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老侠士推荐了我。你知道,我对当官不感兴趣。不过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借机一展我的抱负,所以我没推辞。这不,我这个布贩子一下成了王卿重臣了。”
李迪兴奋地说:“太好啦,现在联盟正是时机。长平之战,诸侯震恐,联盟定会成功。”
梁兴却叹气说:“如今之势,联盟并不难。可这并不是根本呀。”
李迪迷惑不解,问:“大哥何意?”
梁兴反问:“妹夫,你认为中原那些君侯啥样?”
“这,这我倒没想过。”李迪讪笑。
“我看,现在诸侯哪还把天子放在眼里?他们个个都想称霸。可又怕别人真成了霸主,所以才肯联盟。”
李迪感到些意外,试探着问:“大哥是否有别的打算?”
梁兴把身边靠过来一些,低声对李迪说:“不瞒妹夫,我以为如今之计,那些君侯们指不上,就连那老天子也怕指不上呀。”
李迪一惊,随即又笑脸崔促:“大哥请讲。”
梁兴一时大发感慨:“大哥我是个布贩子。十几年来,足迹踏遍天下,历尽世间人情冷暖,深知受人欺压的滋味。那收税的、揩油的官吏如狼如虎,我辛辛苦苦挣的钱,大都让他们搜刮去了。我也明知道自己是为别人挣钱卖力,给当官的做奴隶。可又不得不如此。没办法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总不能发犟把自己饿死吧?其实,百姓们不都像我一样吗?是在为剥削他们的人种粮食、做工、出力。我常想,在这个世上为什么愈是卑鄙的人,却愈能飞黄腾达呢,而愈是老实诚肯的人,却愈受人欺压呢?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就是因为人们太愚昧。人们大都怨自己的命不好,却不知道自由的价值。所以说,人们要想自由地生活,根本就不能指望那些专靠剥削人而活着的君主们,而要靠他们自己。我的愿望就是能看到世上的人不再愚昧,我也想为此做点事。”
一番话说得李迪新惊肉跳,李迪婉言说:“大哥所言虽有道理。但要做到,怕是万难呀。”
“所以我想利用这次机会,联盟以后,利用自身方便,广招有识之士,在天下开设私学,宣传自由开化之说,去除民中愚顽之气。另外,如有可能,还可以以天子之名,治定天下公法,保障民众自由。民众有了自由,就会得到智慧,有了智慧,当然也就不会被少数人统治,到那时,天下自然会大治的。”
李迪觉得这个呆子简直就在说梦话。但做为妹夫,不得不对其进行开导:“大哥,你说人活着是为了啥?说白了,不就是为了图个舒坦吗?就像我,做这么一个官,有的说为这个,有的说为那个。可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自己过得好点吗?这一点大哥你也知道。你不也常说,人就该为自己活着嘛?活在世上哪有尽善尽美的事。有些事情难免不如人意。但是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个人在世上是微不足道的。你就是费尽平生之力,也未必改变什么,倒不如顺其自然,面对现实,人生苦短,何必为无谓的事操心受累,自寻烦恼呢?”
李迪语重心长的一番劝语令梁兴倍感意外。梁兴与李迪是老朋友,那时李迪曾出差周室,二人巧遇,话谈得投机,便成了朋友,并因此与梁兴的妹妹相识,又成了梁兴的妹夫。
以前二人常在一起谈天论地,那时梁兴曾把世上的愚民比做睡在一个密不透气的房间里的人,快要在睡梦中被闷死了,以前,梁兴觉得没有必要唤醒他们,觉得那样只能增加那些人在死前的痛苦。自从和李迪相识后,李迪却认为还是唤醒那些人为好,那样总有生的可能。李迪的话如同一盏明灯,使当时十分消极的粱兴心头一亮;顿觉与李迪相见恨晚,视李迪为知己。那时李迪也总是对梁兴盛赞不已,称梁兴学识过人……。
没想到同样的道理,今日的妹夫却与昔日大不相同,不但不似昔日般随声附和,反倒往上泼冷水。
其实,梁兴忽略了一点。昔日二人在一起谈天说地时,梁兴不过是一介草民,而对一个草民说出的话是没有必要去较真的,虽然有些爱好做梦的草民时而发些感叹,但那些感叹充其量也不过是理论上的东西,离实际相差得太远了,全当是放屁好了,就算好认死理的草民愣给较真;说天上不能有两个太阳;树上不会爬满鲨鱼;老鼠吞不下一人只大象;公鸡也不可能生出个叫驴。旁听者只便顺着说:“你说得对,那些事怎么可能呢。”——只当是陪着放了几个屁,无关紧要。如今却不同于以往,昔日的布贩子,今日已一跃成为上卿了。梁兴怎知官场中的微妙,草民说句话还不如当官的放个屁。当官的放个屁却强于一百个草民每草民说一百句话,更何况是一个大的不得了的官说一些吓人的话,久经官场的李迪当然不能像以前一样陪着放屁了,必须严肃对待,以免大兄哥不按客观规律办事,日后必会受到客观规律的惩罚。
