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了。第二日早晨,李斯已经成竹在胸,跑到那相好的寡妇家里借了套衣服,打扮梳理一番,出门径直去了御史府
龙鸣听说外面有一个给蒋香君捎信的人,忙令家奴把他领进来接见。李斯报上名号,然后不紧不慢,不厌其烦地行起跪拜大礼来。
李斯当年在旬况手下为徒时,别的东西没学好,只有这个学的精妙,曾得到师父的盛赞,没想到今天派上了大用场,看来世上真是没有白下的工夫呀。
行完大礼,龙鸣客气地让李斯入座,奇怪地问:“你不就是蒋壮士的那位相识吗?”
李斯不慌不忙,面带微笑:“正是在下,足下今日是受香君兄之托,给龙御史捎个口信,香君兄因有急事,回家去了,来不及向龙御史辞别,所以香君把随身玉佩留下,要足下亲交于龙御史,香君兄对龙御史的恩德念念不忘,一心想要报答。但因事急,不能亲自来府上言谢,只好以玉佩为凭信,让足下转告一声,香君兄办完事会尽早赶回,向龙御史当面谢罪。”
“蒋壮士太客气了。”龙鸣含蓄一句,心中却暗暗疑惑:昨日明明见这个人在蒋香君面前跪着低声下气地磕头谢恩,连奴才都不如,怎么转眼间就一口一个‘香君兄’,好像他同蒋香君是生死之交似的了?
见龙鸣脸上有疑惑之态,李斯仍然不慌不忙,滴水不漏地解释:“足下与香君兄早年是至交,离散了已经十多年了。前天我们才得以相聚,昨日同桌饮酒,提起往事,才知原来是旧时知己,这可真是缘分呀。于是香君兄与足下开怀畅饮,叙旧怀情,真是痛快淋漓呀。酒席散后,香君兄仍然拉着我不放,我们一直回到住处,畅谈往事,不料香君兄突然接到来信,信中说家里有急事,要香君兄即刻赶回。事情紧急,香君兄顾不得来与御史告别,心里念着龙御史,就把玉佩留下,香君兄匆匆地走了。
“是什么事这么紧急呢?”
“哦——大概与梁公子有关,因太急,足下也不便细问。香君兄只说耽误不得。”
龙鸣微微点点头,示意李斯用茶。李斯端起茶碗轻嘬一口,又轻放到桌上,不失礼仪地与龙鸣调侃:“昨日香君兄在桌上与我谈起龙御史,香君兄竟是赞不绝口,说龙御史是香君兄最敬佩之人,还夸龙御史遇事冷静,处事果断,是难得的人才呀?”
看来,奉承的言语就像漂亮的女人一样具有诱惑力,往往令人只羡慕其外的美丽还不理会其内心的险恶。龙鸣对一听上去就有虚伪成份的马屁表示满意,从心里固执地给了个满分。
李斯在拍马屁的同时,眼睛飞出的余光紧紧锁定住对方的脸。而反射回来的信息表明:第一轮攻击波奏效,可以实施下一轮攻击!
李斯抓住机会,发起第二轮攻势:“香君兄还说,龙御史年轻有为,宏才伟略,即使是在中原,也是难得的知己呀……”
李斯的拍马弹频频命中目标,对方的堡垒被炸得面目全非。
那个昔日的戏子被拍得哈哈直笑,得意忘形,一时忘记自己才得三天半的势,顺势陶醉道:“蒋壮士太抬举我了,其实,为官是最能磨练人的。”
李斯趁热打铁:“足下与香君兄是多年的老相识,可也是头一次听香君兄这么夸赞别人。”
龙鸣只顾得意,哪管李斯刚才与香君兄“十几年未见”,可眨眼间又是“多年的老相识”了。
李斯更进一步:“香君兄还与足下说,龙御史仍是热心肠的人,如有机会,一定介绍足下与龙御史荣识。没想到这么快,足下就得以一睹尊荣,看来足下是真有福气呀。”
龙鸣心里舒服极了,笑着说:“李公子真会说话。”
“足下失礼,让龙御史见笑了。”
李斯火候掌握得很好,不失时地起身告辞:“今日得见龙御史,令足下万分荣幸,就此告辞。”
李斯依然礼数周全,躬身退出客厅才转身而去。龙鸣对李斯印象极好。
数日后,龙鸣从朝中下来,乘车回府,中途突然见一人从路边拦住车跪下,随从挥手就是一鞭,抽在那人头上。那人依然死气白赖,龙鸣却见地上跪着得人正是那天温文而雅的李斯,忙令手下把李斯带到跟前,问:“李公子有何见教?”
李斯一脸愁容,唯诺道:“方才有两个衙役到足下的住处,见足下没有身份证件,又听足下操外地口音,便怀疑足下是中原奸细,并要拿足下治罪。足下百般辩解后,衙役才给我一日时间,让足下找到保人。可足下在秦国举目无亲,不得已才惊动了龙御史大驾,恳求龙御史为足下说个情,求府衙宽限几日,等香君兄回来,事情就好办了。”
龙鸣略想一下,问:“李公子住的是什么地方。?”
