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对吴老爷子的提议虽然赞成,可是又有些舍不得三桂。还是吴襄道:“不错,就让宝宝到徽州散散心吧,这辽东地境已不安宁,想来不久将有大战,让宝宝到徽州我们也放心些。”
卢仁听后忙问道:“怎么回事?”
吴襄叹了口气道:“这几年关外女真动作不小,扫平北部后,时常与我大明发生纠纷,前年四月时守备肖伯芝挟圣旨赴努尔哈赤处,奴尔哈赤竟不听宣,见面就斥责说‘吓我之书,为何下拜?善言善对,恶言恶对!’去年广宁总兵张承胤奉我皇之命巡边,曾与努尔哈赤商议重立界碑,提出柴河、三岔、抚安三处皆属我朝管辖,不许其收割地上庄稼,不料那蛮酋竟说我们此举是放弃盟约,还威胁我们说‘你们每城都能屯兵上万吗?如果止有千八人,适足以为我之俘虏’,这蛮子之野心可见一般,这些年除了每年进贡外,他们早已自居一国,并未将我大明放在眼中,想来战事已经不远,宝宝去徽州也可暂避其祸。”
众人闻言俱惊诧不已,特别是卢家等 人因距关外较远,从未听说过这些,不禁惊容道:“义武,你所言可真?那女真想来不过是一边族,如何敢如此对我大明不敬?难道我大明将士都是草人不成?”
吴襄苦笑道:“岳父有所不知,那女真酋首却非常人可比,当年以十三副兵甲起兵,几十年间征战不已,如今已一统了东北全部,其土地比我大明只小几分而已,带甲士卒几十万,他利用女真原有的狩猎组织形式,又创建了八旗制度,其实力更是凭增几分。”
第五十三章 明金之势(二)
卢老爷子不禁问道:“何为八旗?”
吴襄因关心边疆局势,对此知之甚详,解释道:“原本女真人狩猎时各出一支箭,每十人中立一个总领,总领称牛录额真(牛录,大箭的意思;额真,首领的意思),后来这个相当于狩猎小组组长的牛录额真成为一级官名,牛录成为最基层的组织。屯垦田地,征丁披甲,纳赋服役,都以牛录为计算单位,努尔哈赤便在此基础上加以改组、发展、扩大和定型,创立八旗制度。规定:每300人设一牛录额真,五个牛录设一甲喇额真,五个甲喇设一固山额真。固山是满洲户口和军事编制的最大单位,每个固山有特定颜色的旗帜,所以汉语译固山为旗。原有黄、白、红、蓝四旗,后又增添四旗,在原来旗帜的周围镶边,黄、白、蓝三色旗镶红边,红色旗镶白边。这样,共有八种不同颜色的旗帜,统称为八旗。”
“那我大明就对此不闻不问?”卢老爷子虽自视清高,不满官场黑暗,可对这大明朝却还是忠心耿耿,闻言不由担心大明安危,问道。
“问?如何问?只是问又有何用处?”说起这些吴襄真是满腹苦水,“我皇每日只是沉迷后宫,朝中东林党与郑氏一党为了太子一事,已经争了十几年,虽太子已立,可郑氏却还不死心,圣上的心思恐怕都用在其上了,那有心思管这些?”
万历帝继位十载,其宠爱的贵妃却偏不争气,生不出半个麟儿,反倒是一个一时兴起宠爱的王宫娥却怀胎十月给万历生了个儿子,便是皇长子朱常洛。
却不料这万历帝听闻宫娥为自己诞下长子,却不高兴,这个儿子的出生是一段秽恶的记忆。因为是在太后宫里,偶然临幸了一个宫女,他觉得不会有人知道,偏偏这个宫女有了身孕。宠幸母亲的宫女,他觉得很可耻,是不道德的。所以“帝讳言之”,可太后知道后,却让其将其立为贵妃,只因太后当年也是宫女出身,对这个宫女满是同情。可万历帝还要百般 抵赖,如此以来自然不会喜欢这个儿子。
可偏偏朝中这些所谓的大臣们却太过于食古不化,王宫娥和皇长子并不是有强有力的外戚作为支撑,立皇长子并不是于他们有什么好处,偏是大臣们死抱着“立长不立幼”的古训,和皇帝力争。本来,臣子们有一定分量的话语权,哪怕被当廷杖死,也要据 理力争一向是政治清明的象征。
有明一朝,大臣因直谏被杖死,庾死的不计其数,然而白发苍苍的大臣们,不怕被当廷扒下裤子,屁股开花,也要前赴后继的上疏。这是出于长期文化积累的对于敢于直谏即为忠臣这个符号的认可,死谏可青史留名,也是气节所在,也可以裁抑君权,用在军国大事上,本是好事。可悲的是,作为知识分子的精英的满朝大臣,把精力耗费在这样无意义的事情上。孰贤孰愚,孩子小,能看出什么来,偏偏大臣认准了死理非要万历帝立皇长子为太子。
万历从小严母厉师的关于帝王之道的教导,他知道大臣们是对的,但是感情上他却是万万不能接受。
万历帝虽百般无奈,在他心中最宠爱的却是郑贵妃,而且郑贵妃不久也为万历帝生下儿子,便是皇三子朱常询。万历本来希望百年后郑贵妃能长伴地下,可是皇陵的地下只有两个位子,一个是给皇后留的,一个是未来皇帝的母亲,立长子意味着身后永远陪伴他的将是那个有关他年少时一段可耻羞愧的记忆的王宫女,立少子意味着陪伴百年的是心爱的郑贵妃,这也难怪万历帝左右为难。
