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的长廊,忽然变得很漫长,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尽头,踏进了正殿。灯光一下子明亮许多,亲王贵族,后宫粉黛,满朝文武都用目光迎上来。
而我,即将用那婀娜的舞姿,把这些目光牢牢抓住。当我沉醉在自己的歌舞时,不时地听到一两声赞美,隐隐约约,被淹没在众人的谈笑声中。
随着鼓瑟的节奏,我的脚步变得沉重,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在最后转身的动作时,一道闪光掠过;是挂在腰间那半块玉佩,挣脱了捆住它的绳索,飞了出去。我本能地向前伸手想把它抓住,不顾这支歌舞的协调,也不管周围的是什么样的人……一步,两步,却在跨出第三步的时候,身体重重地下坠。那一瞬,世界慢慢变黑,我看到了很多张脸庞向我聚拢过来,爹爹的,姐姐的,还有许多宫女太监的,以及我很讨厌的那男人朱高燧的……
为什么,又是你……
我眼前一黑。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昏迷前的事,被我渐渐忆起。
“咦?”在爹走之后,我低头看了看四周。
“小姐在找这个吧?”紫衣晃着我的玉佩,“当晚小姐昏迷之后,玉佩落在地上,是大小姐替你拾回来的。”
我抓过玉佩,心头一阵暖暖的。果然还是姐姐了解我,真想好好地谢谢她。
“我真的昏迷了两天吗?为什么朱高燧把太医叫来了?还有,我怎么了?”我把心中的疑问,一下子抛给紫衣。确实,从第一次见到朱高燧那天开始,我时常会有晕眩,又很快会好。只是,这次我昏迷了两天……我甚至怀疑自己被他下了蛊。
“据太医说你是中了不明的毒,毒性尚未浸入体内,没什么大碍,基本上解了。看得出来,你中毒的这两天,三皇子都很不安,说对此事要追查到底。小姐,我觉得三皇子还是挺关心你的嘛,这两天基本上都没离开。”紫衣一脸坏笑。
“别胡说了,紫衣,我和他什么跟什么嘛。再说了,他要是关心我,怎么现在倒是不见人影了?要说有什么人要加害我,恐怕是爱慕朱高燧的那些女子吧!”我无奈地叹了叹气,接着问,“那晚,皇上还是宣布婚期了?”
“是的,封妃仪式会在小姐痊愈之后尽快举行的。”她顿了顿,有点支吾地问我:“有句话紫衣不知该不该问?”
“你说吧。”
“小姐当真要嫁给三皇子,你不会后悔吗?”她鼓起勇气,一口气把话说完。
“呵,皇上赐的婚,岂容我们说不。”对紫衣的一问,我说了谎话。
朱高燧么?
在苍浮桥一见,至今都很厌恶他。只会逞口舌之快的小人,每次见到他都是一种折磨。想到这辈子就要跟着他,我的心又开始纠结。
其实,我和他的结怨,何止苍浮桥一遇。就在那次之后不久,我曾被他劫进宫中。
那日,我在府中的院里看书,一个黑影闪过我身边,整个过程悄然无声。我猜到是他了,朱高燧,一身白袍站在我旁边,顺手把我一把搂了过来。
“洛洛,不知你是否愿意与本王到宫中共饮一杯?”他不容拒绝的一问。我把他推开,故作镇定的说:“三皇子如此看得起我,那是苏洛洛的福气,又怎会不给三皇子这个面子呢?紫……”还没有等我喊出口,朱高燧已把我的口捂上,一把揽过我的腰,从墙上翻了出去。混乱中,感觉自己的穴道被狠狠地点了一下,失去意识。
醒来时在一间比自己房间布置得更高雅,要大上很多的房间;确切说,应该是宫殿吧。我果然被他带到宫里来了。
“终于醒了?还真能睡。”朱高燧幽幽一笑,把我扶起来。我环顾四周,一切摆设以及装饰都是我们府上升级再升级的上品,根本不可比拟的。
“你怎么把我弄进来的?”
“本王自有办法。来,陪我喝一杯吧。”我才发现前面的桌上,摆着酒菜。鸿门宴?!一闪而过的念头。“放心,这不是鸿门宴。”他说。天啊,他还会读心术不成?我在心里颤抖了一下,又立刻平复下来。
几杯酒下肚,已经有点昏沉沉。我很少饮酒,酒量自然也不行。不知道朱高燧玩什么把戏的情况下,我决定拒绝再喝了。正想着,朱高燧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往他身上一拉,“上回在苍浮桥,不是说好了的么?那本王不客气了。”
两个人,贴得那么近,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我的脸颊越来越烫。刚想挣扎地推开他,反而被他抱得更紧。这是不容反抗的一个拥抱。
“三皇子!请你不要这样!”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让本王抱一下好么,一下就好。”他的声音怎么可以这么温柔……
我还是把他推开了。面对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我有点害怕,心里有很坏的预感。自觉此地不宜久留,即便是这深宫,也潜伏着无法预见的危险。况且,这宫,沾染过多少鲜血,夺取过多少性命。
这次,朱高燧冷不防地扑过来,我闪避不及,被他扑倒在床上。周围静得可怕,只有我们的呼吸声那么清晰。刚才喝了些酒的缘故,让我全身无力,更别说加上一个人的重量。看来,我逃不过他的“魔掌”了。
浅浅一吻,也能感觉到他的唇好温暖。尽管,我已经热得透不过气,如烧灼一般。
僵在那里,不能动。
“朱高燧,够了!”
