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切的一切都来不及了,因为那场致命的农民运动正在呼之欲出,正在以不可遏止的激情喷薄在这个苍老得快失去记忆的王朝上空。
第102节:黄巢怀才不遇
黄巢怀才不遇
黄巢已经怀才不遇好多年了。
曾经,这个山东汉子是想报效朝廷的——他几次三番参加科举考试,可朝廷没看上他。
在唐王朝,像黄巢这样试图以科举博功名的有志青年何止千万,但朝廷能看上眼的只有一小撮。
黄巢注定和绝大多数落榜的有志青年一样,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该干嘛干嘛。
他回到了山东曹州冤句老家,干起了贩卖私盐的活——黄氏家族从事这种违法活动已经好多年了,他爷爷的爷爷当年就靠这个谋生。
在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生苦旅中,黄巢的命运设计不可能有什么偏差或奇迹发生。
如果他的后代没有足够的智商和运气,毫无疑问,黄氏家族子子孙孙的生活只是对其祖辈生活的简单克隆。一旦被官府抓获的话,他们可能活得更惨。
有志青年兼私盐贩子黄巢的内心突然有了一个冲动。他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设计,如果成功了,他的子子孙孙的生活将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将不再是私盐贩子,而是国之栋梁,甚至有可能成为国家领导人。
当然,如果失败的话,黄巢将要接受命运的残酷惩罚,这是一个人的冲动直面无可奈何的时代时所必须承担的代价。别无选择。黄巢别无选择。
他终于造反了。
黄巢造反的故事在很多年后的今天依然被津津乐道。
因为在某种意义上说,黄巢成功了。他让唐僖宗像当年的唐玄宗一样惶惶如丧家之犬放弃长安出逃巴蜀。他带领他的部队浩浩荡荡地开进长安,豪迈地在这个古老的都城宫廷里宣布:旧时代已经过去,新时代即将来临。黄巢还亲自为他的新时代命名为大齐,并改元金统。
但是仅仅四个月后,被赶出长安的唐王朝用它最后的力量对大齐政权进行了反扑。黄巢的成功成了昙花一现,他最后在离他家乡不远的地方拔剑自杀——这个人终于没能彻底改变他自己和他子子孙孙的命运。
但是,黄巢却改变了唐王朝的命运。对本来就已摇摇欲坠的唐王朝来说,黄巢施加到它身上的生命冲动无疑是致命的。因为仅仅二十五年之后,历史上最著名的王朝之一——大唐王朝就彻底死翘翘了。
第103节:玄宗之后无大唐
只是对于黄巢来说,这一切已经无关紧要了。
玄宗之后无大唐
在玄宗之后,唐王朝的皇帝很少活得有尊严的。
宦官当权、藩镇割据、民间起事,玄宗之后的一百多年是皇家尊严扫地的一百多年。
唐玄宗和唐僖宗虽说做了背井离乡的皇帝,但好歹还是皇帝。
唐昭宗做的简直就不是皇帝了。
河东节度使李克用仗着平定黄巢有功,明目张胆地要扩大地盘,并且向云州发起进攻。
唐昭宗大怒,宣布免去李克用河东节度使的职务。宰相张睿也大怒,发誓要宰了李克用这个狗娘养的。
但很可惜,磨刀霍霍向克用的结果是李克用把刀架在了唐王朝的脖子上——唐王朝对李克用的兴师讨伐以失败告终。唐昭宗第一次尝到了他作为一个末世皇帝的屈辱:在李克用的强硬要求下,宰相张睿被贬为外官;并且他宣布恢复李克用河东节度使的职务。
第二个让唐昭宗尝到作为一个末世皇帝屈辱的人是凤翔节度使李茂贞。这个人居功自傲,一点都不把唐昭宗放在眼里。在唐昭宗作出有限的反抗之后,李茂贞竟带着他的凤翔军向长安扑杀过来。无可奈何之下,唐昭宗让宰相杜让成为替死鬼,并加封李茂贞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李茂贞这才带着他的凤翔军骂骂咧咧地离去。
但没过多久,李茂贞又联合其他节度使再次杀到长安,这一回的替死鬼不仅有宰相韦昭度,甚至还有唐昭宗本人。李茂贞等准备废了他改立吉王李保为帝。皇家尊严扫地的唐昭宗竟然想以毒攻毒,他乞求李克用救救自己,救救他这个风雨飘摇的皇帝。
李克用也终于来了。