于是他只能极不情愿的屈服于群臣,甚至用撒谎和拖延近于无赖的手段,口头上说明年就立,却不讲信用的一拖再拖,大臣再争,争了十五年,使得宫廷斗争变得错综复杂,
本来唯一臣子们和万历能和解的机会在于皇后死了就好了,那样的话万历就可以封郑贵妃为皇后,按立嫡的原则,大臣们就没话说了。偏偏这位多病的皇后 硬是正位中宫42年,和万历死在同一年。皇后贤孝,很得太后欢心,废不得。长寿的皇后粉碎了君臣可能的和解的机会,万历帝不得不于万历29年立了长子,可就是立了太子后,郑贵妃却也一直没死心,与国舅郑国泰及一帮宫中宦官处处为难王宫娥及太子,时时不望废长立幼之心。而万历只是迫于母后的压力将王宫娥封为王恭妃后,对其是不管不问。
直到万历三十三年冬,皇太子朱常洛的王选 侍生下皇长孙朱由校,万历才想起这个王恭妃,想将其立为贵妃,却不料此时的王宫娥已经被郑贵娥等人折磨的不成人形。
为了加害王恭妃,郑贵妃买通了景阳宫的太监、宫女,并进一步减少供给,断其往来,甚至日闭宫门,将个宫中变成了冷宫。在大冬天,其居住的景阳宫中竟无一个下人,凤炕也是久不生火,无半分暖意,王恭妃久病在床也无人过问。就在朱常洛向母亲报喜时,才发现母亲已经不行了,最后惨死在朱常洛怀中。
这场无谓的君臣间的较量是旷日持久的,消耗了万历帝励精图治的决心,所以他消极反抗,既然辛辛苦苦当个明君,百年身后,最心爱的女人也不能和自己 永远在一起,反倒是那个毫无感情,与一段肮脏记忆有关的宫女长伴地下。万历帝感受到的巨大的失落和打击。他不理朝政,他贪财,也许都出于这么一种报复的心理,既然拗不过你们,百年之后我也将永远痛苦,那这江山还好好治理作什么,最好是把天下的财富都搜刮来送给小儿子,至于江山被弄得怎么千 疮百孔,留一副烂摊子给老大去继承好了。所以他不问朝政,只顾拼命搜刮,重重赏赐郑贵妃之子。
第五十四章 明金之势(三)
至于国家的情况愈来愈坏,这有什么要紧的,只要不危及到自己身前 就行了。你们不是非要他继位吗?好,正好留副烂摊子给他,这就是对固执的大臣们和上天命运安排的报复。
所以无论大臣们多么沉痛的指出形势多么危急,甚至直接了当的说“天下将有陆沈之忧”!他居然仍然无动于衷!这应该是有一种报复快意的变态心理了。
在坐的众人对朝中这段往事都是知之甚详,闻言都是摇头不语。吴襄却继续道:“这女真原是我大明属下,努尔哈赤其祖父在本朝初期曾任建州左卫都指挥使,可却在本朝十一年被辽东总兵李成梁使计害了性命,努尔哈赤一怒之下兴起复仇之师,在北地打得战火连天,最后危协我大明,万历帝却不愿打仗,便封他为建州卫都指挥使,后来又加封其为龙虎将军。至今已有三十余年,他统一了女真,并不时犯我大明疆界。可朝中那些大臣们不知其有害,反而以为有人替他们巡守边疆,他们才能有暇享乐,女真因此而盛,直到今日尾大不掉。再观我大明边卒,欠粮欠饷,久不训练,武艺荒废,如将来与女真真有一战,恐怕不容乐观啊!”
众人听后都是唏嘘不已,何时堂堂大国竟沦落到今日这般程度,卢老爷子对吴襄的话也不由得他不信,虽然他远在关内,不知关外情况,可关内日子却也不好过,近年来天灾不断,到处都是逃荒百姓,加上皇上还经常将宫中太监派往各地,充任盐监、税监,这些人在地方大肆敛败,民间连养只鸡也要缴税,搞得天怒人怨,过不下去的百姓便上山落草,更有些人干脆扯起造反的大旗,虽然都没能长久,却也使这大明江山摇摇欲坠。
听了吴襄这话,吴家诸人再无疑虑,都希望三桂随卢老爷子反回徽州后能够远离战火,幸福快乐。
得闻此信的三桂也没有什么意见,收拾好行装跟随外祖父及两位舅舅一同反回徽州。
就在三桂随卢家诸人返回徽州的途中,这大明宫中又发生了一起令天下震惊的大案。
五月,竟有一个神秘的男子手持着木棒,闯入太子朱常洛居住的慈庆宫,击伤了守门太监李鉴,待冲到殿前的廊槽下,被内持抓获送交东华门守卫指挥朱雄收禁。
第二天,皇太子据实闻奏,万历帝命巡城御史刘廷元,秉公询鞠。事情传开后,很多朝臣都怀疑是郑贵妃和他的哥哥郑国泰阴谋策划借张差之手伤害太子。御史过庭后发文给蓟州地方官,命他们查明张差在井儿峪老家的情况。蓟州知州戚延龄经过调查认为张差在家里就已经得了疯癫病。张问达采纳刑部员外郎陆梦龙的意见,下令刑部十三司对张差进行会审。参加会审的其他官员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