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问:“出去捡着钱了?”
“是,捡钱了。”林群笑着说,现在跟黄小涛不是直接的管理被管理关系,加上那层特殊的老乡关系,林群和他说话随便了很多。
“那你可得上交,武警战士要拾金不昧。”黄小涛一本正经地说。
“你丢钱了?”林群问。
“没,又不买东西,我口袋里就不装钱。”黄小涛说。
“是啊,这个地方的人口袋里都不装钱,哪里会有人掉钱?营区内还可能会掉钱,营区外掉钱可能吗?苇丛里的野鸭子会屙钱吗?”林群一兴奋,说话更加肆无忌惮。
“小样,刚跟了刘排两天,就不把我放眼里了,学会拐弯抹角讽刺人了,白对你那么好了,又是一匹没良心的狼。”黄小涛说。
“我是一只来自河南的羊,不是狼,刘排等我回去销假呢,不和你聊了。”林群拿了一个面包塞给黄小涛,然后就跑回去了。望着他喜孜孜的背影,黄小涛心想一向愁眉苦脸的林群现在变得这么欢天喜地,看来他是真适应部队了。
林群回到宿舍对着镜子仔细照,发现自己清清秀秀长得还真有点象黎明,就是比他胖,隔了两天,他给萧蓼打电话问:“萧蓼,我是不是长得象黎明。”
“你啊,你象恐龙。”萧蓼在那边撇着嘴说。
“真的,是别人说的。”林群说。
“谁的眼光这么差劲,你的战友?”萧蓼问。
“不是战友,是小卖部老板的女儿,”林群得意地说,“也是一个美女。”
“她是不是看上你了?”萧蓼问。
“不可能,她看上我也没用,我……”林群想说我心里只有你,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总不敢对萧蓼说出这句话,就是在电话里也不例外。
一次他给萧蓼写信的时候,被刘排一把夺走了,念道:“萧蓼,你好,我在这里已慢慢适应了部队生活……”念了两句就失望地还给他说:“林群,你这样给女朋友写信不行,没一点激情,你是不是臭美,只是你的普通同学你拉来冒充女朋友?应该写亲爱的,我很想你,我非常非常想你,这几天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刘排,你别再酸了,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宁怡博在旁边说。
“就是要让对方看了起鸡皮疙瘩才有效果,什么叫情书,要有火一样滚烫的感情才行,”刘排得意地说“当年我女朋友给我写信时你们都不知道有多肉麻,老是写我的心肝刘哥……”
“心肝最后不是也跟别人跑了。”宁怡博捂着耳朵说。
“去,哪壶不开提哪壶,以后别跟我提这事,再提我跟你急。”刘排说完腆着肚子出去了,走得太急,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林群觉得刘排的话说得有道理,他也好想这样给萧蓼表示一下,可总觉得有所顾忌,怕萧蓼看了以后会不高兴,会骂他,说他下流,他觉得她不喜欢这样,因为她从来也没给自己这样表示过一丁点。
难道真的平平淡淡是最真?
第十一章
(十三)
林群和江凡的第四次通话。
林群:我好烦啊上了那么多年学,学的东西在这儿一点都用不上,每天都是爬啊跑啊摔啊,烦死了。
江凡:你就没有不烦的时候,每次打电话都是烦,再这样下去你就要患精神狂躁症了。
林群:上了那么多年学等于白上,你说我能不烦吗?
江凡:要照你这么说,中国人都得烦死了,初中学习是为考高中,高中学习是为了考大学,大一学是为了奔大二,当这些程序都走完了之后,学的东西有几个有用的?混一张大学毕业证,找的工作跟专业风马牛不相及,你说有什么用?千千万万可怜的中国学生还不都在为这个程序拼着命,你说有什么用?
林群:是没用,浪费。
江凡:可人家有的就用上了,关键是你怎么用,尺有所寸有所短,每个人喜欢什么擅长什么,在学校里不能完全发现,都是进入社会以后,慢慢努力才拥有自己,如果还象在学校一样混沌无目的,或是空想空谈,一辈子就毁了,决定你的不是你学了什么,而是你想的什么,做了什么,教育的最终目的在于发展各人天赋的内在力量,学校里得到的不是你某一学科获得了高分,而是在这里经过锻炼,将来能够人尽其才,才有所用,部队是个大学校,你得重新认识自己,重新学习,别太计较学有所用,这样的话你以后的人生就会背上包袱,真还不如不上学。
林群:那么多年学白上了,能不计较吗?
江凡:一种事物常会出奇不意地和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事物有关联,一样东西如果能够存在就一定有他存在的价值,你多走一段路就会多一份阅历,多一份知识就会多一份把握自己命运的机会,就为眼前以前学的专业用不上烦,目光太短浅。
林群:那你说怎样才叫目光长远?
