宗建等也于同时被斥。

其时姚氏夫人正身怀六甲，经不住一路颠簸，回到余姚故里不久，就产下了第五个儿子，取名宗彝。

远离了喧嚣繁华的都市，远离了致君尧舜、抗奸持正的朝臣生活，黄尊素在家重操教书旧业，他每日只看着几个儿子渐渐地懂事并长大了。

长子黄宗羲年已十六，习文练武，十分勤苦。次子宗炎、三子宗会都跟从妻弟翁逸学习，自幼聪明伶俐，讨人喜欢。宗会六岁时，沿河搠蟹为戏，翁逸等取笑他道：“蟹精善搠蟹”。宗会一听，便将搠蟹的青竹杖提在跨下应道：“龙子惯乘龙。”翁逸等诧异惊叹，一时传为佳话。

故而，黄尊素在仕途不顺的失落之余，却也享受到了人间的天伦之乐。

然而接下来更大的阴谋却向他们撒开了，目前不过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久，黄尊素就听到了风声：先是听说当年智审梃击案的东林党人王之寀被捕入狱，继而又听说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也被捕入狱。他心里一沉，便留意打听。

原来，就在黄尊素出京不久，魏忠贤就开始策划借重翻“三案”为名，大肆迫害东林党人。现任刑部侍郎王之寀首当其冲，受到了阉党集团的轮番上疏轰炸。

这些人捕风捉影，无中生有，胡说什么王之寀捏造案情，借此向国舅郑国泰勒索过赃银二万两。于是王之寀当即被削籍，并逮捕入狱追此，要他交出赃银八千两，到最后竟被逼死狱中。

紧接着，又对红丸案、移宫案中的主要祸首进行陷害，连已故的东林党魁邹元标、李三才等也都受到削夺的处分。

汪文言自去年夏被黄尊素设计救出之后，冬十二月又因遭阉党御史梁梦龙弹劾，再度被捕入狱。大理寺丞徐大化乘机迎合主子意旨，弹劾杨涟、左光斗“党同伐异，招权纳贿”。

魏忠贤大喜，授意亲信、北镇抚司许显纯借起兴起大狱，企图将赵南星、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二十余人牵扯进去。

这个许显纯为明嘉靖驸马都尉许从诚之孙。天启四年代刘侨掌镇抚司，生性残酷，略晓文墨，是魏忠贤的忠实走狗。他原拟将杨涟等坐以“三案”中的移宫罪。阉党大理寺丞徐大化却更为歹毒，他向魏忠贤献策道：“只坐移宫，则无赃可指。不如坐以纳熊廷弼贿赂罪，封疆之事大，杀掉他们更显名正言顺。”

魏忠贤大喜，便命许显纯逼取汪文言口供。

熊廷弼一案则是缘起于东北大金汗国之事。东北自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后，于万历四十四年（1616）在赫图阿拉称可汗，国号大金，年号天命。万历四十六年（1618）萨尔浒一役，大败明辽东经略杨镐。尔后连下沈阳、辽阳七十余城。频频骚扰大明边境，掠夺人蓄财物。为此，朝廷起用熊廷弼为兵部右侍郎辽东经略使。熊廷弼到辽东后，立“三方布置策”，以广宁陆军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