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亲自扶起,当头一瞧,乃是韩司徒张良,突如其来,回应第十五回。故人重聚,喜气洋
洋,当即择地安营,共叙契阔。良自言拜别以后,与韩王成往略韩地,取得数城。可恨秦兵
屡来骚扰,数城乍得乍失,不得已在颍川左右,往来出没,作为游兵。今闻沛公过此,特来
相助云云。沛公道:“君来助我,我亦当助君且去取了颍川,再攻荥阳。”说罢,便麾动人
马,南攻颍川。
颍川守兵,登陴抵御,高声辱骂。沛公大怒,亲自督攻,好几日才得破入,尽将守兵杀
死,乃复议进兵荥阳。会有探骑来报,秦将杨熊,已由秦廷遣使加诛了。沛公喜道:“杨熊
已死,近地可无他患,我等且把韩地夺还,再作计较。”张良亦以为然。
会闻赵将司马卬;,也欲渡河入关,沛公恐自己落后,乃北攻平阴,急切不能得手,改趋
雒阳。雒阳颇多秦戍,攻不胜攻,因移就轘;辕进军。轘;辕乃是山名,岭路崎岖,共计有十二
曲,须要盘旋环行,故名轘;辕。秦人以地势迂险,不必扼守,遂使沛公畅行无阻。一过轘;
辕,势如破竹,连下韩地十余城。适韩王成来见沛公,沛公即令居守阳翟,自与张良等南趋
阳城,夺得马千余头,配充马队,令作前驱,直向南阳进发。南阳郡守名齮;,史失其姓。出
兵至犨;县东,拦截沛公,被沛公迎头痛击,靦;军大败,走保宛城。沛公追至城下,望见城上
已列守卒,不愿围攻,便从城西过兵,迤逦而去。约行数十里,张良叩马进谏道:“公不欲
攻宛,想是急欲入关,但前途险阻尚多,秦戍必众,若不下宛城,恐滋后患,秦击我前,宛
塞我后,进退失据,岂非危迫!不如还攻宛城,掩他不备,幸得攻下,方可后顾无忧了。”
沛公依议施行,复由良详为画策,传令各军绕道回宛,偃旗息鼓,夤夜疾行。静悄悄的到了
城下,天色尚是未明,便将宛城围住,环绕三匝。
布置已定,方放起号炮,响彻城中。
南阳守齮;,总道沛公已去,不至再回,乐得放心安胆,鼾睡一宵。及城外炮声大震,方
才惊起,登城俯视,见敌军环集如蚁,吓得魂飞天外,踌躇多时,除死外无他法,不由的凄
然道:“罢!罢!”说到第二个罢字,便拔出佩剑,意欲自刎。忽后面有人急呼道:“不
必,不必,死时尚早呢!”救星来了。齮;闻言回顾,乃是舍人陈恢,便惊问道:“君叫我不
死,计将安出?”陈恢道:“沛公宽厚容人,公不如投顺了他,既可免死,且可保全禄位,
安定人民。”齮;半晌方答道:“君言也是有理,肯为我往说否?”恢一口应承,便缒城下
来,当被攻城兵拘住。恢自称愿见沛公,军士便押至沛公座前。
沛公问他来意,恢进说道:“仆闻楚王有约,先入关中,便可封王。今足下留攻宛城,
宛城连县数十,吏民甚众,自知投降必死,不得不乘城固守,足下虽有精兵猛将,未必一鼓
就下,反恐士卒多伤;若舍宛不攻,仍然西进,宛城必发兵追蹑,足下前有秦兵,后有宛
卒,方且腹背受敌,胜负难料,如何骤能进关?为足下计,最好是招降郡守,给他封爵,使
得仍守宛城,通道输粮,一面带领宛城士卒,一同西行,将见前途各城,闻风景慕,无不开
门迎降,足下自可长驱入关,毫无阻碍了。”沛公一再称善,且语陈恢道:“我并非拒绝降
人,果使郡守出降,自当给他封爵,烦君还报便了。”恢即驰回城中,报知郡守。
郡守齮;开城相迎,引导沛公入城。沛公封齮;为殷侯,恢为千户,官名。仍然留守宛城。
随即招集宛城人马,引与俱西,果然沿途城邑,无不迎降。嗣是经丹水,出胡阳,下析郦,
严申军禁,毋得掳掠。秦民安堵如常,统皆喜跃,王师原宜如此。沛公遂得直抵武关。关上
非无守将,只因沛公兵长驱直进,忽然掩至,急得仓皇无措,不及征兵,但令老弱残卒数千
人,开关迎敌,不值沛公一扫,守将抱头窜去,好好把一座关城,让与沛公。沛公安然入
关,咸阳一夕数惊,讹言四起,人多逃亡;那阴贼险很的赵高,至此也惶急起来。恶贯已将
满了。
赵高威权日重,已把二世骗入宫中,好似软禁一般,不得过问。还恐朝上大臣,或有反
对等情,因特借献马为名,入报二世。二世道:“丞相来献,定是好马,可即着人牵来。”
赵高遂令从吏牵入。二世瞧着,并不是马,乃是一鹿。便笑说道:“丞相说错了!如何误鹿
为马?”高尚说是马,二世不信,顾问左右,左右面面相觑,未敢发言。再经二世诘问,方
有几个大胆的侍臣,直称是鹿。不料赵高竟忿然作色,掉头径去。不到数日,高竟将前时说
鹿的侍臣,诱出宫禁,一并拿住,硬派他一个死罪,并皆斩首。二世全然糊涂,竟不问及,