梁兴本指望这个一向被自己视为知己的妹夫会是自己最有力的支持者,却万没想到今日突然如同变了个人,心中大为不解,坐在那愣神。
李迪还以为自己的一番话打动了顽固的大兄哥,所以进一步开导:“我知道大哥学识满腹,大哥以前没有涉及过官场,对官场不了解,有些偏见,只认为官场黑暗,却不知为官其实是很神圣的。做为一个出众的为官者也不是很容易的,要有修养,要会忍辱负重,做事要细心,要知道如何为人,更要懂得默契。大哥你以前只道为官者明争暗斗,却不知为官者胸怀的宽广。为了一个目标,即使是有杀父夺妻之恨的仇人都可以在一起为官共事。这是多么伟大的宽容啊!在世上为官的是少数人,可却是人类的精英。这样的精英难道没有理由统治多数人吗?大哥你再看看那些草民百姓、山村野夫,野蛮、弱智、低下,跟一盘散沙似的,总爱斤斤计较,贪图小利却不明大义。有些人还自命不凡,说话狂傲,不知天高地厚地嘲笑咱为官者是奴才,却不知自己是奴隶。做奴隶还不如做奴才呢。现在大哥有幸得到了天子的信任,可要珍惜这个机会呀!来日如能促成联盟,大哥更会身价倍增,功比当年苏秦,说不定会担当六国之相,名荡中原,那是何等风光?妹夫我也能跟着沾光……”
梁兴快不认识眼前的妹夫了。惊呆地瞪大眼睛盯着李迪的嘴。李迪看了还以为大兄哥开了窍,更加得寸进尺:“不过官场确有险恶之处,做事说话须加小心,一些看不过眼的事情也不要多管闲事。大哥的脾性刚烈,为人直率,这都容易吃亏。所以我劝大哥要学会忍耐,凡事不要由性……”
“你以前不常对我说,违心灭性是做人最大的可耻。今儿个怎么反劝我违心灭性啊?”
李迪正说得口干舌燥,没想到老顽固突然顶出这么一句横话,顿觉喉咙被卡住,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忙把桌子上的一碗茶水倒进口中,一口吞下,半天才缓过气来,却还没有忘记为官者的种种修养细赋,忍辱负重,如何为人,强挤出一笑来礼待险些要了自己命的大兄哥,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其实,其实我也是为了大哥好。话说多了些,大哥你——大哥不要见怪。”
梁兴反倒觉得尴尬,陪着干笑两声,一时二人都不言语了。沉寂了半天,李迪才想起了什么,对梁兴说:“大哥,这盟约之事,是不是先给周相国通个气?”
梁兴连连点头:“妹夫想得周全。”
二人心里却同时在骂对方:“不可救药。”
(三)
一大早,梁兴随李迪上朝,刚到前门,等候已久的相国周谨热情地迎上来。
梁兴与周谨是老相识,当初周谨跟李迪一同出使周室时与梁兴认识的。昨日,梁兴以拜访过周谨,并把盟约之事都说了。周谨对盟约大加赞赏,自然全力支持梁兴的工作,并立即行动起来,奔前跑后,为梁兴保驾护航。
此时,周谨拉着梁兴的手一同进了前门,往宫里行去,边走边问:“梁贤弟对朝中礼仪可熟知?”
“见面作揖问候,一般场面上的礼节还略知一二。”
“大臣间的礼仪大致如此,没啥特别的讲究。只是朝见国君时可马虎不得,臣子初见国君,必行拜见大礼,贤弟可会三叩九拜之礼?”
“在书卷上看过,可从来没做过。”
“什么!?贤弟你做了人臣,怎么连这个都没练过呀?”周谨停下来,急得只埋怨一旁的李迪:“小李子,你咋不提醒提醒梁贤弟呢,这么大的事怎能怠慢了?”
李迪一时捶胸顿足:“都怪我,这事给我疏忽了。”
周谨急得团团转,猛然发现不远处有个龙壁墙,眼睛顿时一亮,拉着梁兴一溜小跑到壁墙后,气喘嘘嘘地说:“贤弟看好,愚兄为你做示范。”
说着便对那壁墙行起叩拜大礼来,还一边讲解要领:“跪下时,身子要挺直,头要放正,眼要平视前方,眼光要略微向下些,脸色要庄重高雅,你看,姿势是这样,要体现出一种即尊重上方、又有凛凛不可犯之态……”
梁兴虽知官场就是个粪坑,没想到今日身处其中,才发现这粪坑臭得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像。心理准备不足,一时被臭晕了,半天,才醒过神来,忙去扶周谨说:“周兄快起来吧,我看这个先不学了,反正暂时也用不上。”
周谨正教得起兴,并已开始叩拜了。忽听梁兴这么一说,伏在地上疑惑不解地抬头看着梁兴,样子很象一只等待主子命令的宠狗。
梁兴一笑提示:“愚弟现在身为天子之使,天子之使见天子之侯,还用行拜见大礼吗?”
周谨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爬起身来边拍身上的土,边给自己打圆场:“愚兄倒把这一桩给忘记了,唉,也难怪,天子已多年不派使臣了。”
梁兴刚进粪坑,便沾上了臭气,不由自主地恭维:“周兄刚才的礼仪做得真好,堂堂正正,仪态大方,令人望而起敬呀,以后我一定会向周兄好好学习。”
周谨却非常谦虚:“贤弟取笑我了。”
二人说着话一起朝大殿走去。
大殿门口举行了一个简单仪式,显然赵国对盟约之事很重视,两队盛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