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逼人,非常侥幸。想到此处,跃跃欲试。当日提齐案卷,升堂鞫讯,一班案中人犯,挨
次听审,平白地如何招供,自然一齐呼冤。立不分皂白,专用严刑拷讯,连毙数人,尚无供
词。立也觉为难,情急智生,竟令诸人一齐退下,独将男巫刘吾提入,用了种种骗吓手段,
教他推到冯昭仪身上,供称咒诅是实。刘吾竟为所赚,依言书供。立得此供词,再将冯昭仪
女弟冯习,及寡弟妇君之,提到堂上,硬指她与冯昭仪通谋,冯习不禁怒起,开口骂立,立
动了懊恼,喝令左右动刑,笞杖交下。一介弱妇,如何熬受得起,当堂毙命。史立杀有余
辜!立见冯习死去,也觉着忙,因习是冯昭仪妹子,比不得寻常吏役,处死无妨,当下命将
君之返系狱中;想了多少时候,得着一计,遂去召入医士徐遂成,与他密谈一番,嘱令承
认。遂成是经张由带去,未曾回京,此次受了史立嘱托,便出作证人,依嘱诬供道:“冯习
与君之,曾对我密语云:‘武帝有名医修氏,医好帝疾,赏赐不过二千万。今闻主上多病,
汝在京想亦入治,就使治愈,也不得封侯,不如药死主上,使中山王代为皇帝,汝定可得侯
封了!’”立听他说罢,佯作不信,经遂成指天誓日,决非虚诬。立越觉有词可借,竟唤出
冯昭仪,面加责问,冯昭仪怎肯诬服,自然与立对辩。立冷笑道:“从前挺身当熊,自甘拚
死,勇敢何如?今日何这般胆怯呢!”冯昭仪听了,方才省悟,遂不屑与辩,愤然还宫。顾
语左右道:“当熊乃前朝事,且是宫中语言,史立如何得晓?这定是内廷有人陷我!我知道
了,一死便罢!”
语中已指傅太后。当即仰药自尽。
史立已将冯昭仪等咒诅谋逆等情,谎词奏报,有司即请诛冯昭仪。哀帝还觉不忍,只下
诏废为庶人,徙居云阳宫,那知冯昭仪已死,史立第二次奏报,又复到来。哀帝以冯昭仪自
尽,在未废前,仍命用王太后礼安葬,一面召冯参入诣廷尉。参少通尚书,前为黄门郎,宿
卫十余年,严肃有威,就是王氏五侯,亦尝见惮;后来以王舅封侯,得奉朝请。此次无辜被
陷,不肯受辱,遂仰天叹道:“参父子兄弟,皆备大位,身至封侯。今坐被恶名,死何足
惜!但恨地下对不住先人哩!”说至此,竟拔剑自刎。弟妇君之,与习夫及子,皆被株连,
或自尽,或被戮,共死十七人。参女为中山王兴妃,免为庶人,与冯氏宗族徙归故郡。
颍川人孙宝,方为司隶校尉,目睹案情冤枉,心甚不平,因即奏请复审。傅太后正在快
意,偏遇孙宝硬来干涉,当然动恼,便令哀帝不诏,将宝系狱。尚书令唐林,上书力争,也
被贬为敦煌鱼泽障侯。汉官名。大司马傅喜,虽是傅太后从弟,却是情理难安,便与光禄大
