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残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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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浙残明梦-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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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元飏宣读罢祭文,率冯元飙、刘应期、陆符、万泰、冯文伟、冯正则、冯自昭等十余人共同会哭祠下。一时哭声大震。围观民众纷纷嗟叹泪下。

事毕,陆符、万泰等人便将祭文四处分发传播。祭文除哀悼尊素,复历陈在姚逆党多方或明或暗阻挠黄尊素葬祀之事,刺余邑缙绅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

此文一发散,登时满城士民议论纷纷,指责党逆之人的不是。

余姚逆党本身源于浙党,与地方绅士尤其是陶石梁弟子沈国模、管忠圣、史孝咸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沈管诸人,又因学术见解与刘宗周、黄宗羲等多次发生辩论而渐生嫌隙。

于是,在绍兴府白马山讲学时,便在议论中偏袒党逆之人,反过来指责黄宗羲一方的不是。

刘宗周在旁见状,不禁拍案而起,正色道:“不佞乃白安先生之未亡友。假若有相啮者,请以螳臂当之!”

沈、管等人见宗周怒发冲冠,这才闭口不言。

在刘宗周的支持下,陆符、万泰与二冯的祭文散播余姚、慈溪、鄞县、山阴等县,形成强大的舆论声势。

那蒋一骢方卧病在床,闻讯咋舌惊悸再加气急,两脚一伸,登时一命呜呼。

此后,二冯便召集慈溪刘应期、姜思睿、冯文伟、冯正则、冯自昭、冯京第,余姚黄宗羲、黄宗炎、黄宗会三兄弟,鄞县陆符、万泰及黄尊素当年学生董守谕、董德偕、董德偁等在慈溪文昌庙前宣布成立文昌社。

文昌社作为复社浙东分支,继东林党遗风,以激励风物自任,品诗评文。社内诸子中,甬上陆符、万泰、董守谕、董德偁,被后人誉为“东林四先生”,慈溪二冯则被誉为“东林之巨子”。

 

 

 



 

数月后的一天,黄宗羲又携带宗炎、宗会赶往慈溪参加每月一度的文昌社聚会。

他到了慈水,先去姜宅拜访告假归乡的姜思睿。

姜思睿字颛愚,为故太仆寺少卿姜应麟侄子。天启年间中进士。崇祯初任御史,疏陈天下五大弊,又因先后弹劾周延儒,温体仁,得罪权臣而乞假归乡。与刘应期齐名,人称姜刘。

姜思睿闻听家人禀报姚江黄宗羲到来,慌忙迎了出来,邀请宗羲兄弟进内。

黄氏兄弟入内,见座上有一年逾半百的老儿危襟正坐,傲然不语。

姜思睿为宗羲兄弟介绍道:“这位董先生,刚从省城归里。”

宗羲、宗炎、宗会忙施礼道好。那人抬眼望天,用眼底扫了黄氏兄弟一眼,微微颔首示意。

姜思睿见此,略感不快。回头和悦颜色地请宗羲入座。

宗羲谦辞片刻,便入座。宗炎、宗会侍立身后。

那人见宗羲年轻,竟然与己同席,颇感不快。于是便以颐指问道:“读何书?”

宗羲欠身答道:“惭愧。先读史,后读经,现亦攻诗文,感悟不深。”

那人便以前辈的口吻教诲道:“若提史,太史公《史记》以来凡廿一部,岂一个字儿尽了?须得先尽读前四史,后读今人所作国朝野史。”

黄宗羲碍于礼节,连连称是。

姜思睿在旁听得,暗暗生笑。那人却继续东拉西扯,口沫横飞。

姜思睿终于忍耐不住,失口笑道:“这位便为人称姚江孝子的黄太冲,先生不认识吗?”

那人一听,眼前竟是大名鼎鼎的浙东青年才俊黄宗羲,顿时无地自容。讪讪地连道久仰,站起来灰溜溜地告辞而去。

姜思睿也不挽留,将其送出门外。
然后回屋,看着黄宗羲哈哈大笑。

宗羲道:“惭愧。此人口若悬河,可惜自视高了一点。”

姜思睿哈哈一笑,然后道:“太冲兄此来,可知二冯已北上否?”

宗羲道:“不曾听说。”

姜思睿道:“二冯北上京师,社内事务暂由刘瑞当(刘应期的字)主持。稍迟你我四人一同前往便知。”

四人稍谈片刻,看看时辰已到,便一同前往冯氏大宅而去。

来者除了刘应期、姜思睿、三黄,有冯京第、冯文伟、冯正则、冯恺瑜、陆符、万泰、董守谕、董德偕、董德偁等凡十数人。

刘应期也为刘宗周弟子,慈溪人。与冯文伟并称刘冯。为人刚正不阿,于诸学子中芒寒色正,交道虽广,但深交者不过宗羲等数人而已。当时冯京第素有盛名,宗羲在论慈溪名士时,每推刘应期为首,冯京第列其次。冯京第很不高兴,却无可奈何。

当下友朋高会,刘应期居坐席端,黄宗羲执笔。诸人品诗评文,裁量人物。

议论慈溪名士,刘应期不因关系好坏,秉公论事。一方名士,都有录学使者到会。以刘应期书进之,大略准之为上下。名士十数人列坐,都无丝毫私心暗意,都经意见统一后方定。冯正则叹道:“瑞当兄亦有瑕疵,然而可以历数而尽;我等非无好处,然而也可以历数而尽。我等与瑞当相差太远呵。”