江凡:看过武侠小说吧,武术的最高境界是无招胜有招,当你学了很多东西,再把这很多东西都忘了,当你要用的时候,随便一出手就是真正的绝招,你才是真正的高人。
林群:瞧你又扯到哪儿去了。
江凡:不是瞎扯的,武术也是一种文化,和我们现在有很多息息相通的东西,自己寻思吧。
第十二章
(十四)
有一次林群给萧蓼打电话说训练太苦太累了。萧蓼说不是吧,都说新兵三个月最苦,熬完三个月就没事了,你现在不是已经顺利熬过来了吗?怎么还叫苦叫累。
“他们知道个屁。”林群生气地说,“都是没当过兵的在那儿瞎叫唤。”
“你现在说话可真粗。”萧蓼生气地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群赶紧解释说。但萧蓼似乎已没有再和他说话的兴致,他只好把电话挂了,心里空落落地不自在了很久。
老兵们传下来一句顺口溜,当兵的四大苦:五公里、四百米、擦破枪、橛大岗。说的都是新兵训练结束以后的事。橛大岗就是背着枪笔直地木橛子一样竖在岗楼上连站两班甚至三班四班岗,都是中队有特殊事情,没办法轮岗的情况下才这样做,最长的站过十个小时,下岗以后腿都不会走路了,相互扶着才走回中队。但这也只才排名第四。
没当兵以前对枪都很好奇,总认为穿军装背钢枪是多么神气,当枪天天在肩上背着的时候真想把他扔了。尤其是擦枪,通常都是训练以后执勤完毕,人都累得不想动了,还得擦枪,枪的构造很简单,摆弄熟的人闭上眼都能很快地拆了再装上,林群就见过宁怡博蒙着眼半分钟就把枪装好,但是逐个零件仔细擦一遍再涂上油,就很麻烦了,又是枪管又是枪身天天如是,中队长石诚又很仔细,几杆破枪宝贝一样护着,每次交枪都逐把仔细看,一点不干净都得重擦,一个人擦枪还得全班人都陪着,弄得大家真是烦之又烦。对于这两个排到四大苦里,林群总认为编这个顺口溜的人很没有水平,有点言过其实。一天新兵里私下聊起这件事,大家也都说是,比起摔擒和器械,这两个又差点劲。赵炎说:“编这个顺口溜的人肯定是为了嘴顺,现在让我去练摔擒和器械,我宁可去橛大岗,去擦枪就更好,坐在那儿我擦上一天,简直是享受。”
他们这段时间正训着摔擒的基本功:前倒、后倒、侧倒,听说还有跃起倒,只是太狠了,留到以后再训。训练时操场上齐刷刷地站了几排,下一个口令“倒”,就啪地将自己朝地上摔去,摔得慢了,肯定要重摔,常常是从操场这头摔到那头,然后再摔回来,动作整齐划一,如猛虎下山一样带着威风和力度,非常好看,经常有人拿这个取镜头,中队荣誉室里就有一张这样的相片,让人看得热血沸腾。自己摔自己的人可惨了,远比新兵爬战术那阵伤得更严重,战术只是半边身子擦伤,而倒功是浑身上下哪儿都有可能,只要摔着了就不会是轻伤,尤其是那些身体愚笨点的,掌握不住动作要领,还得一个劲跟着别人摔,越摔不好越得多摔几次,弄得每到训这个的时候,许多人都跟去上刑一样难受。赵炎的胳膊是训练前倒时摔伤的,两只胳膊这会儿肿得吃饭时拿着筷子夹住了菜,可就是送不到嘴里,新兵时累得狠了还哭过两次,现在这惨状了,却笑着问林群:“锄禾日当午的下一句是什么。”
“汗滴禾下土,这你都不知道,学是怎么上的?”旁边一个老兵训了他一句。
“对,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我以后坚决不能再浪费一点粮食了。”赵炎不以为然地说。
“胳膊摔肿了和浪费粮食有什么关系?”林群问他。
“没什么关系,只是触景生情而已。”赵炎说。
“吃吧,不会让你饿着的。”宁怡博边说着边夹块肉送到他嘴里。
“谢谢班长。”赵炎边香甜地咀嚼着边说。于是他就象个婴儿一样要人喂着吃了。喂了半个月,刚能自己吃了,六班里又开始喂林群了,林群是因为器械,他那不是伤,是累过头了。器械不象别的在堆里混混多少总有个样子,它更多的是凭借身体的柔韧性和灵活性,找不到那股劲,就是连个模样也比划不来。别人都做四练习了,林群连二练习都卷不上去,看他在杠上尴尬笨拙地来回扭动,惹得别的班长哈哈笑着对宁怡博说:“杠飘,你这个人真自私,这么聪明的兵你让他在杠上挂着卖肉啊。”
宁怡博一气之下就让林群吊在杠上,卷不上二练习不让下来。单杠的二练习就是借着腰上的劲由下而上把身体在杠上转一圈,看着是很简单的动作,林群偏怎么也转不过去,于是只好在杠上吊着,撑不住了就下来,宁怡博眼一瞪就赶紧再吊上去,倒不是怎么丢人现眼,因为做不好器械而吊杠的不是他一个,四个单杠上吊着十多个新兵,谁也不用嘲笑谁,只是吊到最后,两只胳膊实在受不住了,吃饭的时个别说拐不过弯来,就连拿筷子也哆嗦,勉强捏住了,却夹不着菜。
不过吊杠还真管用,没吊几天,林群还真把单杠的二三练习都完成了,虽然不是很标准,毕竟糊弄下来了。后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两样没有被排进四大苦,因为这两样虽然苦,毕竟是短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