一任赵高横行不法。惟宫内的近侍,宫外的大臣,从此越畏惮赵高,没一个稍敢违慢,自丧
生命。及刘项两路兵马,东西并进,赵高还想瞒住二世,不使得闻。到了沛公陷入武关,遣
人入白赵高,叫他赶紧投降,高方才着急。一时想不出方法,只好诈称有病,数日不朝。
二世平日,全仗赵高侍侧,判决政务,偏赵高连日不至,如失左右两手,未免惊惶。日
间心乱,夜间当然多梦,朦朦胧胧,见有一只白虎,奔到驾前,竟将他左骖马齧;死,还要跳
跃起来,吓得二世狂叫一声,顿时醒悟,心下尚突突乱跳,才知是一个恶梦。死兆已见。翌
日起床,越想越慌,乃召太卜入宫,令占梦兆。太卜说是泾水为祟,须由御驾亲祭水神,方
可禳灾。敢问他如何依附上去?二世信为真言,遂至泾水岸旁的望夷宫,斋戒三日,然后亲
祭。惟二世既离开赵高,总不免有左右侍臣,报称外间乱事,且云楚军已入武关。二世大
惊,忙使人责问赵高,叫他赶紧调兵,除灭盗贼。
高不文不武,徒靠着一种刁计,窃揽大权,此次叫他调兵御乱,简直是无能为力,况且
敌军逼近,大势已去,无论如何智勇,也难支持。高欲保全身家,想出一条卖主的法儿,意
欲嫁祸二世,杀死了他,方得借口有资,好与楚军讲和。当下召入季弟赵成,及女婿阎乐,
秘密定计。赵高阉人,如何有女,想是一个干女婿。成为郎中令,乐为咸阳令,是赵高最亲
的心腹。高因与二人密语道:“主上平日,不知弭乱,今事机危迫,乃欲加罪我家,我难道
束手待毙,坐视灭门么?现在只有先行下手,改立公子婴。婴性仁俭,人民悦服,或能转危
为安,也未可知。”毒如蛇蝎,可惜也算错了一着。成与乐唯唯听命。高又道:“成为内
应,乐为外合,不怕大事不成!”阎乐听了,倒反迟疑道:“宫中也有卫卒,如何进去?”
高答道:“但说宫中有变,引兵捕贼,便好闯进宫门了。”乐与成受计而去。高尚恐阎乐变
心,又令家奴至阎乐家,劫得乐母,引置密室,作为抵押。
乐乃潜召吏卒千余人,直抵望夷宫。
宫门里面,有卫令仆射守着,蓦见阎乐引兵到来,忙问何事。乐竟麾令左右,先将他两
手反绑,然后开口叱责道:“宫中有贼,汝等尚佯作不知么?”卫令道:“宫外都有卫队驻
扎,日夜梭巡,哪里来的剧贼,擅敢入宫!”乐怒道:“汝尚敢强辩么?”说着,便顺手一
刀,把卫令枭了首级,随即昂然直入,饬令吏卒射箭,且射且进。内有侍卫郎官,及阉人仆
役,多半惊窜,剩下几个胆力稍壮的卫士,向前格斗,毕竟寡不敌众,统皆杀死。赵成复自
内趋出,招呼阎乐,同入内殿,乐尚放箭示威,贯入二世坐帐。二世惊起,急呼左右护驾,
左右反向外逃去,吓得二世莫名其妙,转身跑入卧室。回顾左右,只有太监一人随着,因急
问道:“汝何不预先告我,今将奈何!”太监道:“臣不敢言,尚得偷生至今,否则,早已
身死了!”
答语未完,阎乐已经追入,厉声语二世道:“足下骄恣不道,滥杀无辜,天下已共叛足
下,请足下速自为计!”二世道:“汝由何人差来?”阎乐答出丞相二字。二世又道:“丞
相可得一见否?”阎乐连称不可。二世道:“据丞相意见,料必欲我退位,我愿得一郡为
王,不敢再称皇帝,可好么?”阎乐不许。二世又道:“既不许我为王,就做一个万户侯
罢!”乐又不许。二世呜咽道:“愿丞相放我一条生路,与妻子同为黔首。”乐嗔目道:
“臣奉丞相命,为天下诛足下,足下多言无益,臣不敢回报。”说着,麾兵向前,欲弑二
世。二世料不可免,便横着心肠,拔剑自刎。总计在位三年,年二十三岁。小子有诗叹道:
虎父由来多犬儿,况兼阉祸早留贻;
望夷求免终难免,为问祖龙知不知。
阎乐既杀死二世,当即返报赵高。欲知赵高后事,且至下回表明。
沛公素不喜儒,乃独能礼遇郦生,虽由郦生之语足动人,而沛公之甘捐己见,易倨为
恭,实非常人所可及。厥后从张良之计,用陈恢之言,何一非舍己从人,虚心翕受乎!古来
大有为之君,非必真智勇绝伦,但能从善如登,未有不成厥功者,沛公其前师也。彼赵高穷
凶极恶,玩二世于股掌之上,至于敌军入境,不惜卖二世以保身家,逆谋弑主,横尸宫中,
此为有史以来,宦官逞凶之首例。汉唐不察,复循复辙,何其愚耶!顾不有二世父子,何有
赵高。始皇贻之,二世受之,一赵高已足亡秦,刘项其次焉者也。
第十九回 诛逆阉难延秦祚 坑降卒直入函关
却说阎乐返报赵高,高闻二世已死,自然大喜,立即趋入宫中,抢得传国玉玺,悬挂身
上。本想自己篡位,因恐中外不服,且将公子婴抬举上去,俟与楚军讲定和议,再作后图。
主见已定,乃召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