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们刚去了懿龙寺？”
“孟昶兄跟你说了么？”
“嗯。”我点点头，“为什么要去哪里呀？”
“你不必多问。洛，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向我伸出一只手。我把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他立刻紧紧抓着，拉我走出镖局。走了一会，我才发现哲渝哥哥另一手中还拿着个布包，终按耐不住好奇，问他：“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我们要去哪里呀？”
“去看我爹娘。”哲渝简短的答道。
“什么？你爹娘不是……”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据我所知，哲渝哥哥的双亲在五年前已经不在了，那又怎么会……
“你到了就会明白。”他朝我甜甜的笑。我想，这是我见到过的他的最好看的笑了吧。我没有追问，保持这份好奇与期待，直到谜底揭晓。
我们来到城郊一座不高的山上，远远眺望，还能见到沐浴在夕阳中的懿龙寺。两座简陋新坟出现在眼前，啊，这是哲渝哥哥的爹娘入土的地方吧？哲渝在坟前，打开布包。一把剪刀、一壶酒和两个杯子，还有些香和黄纸等祭祀品。
“给爹娘上支香吧。”哲渝哥哥点了香，递给我。接过香，我心里有些痛楚，回想小时候常常到哲渝哥哥的府上玩耍，杨大人和杨夫人为人很好，对我也颇为照顾。
“杨大人，杨夫人，洛洛来看你们了。你们放心，哲渝哥哥现在对我很好，你们要保佑他，也要保佑我们啊。”
“洛，你要改口喊他们爹娘了，知道么？”哲渝说完以后，抓起我的一绺头发，用剪刀剪下来，把刚才剪好的他的头发一起，用红线捆好。
“嗯？”我心里莫名紧张起来。他把我们剪下的头发埋在了他爹娘的坟前，接着倒了两杯酒。
“喝下这杯酒，你我今后即是夫妻。”他把酒给我，继续说，“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心里，你是我的结发妻子，而不是其他人。”
我看着酒，呆很许久，手僵在那动不了。这一刻，确实是我期盼已久的，却在与我想象完全不同的时候到来。我曾经幻想嫁给哲渝时，如何打扮极致，如何被众亲友祝福，如何热闹喜庆的场面……而今，只有你我二人，在辞世的双亲的坟前，冷清地结为夫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笑了笑，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能和哲渝结为夫妻，我虽死而无憾了。举起酒杯，把酒一饮而尽。
“哲渝，这辈子我就要跟定你了，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不管哦！”我用玩笑的语气说，“那，夏侯姑娘你还娶不娶？”
“师父之命，我不能违抗。”他叹叹气，无奈地说。
“什么道理呀？你若是不愿，你师父还逼婚不成？”我没好气地说，觉得有必要问清他，为什么非要娶夏侯珏。
“洛，你知道为什么我的爹娘葬在这里吗？”他指了指那两座坟。
“为什么？”和你娶夏侯珏有关系吗？杨哲渝，你又想玩我？我心想。
“蒲州是他们的家乡，当年他们枉死于京城，尸首被弃之于乱葬岗。后来在师父和孟昶兄的帮助下，才得以葬在此。对我而言，师父是我唯一的亲人。”
“既是亲人，就要懂得体恤和谅解，难道他就可以不顾你的感受吗？”我不解。
“现在不说这个了，将来再向你解释，好吗？我的娘子。”说完，他把我拥在怀里。我把头埋进他温暖的胸膛，把所有心结暂时抛开，管他明天会变成怎么样，此刻，只要紧紧相拥就够了。
刚想转身回去时，远处密林里一阵轻轻的骚动，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夕阳欲坠，西斜余晖散落在山间，笼罩了我们回家的路。接下来的日子，镖局里的人们都准备着随即而来的中秋宴会和计划着哲渝哥哥与夏侯珏的婚事，排场自然比不上我在尚书府的时候，却也有模有样。夏侯珏已经有了嫁衣和嫁妆，而哲渝哥哥还要再做一身新郎的衣服。
今天，来了两个裁缝，布庄也送来很多匹上好的绸缎。布庄的伙计吹嘘他们的布都是上等货，好得连皇上都用它来制衣，被我在心里嘲笑了一下下；裁缝拿着软尺，在替哲渝哥哥度量身段；哲渝哥哥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飘向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我，而我立刻故意移开在他身上视线；夏侯珏每天都很兴奋，尤其是最近，看了会布料，又转过来和哲渝哥哥乱侃几句，外加手舞足蹈的肢体语言。
“易大哥，你看这匹布料好不好？”夏侯珏拿了匹布给哲渝看。
“好。”哲渝冷冷答道。
“那这匹怎样？”她转过去换了另一匹。
“随便。”
“哎呀，到底要哪个啦？”夏侯珏急了。
“真无聊，我先回房去了。”我受不了他们两个了，想先溜回房间再说。
“昕！”刚要走又被哲渝叫住了。
“知道啦。”我又坐好，谁叫我昨天答应好哲渝哥哥，今天一定要陪他的。