在与文朋诗友的交流中,宗羲得益匪浅。这年冬天,他将此前诗作整理成稿寄给朱天麟,其内容多为父亲冤狱而作。

此时父亲门人朱天麒正司理饶州。当他收到宗羲寄来的诗稿,读罢不由击案赞叹。当即修书一封,嘱被誉为“豫章四子”的海内文章大家江西艾南英、陈际泰、罗万藻、章世纯为之作序。

这是宗羲的第一部诗集,也是他自金陵韩上桂处学得诗法,并与众诗友交流长进后的第一次习作稿。

第二年春,宗羲便到杭州攻读了,并加入了杭州读书社,暂时离开了浙东文昌社的文朋诗友。

 

 

 



 

薄暮时分,皎月若隐若现,风光旖旎的西湖上,一艘湖舫自远而近荡悠而来。船中数人,争论书中事,各持意见不相下,不时传出哄笑声,随着因桨橹激起的湖水应和成一片。

这时已是这崇祯六年(1633)秋的事了。宗羲自此年春开始读书于杭州南屏山下,已历时半年有余。在杭州,他与孤山读书社的文人关系较为密切,并成为其中重要一员。

除船家及侍僮外,船中一席共十人,大多为读书社的友人。

居于上座的为黄宗羲来自南直隶上江的两位朋友——宣城沈寿民、芜湖沈士柱。

沈寿民自崇祯三年秋与宗羲道别后,遍游各地。今年从海外回来,顺道到余姚黄竹浦找宗羲,方才得知他在杭州,怏怏而去。这次恰逢沈士柱,便与他一同来杭州,与宗羲同寓孤山读书社,读书社诸子皆来相会。每日薄暮或集湖舫,或于月下荡小舟,诗酒流连月余。

除二沈与宗羲,其余各人分别为闻启祥、严调御、冯悰、江浩、张岐然、虞宗玫、虞宗瑶。

闻启祥字子将,为读书社领袖,风流蕴藉。冯悰字俨公,杭州长桥人;严调御字印持,余杭人,两人也为读书社领袖之一。

江浩字道闇,杭州横山人。性格粗疏,读书略知大概辄止。而胸怀阔达,没有尘间琐事纤毫之累。张岐然秉性与他相反,读书深细,于《三礼》上花时费力最多,字比句栉,连宫室升降、器皿位设之类都深究不遗。两人都是黄宗羲的知己。

虞宗玫、虞宗瑶为兄弟两人,钱塘右卫人。虞宗玫,字大赤。因生时面如红玉,故名。为人朴讷,罕事文饰。虞宗瑶,字仲皜,英敏爽朗。除了读书社,兄弟两人也都是复社成员,与宗羲关系也很亲近。

当下大家荡舟西湖,谈古论今,何不惬意。

不多时,话题便转到复社上来。

沈寿民率先开口道:“今年三月张天如举虎丘大会①,山左、江右、晋、楚、闽、浙赴会者凡数千人,舟车往来如织。大雄宝殿不能容,生公台、千人石鳞次布席皆满,往来丝织,游于市者争以复社会命名,刻之碑额,观者甚众,无不诧叹,以为开国三百年来,从未有此一举呵!”

众人中有去过虎丘与会的,也有因故不曾赴会的,都啧啧称赞。

过了一会,黄宗羲开口道:“天如既得罪权臣而遭罢归,当韬光养晦、静待时机为是,何必兴师动众、以引朝野侧目?”

冯悰道:“太冲兄所言甚是。然而依在下观天如本性,未必肯如此张扬。必有旁人推波助澜,助其成事。据闻与会人数如此之多,皆赖于先期传单四出之故。孙铺司案头一部《汉书》,袖中一封荐书,逢人即言‘我哩②天如天如’,人皆号为神行太保。”

众人闻听哄然而笑。

沉默片刻。张岐然忽道:“明月三峰禅师开堂③于净慈寺,大家何不前往共听?”

众人大声叫好。

江浩也道:“三峰禅师新近招收一名门徒姓刘名道贞,为四川临邛人,天启元年举人,与在下最为相契。此人敦行古道,好读兵书战策,诸位不可不交。”

冯悰问道:“莫非便是人称赛伯温的刘墨仙(刘道贞字)吗?”

冯悰:“正是此人。”

江浩道:“在下也与此人结识。听说他素有文名,不可一世。不想竟也拜于禅师门下,明日正好畅叙旧情。”

于是众人继续饮酒赏月,直至酣时方各自散去。

杭州文人结社之风始于小筑社。小筑社起于万历三十七年(1609)前后,其创始者为人称“余杭三严”的严氏三兄弟。“三严”长名调御,次名武顺,季名严敕,兄弟三人自相师友,订业小筑山居,时称小筑社。

天启年间,孤山读书社继起而为众士子聚首之所。社内诸人常以文章风节相期许,评论时事,激扬文字,影响颇大。闻启祥、严调御便将自己主持的小筑社与之合并,遂称四方社事最盛。崇祯二年(1629)加盟张溥、张采的复社。

读书社诸人,均跟一个名叫虞淳熙的人有关。

虞淳熙字长孺,号德园先生。十七岁即名振江左,为“后七子”王世贞、李攀龙等人赏识。万历十一年(1583)中进士,官至吏部员外郎,与顾宪成、赵南星等关系密切。万历二十一年(1593)在京察中受到奸党攻击而去职。归里后筑室湖滨,环沼而居,称宜园。家居近三十年而卒。虞宗玫、虞宗瑶兄弟为他的儿子,张岐然为其女婿,读书社领袖闻启祥、严调御、冯悰等则为他门人。

 

第二天,闻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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