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残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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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浙残明梦-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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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崇祯帝对东林党人失去信任,而温体仁、周延儒之流得以受到倚重。廷推阁臣之事便也不了了之。到了第二个月初十,前大学士韩爌还朝时,内阁便只有他一个人了。

 

 

 



 

刘宗周自今夏北上。途经杭州,会友人讲学于先觉祠。其间曾致书浙江巡抚陆完学,请建高攀龙、魏大中父子、黄尊素、周宗建五君子祠于西湖。因为高攀龙曾倡学于浙江,周宗建曾任职浙江,而另三人则都为浙人。然而意见得不到采纳。

九月到了京师之后,对于温体仁、周延儒之辈深恶痛绝,多次上疏论事,忠火耿耿。在任间,他严于律法,政令一新,豪贵为之敛迹不敢欺民。爱民如子,对单丁下户尤其照顾,京师老百姓称他为“刘顺天”。

此时,东北建州女真在辽东崛起后,越闹越盛。老汗王努尔哈赤自天启六年攻宁远为袁崇焕所败后,郁郁而死。其子皇太极继承汗位,次年改元天聪,改女真族名为满洲,率兵继续骚扰边境。皇太极为努尔哈赤第八子,在诸兄弟中最为剽悍英武,自二十岁即随父东征西战,威振辽东。

崇祯二年(1629)十月二十七日,金军兵分三路,绕道攻入关内。二十八日,围困蓟州。不久又攻克遵化、三河、临顺、义城,一路势如破竹,进逼通州,渡河垒营于城北。京师为之戒严。

以兵部尚书督师蓟辽的明将袁崇焕闻警,急率大军入关勤王。袁崇焕长期与金军相抗,为后金一大劲敌,皇太极深为忌惮。然而他此前却因擅杀驻守皮岛的大将毛文龙而受到朝臣批评,这次竟然又让金军突破防线攻入关心直抵京畿,其咎在所难辞。崇祯帝惶然失措之余,岂不转惊为怒?

十二月初一,崇祯帝在皇极殿平台召见袁崇焕,借故将他下锦衣卫诏狱。

原来,袁崇焕在城东南隅扎营,竖立栅木以守,与金军相持。皇太极见一时难以取胜,便想了一个反间计。

金军抓获了两名太监,令副将高鸿中等看守。他却暗地指使高鸿中等故意在此两名太监面作耳语道:“今日撤兵。袁巡抚有密约,大事马上可成了。”

此时其中一名太监正躺在地上,偷听到此话,便暗记在心。不久,他“寻”到一个机会,便偷偷逃出,跑回来后便将所听到的“消息”告诉给崇祯帝。

崇祯帝初时因袁崇焕擅斩毛文龙一事耿耿于怀,听到这话,竟然深信不疑。于是再召袁崇焕及祖大寿于平台,责问袁崇焕为何擅杀毛文龙,又指责他援兵逗留,下诏绑付诏狱。次年八月十六日袁崇焕被以“擅主和议,专戮大帅”罪名磔于市,边事自此无人足以胜任。

十二月初十,各路援军纷纷战败。崇祯帝心里烦恼,便不上朝视事,奏章多留中不报。传旨办布囊领八百,太监们争先献马骡,又下诏令百官献马。

群臣至此,议论纷纷,人心不稳,刘宗周道:“此必有人用迁都来打动圣上。”

于是至午门叩头上疏谏道:“国势强弱,视人心安危。乞陛下出御皇极门,延见百僚。明言宗庙山陵在此,固守外无他计。”

他俯伏待报,自晨迄暮,得内侍传旨方才退出。献马之事遂罢。

刘宗周回到衙内,有僚属禀报道:“遵化既克,一时遵化难民逃到京师者数以千计。似此如何安置?”

刘宗周道:“民心一失,何持以守。”

于是分遣僚佐出城,加以安置。供应饭粥以养老弱病残之民,严厉推行保甲之法,一时人心稍安。

此年值“土木之变”三甲子⑤,刘宗周召集京城与属县各乡大夫、文学士及父老子弟于城隍庙,设于谦牌位,撰文以祭。

文曰:

昔公当己巳之变,只手擎天,屹如山岳。其大者在首遏徐有贞南幸之议,以定人心,卒能倡千古未有之局,挈乾坤而再造,洗日月以重明。迨甲子三易,复为己巳,不减当年我公在事之日。今日之事,其自宗周等而下,守土诸臣有不心公之心、洒公之血、与城为存亡者,公殛之。其大小文武臣工及于耆老、士、庶人有心公之心、洒公之血、与城为存亡者,公殛之。其内自禁旅臣以下有不心公之心、洒公之血、与城为存记者,公殛之。

 

刘宗周在设祭典礼上慷慨陈词,涕泪俱下。然后又刻行祭文,遍递内外各衙门,一时民心为之一转。

十二月廿七日,周延儒、何如宠、钱象坤同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

在此前后,京师情势危急,人心惶惶,有囚犯刘仲企等一百七十余人乘乱在狱内发动暴乱,破械而出,准备逾城逃跑,后被捉获。

崇祯帝闻知大怒,将刑部尚书乔允升等人逮捕下狱论罪。后本论绞死,因年老减死,发配边远充军。

乔允升事刚过去,大学士韩爌又因为袁崇焕座主受到牵累,称病求去。不久,左都御史曹于汴复遭奸臣排挤求去。左谕德文震孟也挂冠而去。

六月初四,左副都御史易应昌因曾为乔允升辩解鸣冤,再遭奸党攻击,被崇祯帝下诏打入天牢。

刘宗周于是又上疏道:

