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纪信反呵呵笑说道:“项羽匹夫,仔细听着!我王岂肯降汝?今已早出荥阳,往招各路
兵马,来与汝决一雌雄,料汝总要失败,必为我王所擒,汝若知己,不若赶紧退去,尚得免
死。”项王气极,麾令军士齐集火炬,烧毁来车。军士应命,环车纵火,烈焰飞腾,车中麾
盖,统皆燃着。纪信在车中大呼道:“逆贼项羽,敢弑义帝,复要焚杀忠臣,我死且留名,
看汝死后何如?”说至此,身上已经被火,仍然忍痛端坐,任他延烧,霎时间皮焦骨烂,全
车成灰,一道忠魂,已往九霄云外去了。
项王急欲入城,不料城门已闭,城上又满列守卒,整备矢石,抵御楚军。项王督兵再
攻,城中兵粮虽少,却靠着周苛枞公两人,誓死固守,振作士气,连番放箭掷石,不使楚军
近城。楚军攻扑数次,终被击退。周苛更与枞公商议道:“我等奉了王命,留守此城。城存
与存,城亡与亡,仓中尚有积粟数十石,总有旬日可以支持,但恐魏豹居心反复,或被楚兵
勾通,作了内应,那时防不胜防,难免失手,不如把他杀死,除绝内患。就使我王将来,责
我擅杀,我等也好据实答复,万一我王不肯赦宥,我也宁可完城坐罪,比那亡城死敌,好得
多了!”枞公也是一个忠臣,当即赞成,惟说是欲诛魏豹,须要乘他不备,从速下手。周苛
遂想出一法,托言会议军情,召豹入商。豹未曾预料,坦然趋至,周苛枞公,迎他入座。才
说数语,就被周苛拔出佩剑,砍将过去。豹不及闪避,立致受伤,还想负痛逃走,又由枞公
取剑一挥,劈倒地上,了结性命。该死久矣。豹母已死,豹妾薄氏,又由汉王带去,无人出
来领尸。周苛索性陈尸军中,声言豹有异心,因此加诛,如有怯战通敌等情,当与豹一同科
罪。军吏等统皆咋舌,不敢少懈。嗣是拚死拒敌,戮力同心,竟得将一座危城,兀自守住。
周苛见众心已固,方将豹尸收殓埋葬,自与枞公分陴固守。
项王怎肯舍去?还想并力破城。会有侦骑走报,汉王向关中征兵,驰出武关,竟向宛洛
进发。说得项王惊愕失常,奋袂起座道:“刘邦诡计甚多,我中他诈降计,被他走脱,今复
移兵南下,莫非又去攻我彭城?我应急往拦截为是。”随即传令将士,撤围南行。
究竟汉王何故转出武关,说来也有原因。汉王用陈平密计,东放妇女出城,误人耳目,
西向成皋驰去,不见楚兵追击,幸得安抵成皋。旋闻纪信被焚,且悲且恨,遂向关中招集兵
马,再拟出救荥阳,替信报仇。可巧有一辕生,入白汉王道:“大王不必再往荥阳,但教出
兵武关,南向宛洛,项王必虑大王复袭彭城,移兵拦阻,荥阳自可解围,成皋亦不致吃紧。
大王遇着楚兵,更当坚壁勿战,与他相持数月,一可使荥阳成皋,暂时休息,二可待韩信张
耳,平定东北,前来会师,然后大王再还荥阳,合军与战,我逸彼劳,我盈彼竭,还怕不能
破楚吗!”汉王道:“汝言颇有至理,我当依议便了。”于是出师武关。到了宛城,果闻项
王引兵前来,连忙命军士竖栅掘濠,立定营垒,待至楚军逼近,已经预备妥当,好同他坚持
过去。小子有诗咏道:
到底行军在运筹,尚谋尚力总难侔,
深沟高垒坚持日,不怕雄兵不逗遛?
欲知项王曾否进攻,容待下回分解。
陈平致死范增,称为六出奇计之二,请捐金以间项王,一也,进草具以待楚使,二也。
吾谓此计亦属平常,项王虽愚,度亦不至遽为所欺,或者范增应该毕命,遂致项王动疑,迫
令道死耳。夫范增事项数年,于项王之残暴不仁,未闻谏止,而且老犹恋栈,可去不去,安
知非天之假手陈平,使之用谋毙增乎?鄛;人之立祠致祭,实为无名,死而有知,恐亦愧享庙
食矣!彼纪信之甘代汉王,舍身赴难,脱汉王于围城之中,而自致焚死,此为汉室之第一忠
臣。及汉已定国,功臣多半封侯,而独不闻有追恤纪信之典,汉王其真寡恩哉!范增有祠,
而纪信无祠,此古今仁人智士,所以有不平之叹也。
第二十八回 入内帐潜夺将军印 救全城幸得舍人儿
却说项王移兵至宛,见汉兵固垒守着,好几次前往挑战,并不见汉兵迎敌。要想攻打进
去,又为壕栅所阻,不能冲入。项王正暴躁得很,忽接得探马急报,乃是魏相国彭越,渡过
睢水,大破下邳驻扎的楚军,杀死楚将薛公,气势甚盛。项王大愤道:“可恨彭越,这般撒
野,我且去击毙了他,再来擒捉刘邦。”说着,又拔营东去,往击彭越。越自受汉王命,为
魏相国,见二十二回。略定梁地十余城。至汉王败走睢水,楚兵漫山遍野,争逐汉军,越亦
保守不住,北走河上。项王进攻荥阳,又由越往来游弋,截楚粮道,那时项王已恨越不置,
此次越又阵斩楚将,叫项羽如何不愤?倍道东行,一遇越兵,便与豺虎相似,兜头乱噬。越
抵敌不住,又只得退渡睢水,仍然向北奔去。项王追赶不及,复拟往攻汉王,因即探听汉王
行踪。时汉王已由宛城转入成皋,与英布合兵驻守。英布往扼成皋,见二十六回中。项王接
到确音,便引兵西进,顺道先攻荥阳。
荥阳城内,仍由周苛枞公住着,两人原赤胆忠心,为汉守土,但总道项王已去,一时不
致骤来,所以防备少疏,与民休息。那知楚兵大至,乘锐攻打,比前次还要凶狠。周苛枞
公,连忙登城拒敌,已是不及。楚兵四面齐上,竟将荥阳城攻破,并把周苛枞公,一并擒
住。项王也即入城,先召周苛至前,温颜与语道:“汝能坚守孤城,至今才破,不可谓非将
材,可惜汝误投汉王,终为我军所擒,若肯向我降顺,我当授汝上将,封邑三万户,汝可愿
否?”周苛睁目怒叱道:“汝不去降汉,反要劝我降汝,真是怪极!汝岂是汉王敌手么?”