“洛,不得对本王无理。”
……
“三皇子,华郡主求见。正在正殿等您呢。”门外传了宫女幽幽的声音,我如释重负,这华郡主来得真及时,我趁机逃了吧!
朱高燧终于肯起身,理了理衣服。
“让她等等,说本王一会就过去。”声音无不透着不耐烦,似乎,他不太喜欢这位华郡主。华郡主……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洛,这次算你运气好。不过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辈子。等会我会命人带你回尚书府,我们后会有期了。”次日,皇上便下旨,赐婚礼部尚书的二女儿,也就是我,给三皇子朱高燧。
一切巧得不能再巧了。
“其中肯定有诈。”我忿忿不平,“我不依!一定是朱高燧搞的鬼!”
“洛儿,前些天退朝后,皇上向我问起你的事,我还纳闷陛下怎么会关心起你来了,原来皇上是有打算的了。”爹爹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天啊!我不要嫁给朱高燧。爹,我怎么办啊?!”我带着哭腔,向爹哀求。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小了,能被皇上赐婚,这是我们苏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了。三皇子据老夫所知,他一表人才,为人和善,能把女儿托付给他,老夫也了了一桩心愿。”爹拍着我的肩,语重心长道。
第2章 镖局
蒲州,距京师西北两千里的小城,以经商为主,也算得上富庶。城中百姓的生活不如京师那般繁忙,娱乐活动倒是多姿多彩。常有经商小贩游至此城,为蒲州带来的奇物珍品,并不比京师的少。镖局在蒲州亦从来无需愁无客源找上门。
“易大哥,京城来了信使。”
身着浅紫色素裙,挽起发髻别着珠钗,散发着独特魅力的女人,压低了声音,就在她关上门的一瞬间说道。
“好,知道了,夏侯姑娘。”易沐不带一句多余话语的回答。冷冷的。语毕,转身抓起桌上的剑,走了出去。
“下次,请叫我珏儿好吗?易大哥。”夏侯珏显然不高兴易沐对她的称谓。
易沐停下,含糊地“嗯”了一声,头也没回地走了。
“为什么你还是那样呢……你的心里,从来没有过我么?”夏侯珏自言自语,眼睛里泛出浅浅泪光,与平时那干练的她大相径庭。大厅内。
“见过易少侠!”信使行过礼之后,递上一封密函,随即告退了。
“幸苦了。”接过密函,撕开蜡封的地方,迅速把密函内的信抽出来。读完信后,易沐皱紧了眉头,恰好一阵风拂走了他手中的信。
信上写道:本月十八,三皇子迎娶礼部尚书苏诌之女苏洛洛,速进京待命……
待命。易沐的待命,意味着听那个人的一声下令,杀掉该杀的人。三皇子,苏洛洛,哪个才是他剑下的冤魂,他心里很清楚。
“洛?她要嫁给三皇子了……”易沐神色掠过一丝清幽,“终于到这一天了吧。”夏侯贤,铭原镖局——蒲州最大镖局的老板,夏侯珏的父亲,易沐的师父。易沐十四岁那年父母双亡,被夏侯贤收留,之后来到铭原镖局,代常常四处奔波的夏侯贤打理镖局中大小事务。直至三个月前,夏侯贤才连同其女夏侯珏一起回到蒲州。
“师父,京城寄来密函。”书房内檀香的气味有些许浓郁,易沐看着在作画的夏侯贤。
“怎么样?”夏侯贤停下手里的笔,抬起头。
“叫我……进京待命。”
“嗯?怎么啦,沐儿?这可不像平常的你,你有心事。”
“没有。”
“你跟着我也很多年了,有事还能瞒得过我?你说话什么时候会吞吞吐吐过!”夏侯贤用好像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光,打量易沐。“不想说也罢,你们年轻人嘛,难免会有心事的。就让小珏和你一起进京,明日出发。不早了,回去歇了吧。”
“这……”易沐移开看着夏侯贤的视线,转向桌上的烛台。烛火在微微的风中不停摇晃,像是一场暴风雨将要来临,提前透露出的讯息。次日。一大早夏侯珏儿就起身,精心打扮,神采奕奕地收拾包袱。尔后,冲到易沐的房间,门也不敲就闯了进去。房内,易沐还稳稳地躺在床上,看起来疲惫的样子。烛台上,一夜未被吹熄的蜡烛刚刚燃尽,白烟慢慢升起。
“易大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陪我去集市买些东西吧。”
易沐缓缓坐起,“自己去吧。”
“不要啦,昨晚忙到很晚么?看你,没精神的样子。蒲州我还不太熟络,易大哥还是带我去吧。”
“好。”易沐不想再和夏侯珏争辩下去,便依了她。
“两刻钟以后在大厅等你,不要迟到!”夏侯珏今天的兴致很高,毕竟,这次进京是夏侯珏和易沐第一次单独行动,夏侯贤没有参与。蒲州的集市总是熙熙攘攘。喧闹而繁华。
夏侯珏东窜西跳,对每个铺子都那么感兴趣。而易沐只是默默地跟在她后面。
“夏侯姑娘,时候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