“既然妹妹想回房，你就让她回去呗。”夏侯珏瞥了我一眼。
“我又突然不想回了，还是继续坐这吧。”我随便找个借口唬弄过去，很不心甘情愿地留下了。杨哲渝，今晚再找你算账。
晚饭后，邬公子又来了，不过，这次他是来找夏侯贤的。
“哥，你和邬公子是怎么认识的？”我问。
“说来话长。当时我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幸得孟昶兄帮了我，把我带到师父这的。”他说，“孟昶兄有如我的恩人，我一直铭记于心。”
“原来如此，那么说你们是五年前认识的？”我恍然大悟。
“没错。”
正当我和哲渝哥哥在庭院里闲聊时，夏侯珏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
“你们看，天上的月亮很亮呢！明天就是中秋了。”夏侯珏指着那轮格外耀眼的冰镜，说道。
“今夜月明入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望着明月，我脑海飘出这样一句。旁边的哲渝哥哥看着我，我抿嘴一笑，“没事，我只是有点想我爹了。”
“昕……”哲渝看了看还在陶醉的夏侯珏，确信她没听到我刚才的话。
“不知道他是否安好。”
“谁呀？”夏侯珏突然“活过来”了。
“没什么。”哲渝用冷冷的话语挡了回去。
“哼，小气！”夏侯珏从后面搂过哲渝哥哥，在他的脸上浅浅地吻了吻，然后说，“我去找爹爹了！”
“或许，我只是你的妹妹而已。”我看着夏侯珏的背影，我对哲渝说，“你要这样下去吗？”
“别任性了，洛。三皇子一直在派人打听你的下落，你先委屈一下，等过阵子再说吧。”
“朱高燧……他还没有放弃找我么？”我用嘲讽的语气说。
“看来，他是真的看上你了。你还携子私逃，怎么会轻易放过你呢！”哲渝哥哥反过来笑我，被我狠狠地打了一下。
第9章 成亲
中秋节迷迷糊糊地过去了。这也意味着，哲渝哥哥与夏侯珏的婚期近了。我的心里有莫名的躁动，慵懒的躺在床上，浑身无力。
“妹，在吗？”夏侯珏在轻轻叩门。
“怎么了？”我问道，声音轻飘飘的。
“我和易大哥的房间在布置着呢，想叫你过来看看，提些意见。”夏侯珏像是浸在糖罐子中，远远都能嗅到她散发的甜腻。
“好吧，我就来，你等一下。”我缓缓起身，披上外衣，开了门。
这房间比其他的都大些，家具皆是全新的，伴着淡淡的檀木香，格调很清新。
“这就是你们的新房？”我环顾四周。
“漂亮吧？家具都是我和易大哥去挑的。”她得意地指给看我，“你觉得这帘子合适不？”
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我的目光落在青纱窗幔上，添上香炉的青烟，幻境一般的内室在我的眼前模糊起来。又一阵晕眩，整个身体因站不稳而晃动，刚想向后倒下，被一双有力的手环抱住。
回头看，他的脸依然俊美得让人窒息。
“妹妹，你还好吗？风寒这么久仍未痊愈么？”夏侯珏赶紧问。
“她怀孕了而已。”哲渝淡漠地说。
“哥……”我内心不由一颤，他竟会这么说。
“怀孕……”夏侯珏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声重复道，“谁的呀？”
“我的。”哲渝浅浅地说，不带丝毫多余话语。
一阵沉默。
“易大哥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幽默了？”夏侯珏突然笑了起来。
“我说真的。”哲渝用犀利的目光，迅速扫了夏侯珏一眼，表情甚是严肃。
“呵呵，妹妹，易大哥是开玩笑的吧？”她开始没了底气，却依旧强装着笑颜。
我犹豫，在是与否之间抉择答案，最后选择了沉默。望向身后的哲渝哥哥，希望可以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我该回答的是什么。
因为我的不语，夏侯珏双眼盈盈的泪光，断线落下。
“她不是我的妹妹。”哲渝继续说，“她是我的妻子。”
她是我的妻子。几个字重重落在我的心头，温热到有些滚烫。
夏侯珏转身跑出去，她最后那个瞥向我的嫉恨的眼神，让我不禁战栗，紧紧握住哲渝的手，仿佛用尽气力也抓不牢。
“干嘛要骗她？”我直直地看着哲渝。
“我没有，你怀孕难道不是真的么？”哲渝装得一脸无辜。
“我是说，你的。”
“难道说是三皇子的？”
“你！”我反驳不了，撇过脸去，“那这个烂摊子你要怎么收拾？后天你们就要成亲了。”
“正因如此，才要让她知道，她是不可能成为我妻子的。”哲渝走到我面前，捏了下我的脸，“我爱的，是你，苏洛洛。”
听他这么说，我忍不住笑了，之前的压抑也烟消云散。
“你师父那怎么交代？还有我的身份……”我皱皱眉，说道。
“以夏侯珏的性格，我敢保证她在后天之前不会告诉师父的。”哲渝扬起嘴角，浅笑。“今天孟昶兄告诉我，三皇子似乎没有再采取行动，意思是你可以不必再躲了。”
“邬公子？他怎么知道的？”我追问。
哲渝哥哥装作没有听到，拉我回房休息去了。对于邬孟昶公子，多了层神秘，我亦多了份好奇。晚饭后，侍女传话说夏侯先生请我到他书房一趟。会有什么事呢？我边假设着边往他的书房走去。关于哲渝和夏侯珏的婚事，还是关于我以后的……
书房中昏暗的烛光映出夏侯贤略显苍老的脸。我向他行过礼之后，他看了我好一阵，没有出声，心里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