李斯指着路边的一个气派的楼说:“足下就住在那个崇德大客栈。”
“噢这大概是赵侍郎管辖之地。这样吧,赵侍郎的府邸就在前面,我路过时给他说一声,要他关照你一下。”
李斯心里一阵狂喜,却不动声色,唯唯诺诺地说:“有劳龙御史。”
“李公子不必客气,你是蒋壮士的朋友,这点小忙何足挂齿。”
李斯起身躬送龙鸣的车离去,然后回到客栈等候。过不多时,早晨要拿李斯的那两个衙役又来了。两个衙役一改先时的蛮横,变的恭恭敬敬,满脸笑容,奉命把李斯请到赵侍郎的府上。这位赵侍郎是龙鸣新提拔的属下,见方才自己的上司亲自登门来为一个中原其貌不扬的破落学子说情,如同贵州的老虎发现了黔之驴,大骇,以为神。并不失实机地及时把“神”请来联络感情真正目的是为了联络同上司的感情。
那位赵侍郎主动又热情,见面先赔罪:“不知李公子是龙御史的贵客,得罪之处望李公子多多担待。”
黔之驴正好就坡而下:“哪里哪里,常言道不知者不怪,赵侍郎公事公办,在下岂能怪罪。”
双方客套一番,赵待郎又问:“听说李公子与蒋香君壮士也是至交?”
那黔之驴见眼前有一条千载难逢的好坡,惊喜兴奋得在那坡上连跑带颠:“我和蒋香君亲如兄弟,前些日子香君兄因事走得急,把我托付给了龙御史,让龙御史关照我——其实朝中的官员,大都与我相识,只是我这个人喜欢清净,但凡之奈不愿请求别人,说句实在话,我对官场之事一窍不通,我的一切全靠朋友们相助呀”
黔之虎更加惊骇:“李公子高峰亮节,令本官敬佩之至。”
李斯又一通胡吹猛侃,只侃得那个仕途不长的赵侍郎晕头转向,对李斯更是殷勤不减,恭敬有加,留李斯共进午餐,胜于亲爹老子般伺候对待。
第二日,李斯到龙鸣府上登门拜谢。李斯知道龙鸣从前是个唱曲的,尤爱听戏。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名贵木雕的地戏假面,投其所好地送给龙鸣,又一次赢得了这位御史大人的欢心,进一步贴近了关系。从此以后,李斯成了龙御史府上的常客,渐渐有了些名气。一些官差小吏纷纷前来巴结这个门子,李斯一时衣食无忧,小日子过得不错。
其实,李斯虽不学无术;身无一艺,头脑却十分灵活。以前随师父天下浪迹,常出入官场,这个浪荡子早已混清官场之道。李斯认为,做官是天下最简单,也是最清闲的工作。当官的所谓工作,无非是吃吃喝喝,游山玩水作乐,到头来落得一身美名。而且官做得越大就越清闲。所以说,当官这种职业最适合不劳而获之人的游手好闲,自然李斯最切合实际的崇高理想也只能是走仕途之路。
不止于此,李斯现在虽还没踏入仕途,但其对此早已博大精神,且令许多仕途老鬼都相形见拙了。李斯对官场的精深理解可谓别俱一才,深深懂得为官之道。李斯认为,为官的学问,其实就是服从的学问。而服从又以放弃做人的尊严为第一要点。所以说到底,放弃做人的尊严是为官之本。也就是说,尊严放弃的多些,他的官就可能做得大点,尊严放弃的少些,他的官就做得小点。要是不肯放弃做人的尊严,那他根本就不配做官。而李斯正是那种视尊严如粪土的人,所以李斯自然是块大官的上好之料。
并且,李斯的理想远不是这种一时的安逸,李斯对自身的能力似乎很自信,虽然身处逆境,但其理想之火却熊熊燃烧,敢于想常人所不敢想,敢于为常人所不能为。在秦国错综复杂的局势中,李斯运用自己非常自信的别具一才,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个刚刚掌握大权的秦国年轻国君是个野心很大的人。而且正是求奴若渴,急需像自己这样的“人才”。
而如今,承蒙老天开眼,这难得的机会已经悄悄降临。天赐如此良机,怎能轻易错过?李斯为此心中狂动,跃跃欲试。
经过几天冥想措辞,李斯写了一篇上书函简,看了又看,改了又改,终于觉得不错,认为可以打动那求奴若渴的国君了。李斯一时又想入非非:打动国君,就意味着得到宠爱,得到宠爱,那就意味着官运亨通,官运亨通,就意味着天天吃山珍海味,左右美女陪伴,出门车马相拥,说不定还能美名传天下……。想着想着,李斯为自己的那种感觉——确切讲是狗的良好嗅觉——而自我陶醉了。
光陶醉可不行,还必须将其付诸实践,必须设法把这凝聚了辛勤汗水和智慧的上书函件交到应该看到它的人手中。此事对于目前的李斯来说,已并非事一件难事了,难的是大胆的想象和千载难逢的机缘。现在这两项似乎都已获得,李斯便不再犹豫,周密思考之后,便揣上函件直接去赵侍郎的府中。见到赵侍郎后,掏出函件直求赵侍郎往上转交。赵侍郎一脸惊异地问:“李公子与龙御史关系密切,为何不求龙御史去,龙御史直接就可面交陛下,岂不更方便?”
李斯其实也曾想过,只是李斯苦于没有太多的钱财打点那位大庙中的大神,弄的不好反会弄巧成拙,坏了大事。这位浪荡子做事更加老道了,知道自己的事是私中也带着公的性质。索性来个私事公办,尽量把他变成个“公事公办”的样子。所以郑重其事地对那个稚嫩的侍郎解释:“赵侍郎有所不知,我上书是为秦国着想,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