夫龚胜,一同进谏,请将孙宝复职。哀帝乃转白傅太后,傅太后尚不肯照允。嗣经哀帝一再
求情,勉强许可,孙宝才得复还原官。张由首发有功,得受封关内侯,史立迁宫中太仆。仍
然不得封侯,何苦屈死多人?有几个公正人士,背地里俱嘲骂张史二人,谗陷取荣,忍心害
理,二人还得意洋洋,自诩得计。直至哀帝崩后,由孔光追劾二人过恶,夺官充戍,谪居合
浦。但冯氏冤狱,未闻申雪,冯昭仪不得追封,毕竟是乱世纷纷,黑白混淆了。
惟傅太后既报宿仇,便想斥逐孔光,且因傅喜不肯为助,反去助人,心中越想越气,即
与傅晏商议,谋斥二人。傅晏复邀同朱博,先后进谗,不是说孔光迂僻,便是说傅喜倾邪。
建平二年三月间,遂策免大司马傅喜,遣他就国。越月又策免丞相孔光,斥为庶人。朱博曾
奏请罢三公官,仍照先朝旧制,改置御史大夫,于是撤消大司空职衔,使博为御史大夫,另
拜丁明为大司马卫将军。未几升博为相,用少府赵玄为御史大夫。博与玄方登殿受策,忽殿
中传出怪响,声似洪钟,好一歇才得停止。殿中侍臣,左右骇顾,不知从何处发声,就是博
与玄亦惊心动魄,诧为异闻。小子有诗叹道:
国家柱石待贤臣,小智如何秉国钧,
殿上一声传预报,荣身已是兆亡身。
究竟声从何来,且至下回续叙。
史称傅昭仪入宫,善事人,下至宫人左右,饮酒酹地,皆祝延之。不知此正固宠希荣之
伎俩,使人堕入术中而不自觉者也。哲妇倾城,本诸古训,傅昭仪固一哲妇耳。哀帝之入嗣
大统,全赖傅昭仪之营谋。即位以后,其受制于傅昭仪也,固意中事,善事人者,一变而为
善害人。师丹持议甚正,即首黜之;傅喜以行义称为傅氏子弟中之翘楚,而傅昭仪犹不肯相
容,何论他人?彼解光之阿旨献谀,劾奏赵氏,原为赵氏姊妹之恶报,犹可言也。冯昭仪何
罪?竟以当熊之惭恨,信张由之诬,容史立之诈,卒使贤妃自尽,冯氏凌夷。妇人之心,多
半褊刻,宁特赵氏姊妹云尔哉!朱博颇有能名,甘作傅家走狗,无惑乎不得其死也。
第九十七回 莽朱博附势反亡身 美董贤阖家同邀宠
却说朱博赵玄,登殿受策,闻得殿上发出怪声,都是提心吊胆,匆匆谢归。哀帝也觉有
异,使左右验视钟鼓,并无他人搏击,为何无故发声?乃召回黄门侍郎扬雄,及待诏李寻,
寻答说道:“这是《洪范传》所谓鼓妖呢!”名称新颖。哀帝问何为鼓妖?寻又说道:“人
君不聪,为众所惑,空名得进,便致有声无形。臣谓宜罢退丞相,借应天变,若不罢退,朞;
年以后,本人亦难免咎哩。”哀帝默然不答,扬雄亦进言道:“寻言并非无稽,愿陛下垂
察!即如朱博为人,强毅多谋,宜将不宜相,陛下应因材任使,毋致凶灾!”哀帝始终不
答,拂袖退朝。内有祖母主张,小孙何得擅改?