项王怒起,厉声大骂道:“不中抬举的东西!我若将汝一刀两段,还太便宜,左右快与我取
过鼎镬来!”左右闻命,即将鼎镬取入,由项王命烹周苛。苛毫无惧色,任他褫剥衣服,掷
入鼎镬,眼见是水火既济,熔成一锅人肉羹了。造语新颖。苛既烹死,枞公也被推入。项王
令他顾视鼎镬,枞公道:“我与周苛同守荥阳,苛遭烹死,我亦何忍独生!情愿受死,听凭
大王处置便了!”项王听他说得有理,总算不使就烹,但令推出斩首,刀光一闪,魂离躯
壳,随那汉御史大夫周苛,同返太虚,这也不消细说。已极褒扬。
项王遂进逼成皋,警信传入成皋城内,汉王不免惊心。暗思荥阳已失,成皋恐亦难守,
哪里还有第二个纪信,再来替死?因此带同夏侯婴,潜开北门,预先出走。及至诸将得知,
汉王已经去远,彼此不愿再留,遂陆续出城追去。英布独力难支,索性也弃城北走,成皋遂
被项王夺去。项王闻汉王早出,料知不及追赶,就在成皋驻下,休养兵锋,徐图进取。独汉
王驰出成皋,北向修武,拟往依韩信张耳等军。原来韩信本想伐齐,只因赵地未平,乃与张
耳四处剿抚,驻扎修武县中。汉王已曾闻报,所以星夜趱程,渡河至小修武,宿了一宵,到
了翌晨,清早即起,与夏侯婴出了驿舍,径入韩信张耳营中。
营兵方起,出视汉王,尚是睡眼朦胧,且见汉王未着王服,不知他从何处差来,当下略
回来历,不遽放入。汉王诈称汉使,奉命来此,有急事要报元帅。营兵闻有王命,当然不便
再阻,但言元帅尚未起来,请入营待报。汉王也不与多说,抢步趋入内帐,当有中军护卫,
认识汉王,慌忙向前行礼。汉王向他摆手,不令声张,惟使引往韩信卧室。信还在梦中,一
些儿没有知晓。汉王却静悄悄的走至榻旁,见案上摆着将印兵符,当即取在手中,出升外
帐,命军吏传召诸将。诸将尚疑是韩信点兵,统来参谒,及走近案前,举头仰望,并不是韩
元帅,却是一位汉大王,大家统皆惊愕。但也不便细问,只好依礼下拜。汉王待他拜罢,径
自发令,把诸将改换职守,一一遣出。
韩信张耳,至此方得人唤醒,整衣进见,伏地请罪道:“臣等不知大王驾到,有失远
迎,罪该万死!”韩信号为国士,何竟有此失着。汉王微笑道:“这也没有甚么死罪,不过
军营里应该如何严备,方免不测,况天已大明,亦须早起,奈何高卧未醒,连将印兵符等要
件,俱未顾着!倘若敌人猝至,如何抵御,或有刺客诈称汉使,混入营中,恐将军首级,亦
难自保,这岂不是危险万分么?”韩张二人听着,禁不住满面羞惭,无词可对。汉王又问韩
信道:“我本烦将军攻齐,一得齐地,即来会师攻楚。今将军留此不往,意欲何为?”韩信
乃答说道:“赵地尚未平定,若即移兵东向,保不住赵人蠢动,复为我患。就使有张耳驻
守,恐兵分力薄,未足支持,况臣率士卒数万,转战赵魏,势已过劳,骤然东出,齐阻我
前,赵扼我后,腹背受敌,兵不堪战,岂非危道!故臣拟略定赵地,宽假时日,既可少纾兵
力,复可免蹈危机,近正部署粗定,意欲伐齐,适值大王驾到,得以面陈。大王且屯兵此
地,伺便攻复成皋,臣即当引兵东去,得仗大王威力,一鼓平齐,便好乘胜西向,与大王会
师击楚了。”汉王方和颜道:“此计甚善。将军等可起来听令。”两人拜谢而起。汉王命张
耳带着本部,速回赵都镇守,使韩信募集赵地丁壮,东往攻齐。所有修武驻扎的营兵,尽行
截留,归汉王自己统带,再出击楚。韩张两人,不敢有违,只好就此辞行,分头办事去了。
韩张既去,汉王坐拥修武大营,得了许多人马,复见成皋诸将,陆续奔集,声势复振。
因拟再出击楚,忽从外面递入军书,报称项王从成皋发兵,向西进行。汉王忙遣得力将士,
前往巩县,堵住楚兵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