法天之大者,莫过于重民命,则刑罚宜当宜平。陛下以重典绳下,逆党有诛,封疆失事有诛。一切诖误,重者杖死,轻者谪去,朝署中半染赭衣。而最伤国体者,无如诏狱。副都御史易应昌以平反下吏,法司必以锻炼为忠直,苍鹰乳虎接踵于天下矣。愿体上天好生之心,首除诏狱,且宽应昌,则祈天永命之一道也。

法天之大者,莫过于厚民生,则赋敛宜缓宜轻。今者宿逋见征及来岁预征,节节追呼,闾阎困敝,贪吏益大为民厉。贵州巡按苏琰以行李被讦于监司。巡方黩货,何问下吏?吸膏吮脂之辈,接迹于天下矣。愿体上天好生之心,首除新饷,并严饬官方,则祈天永命之又一道也。

然大君者,天之宗子;辅臣者,宗子之家相。陛下置辅,率由特简。亦愿体一人好生之心,毋驱除异己,构朝士以大狱,结国家朋党之祸;毋宠利居成功,导人主以富强,酿天下土崩之势。

 

周延儒、温体仁见到奏疏后,很不高兴,便思设计陷害。

其时金军已退,京师解严。崇祯帝祈雨消禳,刘宗周正好称疾不去。二贼便借机弹劾刘宗周傲慢无人臣礼。

崇祯帝火气正盛,当即传旨召见刘宗周责问。

刘宗周道:“上天重民命,则刑罚宜省,请除诏狱。上天厚民生,则赋敛宜缓,请除新饷。相臣勿兴大狱,勿赞富强,与有祈天永命之责。”

崇祯帝道:“依爱卿之见,既除新饷,如何足兵、足饷?”

刘宗周道:“兵贵精练不贵于多,养民自可赡军。使民以时,军饷自足。有原设之兵、原设之饷在,圣上何故忧之?”

崇祯帝再问良策,刘宗周条画以对,周延儒、温体仁也不能难为他。

崇祯帝无话可说,只得连称“迂阔”,笑而遣他。

刘宗周出来,坚以病辞归,终获准许。

临行时,京师百姓为之罢市哭送,遮道十余里不去。

刘宗周出入都门皆行李一肩,两袖清风,自此人又号曰:“刘一担”。

他走后不久,温体仁便以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与周延儒一同祸乱朝纲。

自崇祯二年九月来京,至次年六月托病乞休,刘宗周前后在顺天府尹任上一共呆了九个月时间。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自黄宗羲还乡后,每日只是读书,或教导宗炎、宗会诸弟读书,或携诸弟环游四明山,或到恩师刘宗周处聆取教诲。其余时间,则侍奉祖父母及母亲姚氏。

老夫人每日只做些针线活,闲来无事便在旁观长子教谕诸弟,自有一番乐趣。

宗羲之妻叶宝林,贤惠而又有才华,能诗善文。因此夫妻之间倒也颇为相宜,如鱼得水。

崇祯二年(1629)六月十八日,叶氏生下长子,取乳名褒儿,后来取名百药,字弃疾。

婴儿呱呱落地,黄宗羲顿感到初为人父的喜悦。他想起祖父经常对他说的他初生时“梦麟入怀”的故事,又想起了父亲,欣喜中又有一丝伤感。

黄曰中夫妇乐得合不拢嘴。姚氏痛失夫君,倒也因喜得长孙而稍得弥补。

这年秋,黄宗羲渡江北上游历。他先到嘉善县南早滨寻访同为东林遗孤、当年一同在京为父诉冤的好友魏学濂。

魏学濂自伏阙上书为父讼冤归来,一直居家。见到黄宗羲来访,十分高兴。二人一起畅游太湖,谈诗论文。

然后,经魏学濂导引,黄宗羲前往拜谒嘉善名臣钱士升,请他撰先父黄尊素墓文。

钱士升字抑之,号御冷,与东林党领袖高攀龙、赵南星等人相善。万历四十四年(1616)为状元,授翰林修撰,授修撰。天启初,以养母乞归。魏大中、赵南星被难,他破产营救,广为士林称道。

钱士升得知来意后,满口答应宗羲所请。

他又取出一本小册子,问宗羲道:“东浙士大夫贤否?”得所答,即书其上。

后来他再度入朝,官至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此册子便为他提拔人才张本。

宗羲在嘉善耽留数日后,便辞别钱士升、魏学濂,去松江府华亭县拜望名士陈继儒,以答谢当年改疏之助。

陈继儒长期归隐,屡辞征辟。他在华亭城外有两间精舍,一称顽仙庐,一称来仪堂,相距约一里许。他是黄宗羲少年以来认识的第一位大名士,而又素爱提拔后进,不以途穷视人,亲自替他修改为父诉讼的奏疏,在他茫然无助的时候拉了他一把,黄宗羲对他一直心存感激。

这天凌晨,黄宗羲坐小舟来到来仪堂门外,见河内泊舟数里,拜见陈继儒者络绎不绝。

陈继儒早上起来,梳洗罢,依次接见来访者。

轮到宗羲,他便上前施礼道:“后学姚江黄宗羲,前来拜见老先生。”

陈继儒认得是黄宗羲,分外高兴,连忙请入。

落座毕,宗羲道:“上次深蒙先生不吝教正。宗羲已上京诉冤,报得父仇,特来道谢。”

陈继儒连连谦让。

黄宗羲见陈继儒很忙,谈了一会,便起身意欲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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