朱博晋封阳乡侯,感念傅氏厚恩,请上傅丁两后尊号,除去定陶二字。傅太后喜如所
望,就令哀帝下诏,尊共皇太后傅氏为帝太太后,古今罕闻。居水信宫。共皇后丁氏为帝太
后,居中安宫。并在京师设立共皇庙,所有定陶二字,并皆删去。于是宫中有四太后,各置
少府太仆,秩皆中二千石,傅太后既列至尊,濅;成骄僭,有时谈及太皇太后,竟直呼为老
妪。亏得王政君素来和缓,不与计较,所以尚得相安。赵太后飞燕势孤失援,却去奉承傅太
后,买动欢心,往往问候永信宫,不往长信宫。太皇太后虽然懊怅,但因傅氏权力方盛,也
只有勉强容忍,听她所为。飞燕不得善终,已兆于此。
博与玄又接连上奏,请复前高昌侯董宏封爵,谓宏首议帝太太后尊号,乃为王莽师丹所
劾,莽丹不思显扬大义,胆敢贬抑至尊,亏损孝道,不忠孰甚。宜将莽丹夺爵示惩,仍赐还
宏封爵食邑。哀帝当即批答,黜师丹为庶人,令莽出都就国。独谏大夫杨宣上书,略言先帝
择贤嗣统,原欲陛下承奉东宫。注见前。今太皇太后春秋七十,屡经忧伤,饬令亲属引退。
借避丁傅,陛下试登高望远,对着先帝陵庙,能勿怀惭否?说得哀帝也为耸动,因复封王商
子邑为成都侯。
会哀帝屡患痿疾,久不视朝,待诏黄门夏贺良,挟得齐人甘忠可遗书,妄称能知天文。
上言汉历中衰,当更受命,宜急改元易号,方可益年延寿。哀帝竟为所惑,遂于建平二年六
月间,改元太初,自号陈圣刘太平皇帝。那知祯详未集,凶祸先来,帝太后丁氏得病,不到
旬日,便即逝世。哀帝力疾临丧,忙碌数日,身体愈觉不适,索性奄卧床上,不能起身。幸
由御医多方调治,渐渐就痊,遂命左右调查夏贺良履历。仔细钩考,实是一个妖言惑众的匪
人。他平生并无技能,单靠甘忠可遗书,作为秘本。甘忠可也是妖民,曾制《天官历》《包
平太平经》二书,都是随手掇拾,似通非通。忠可尝自称为天帝垂赐,特使真人赤精子传
授。当时曾经光禄大夫刘向,斥他罔上惑民,奏请逮系,卒至下狱瘐死。向当哀帝初年去
世,夏贺良乘隙出头,就将甘忠可邪说,奉为师傅,入都干进。可巧长安令郭昌,与他同
学,遂替他转托司隶解光,待诏李寻,代为举荐。解光李寻便将贺良登诸荐牍,奉旨令贺良
待诏黄门。此次切实调查,报知哀帝,哀帝已知他学说不经,那贺良还不管死活,复奏言丞
相御史,未知天道,不足胜任,宜改用解光李寻辅政。自己寻死,尚嫌不足,还要添入两
人。哀帝越加动怒,诏罢改元易号二事,立命捕系。贺良问成死罪,并将解光李寻谪徙敦煌
郡。解光阿附傅氏,应该至此,李寻未免遭累。
傅太后既减削王赵二外家,独揽国权,自然快慰。只有从弟傅喜,始终不肯阿顺,实属
可恨,应该将他夺去爵邑,方好出气。当下嘱令孔乡侯傅晏,商诸丞相朱博,要他追劾傅
喜,夺去侯封。博欣然领命,待晏去后,即邀御史大夫赵玄到来,请他联名劾喜。赵玄迟疑
道:“事成既往,似乎不宜再提。”博变色道:“我已应许孔乡侯了。匹夫相约,尚不可
忘,何况至尊。君怕死,博却不怕死!”原是叫你去死。玄见他色厉词刚,倒也胆怯,只好
唯命是从。傅又想出一法,恐单劾傅喜,反启哀帝疑心,索性将汜乡侯何武,亦牵入案中。
当下缮成奏疏,内称何武傅喜,前居高位,无益治道,不当使有爵土,请即免为庶人等语。
这奏疏呈将进去,总道与师丹王莽相同,立见批准,不料复诏未下,却由尚书令奉着密旨,
召入赵玄,彻底盘问。玄始尚含糊,及尚书说明上意,已知是傅晏唆使,教玄自己委责,老
实说明。玄性尚忠厚,不能狡赖,遂将晏嘱使朱博,傅强迫联名,备述一遍。当由尚书复报
哀帝,哀帝立即下诏,减玄死罪三等,削晏封邑四分之一,使谒者持节召博入掖庭狱。博才
知大错铸成,无法求免,不如图个自尽。当即对着谒者,取出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