在这样的乱世,一切都是利益的考量。李克用来是正常的,不来是不正常的。
但是在这样的乱世,没有谁是唐昭宗的保护神。在接下来进行的权宦与节度使的角力当中,唐昭宗变成了利益双方角力的砝码——他沦为了他们手中的一个棋子,在输赢胜负之间被一遍遍地过手。直到最后,他成了朱温手中的傀儡皇帝——大唐这个王朝走到这般田地,一切都已是板上钉钉了。
唐昭宗最后死在洛阳,死状极为狼狈。他为了躲避刺杀,半夜时分穿着单衣满大殿地绕柱逃避。刺杀他的人是朱温派来的。朱温认为,这个王朝的气数该尽了,一个属于他的时代该开始了。他任命自己为梁太祖,并且开始一脸威仪地坐在龙椅上,雄视天下。
而遥远的长安,终究化为一片废墟,历史不由分说地进入了五代十国时期。大唐,一个伟大的时代,至此——
寿终正寝。
第104节:不改革是不行了(1)
北宋:
那一场无人喝彩的改革
不改革是不行了
趴在历史的门缝边缘,看一个王朝的花开花谢、盛极而衰,最明白的看法是从它的开场看起。
其实,北宋这个王朝的开场是非同寻常的。
就像京剧舞台上的亮相,赵匡胤一上来走的就不是常规的路子。他半推半就地让那件黄袍披在自己身上,咿咿呀呀开唱一段霸王戏,一个王朝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开张了。
好在赵匡胤的全局控制能力比较强。他带着赵式的非典型性思维,带着陈桥那些有功之臣的理解与不理解,急中生智地演绎了杯酒释兵权,强行“排除”了一个帝国臆想中的危机。这样精彩的桥段,看客是不得不齐声叫好的。
当然看客始终还是捏着一把汗。因为真实的危机依旧存在。西夏、契丹还有南方的那些小国,在随后的五十多年里,它们一直像定时炸弹一样,时刻挂在北宋的头部、腰间以及其他敏感部位,令这个王朝到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是这些,演员赵匡胤都已经无暇顾及了。作为一个开场的头角,赵匡胤可以说不落俗套地完成了他的表演。这就够了。至于他的子子孙孙们能不能将戏接着演下去,并且演好它,这要看他们的演技如何。他赵匡胤是不想管也管不着了。
没想到接下来出场的是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以及他的皇子皇孙们。他们依次出场,开始了中规中矩的表演。但是他们的表演大多乏善可陈,看得看客们昏昏欲睡,直到公元1068年,十九岁的宋神宗坐到了这个位置上。
第105节:不改革是不行了(2)
宋神宗时代的北宋已经是内忧外患了,但是十九岁的宋神宗却想有所作为。
因为十九岁是激情洋溢的年龄。
也是天地任我行的年龄。
年轻的宋神宗充满豪气地问年长的宰相富弼:国家怎样才能富强?边患何时可以尽除?富弼却向他叹气:皇上刚刚即位,应该布德行惠,这个国家二十年之内最好不要打仗。因为打不赢也打不起啊。
宋神宗刚开始不明白,但很快他就明白什么叫“打不赢”和“打不起”了。因为国家军队里到处都是注水兵,所以“打不赢”。那什么叫“注水兵”呢?“注水兵”说起来由来已久,北宋一向执行“荒年募兵”政策:荒年时饥民激增,为了不让这些饥民造反,政府决定花钱买平安,把他们都收编为军队,但他们光吃粮不打仗,便形成了“注水兵”。神宗时的国家军队多达一百五十万人,却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斗力,稍有战斗力的都派出去布防西夏、契丹还有南方那些小国的进攻了,剩下的就只能靠国家养着;而“打不起”是因为国库里没钱了。国库里的钱主要是两大用途,一是养兵,二是养官。“养兵”上文已述,这里说说养官。北宋的官员队伍比较庞大。真宗时有一万多人,到仁宗时就达两万五千人,最后到神宗这儿就突破三万了。虽然政府几次喊着要精减干部队伍,可每次精减过后,人数不减反增。庞大的官员队伍使北宋的财政负担不堪其累,再加上特权阶层合理避税,国库要不空虚那是不可能的。
宋神宗真切地感受到,历史走到了一个拐点上,不改革是不行了。
只有坚持改革,北宋才有出路,如果闭着眼睛再继续将局面往下拖,内忧外患一旦激变,这个先天不足的王朝很容易就这么死翘翘。
但是改革就能救国吗?北宋的改革说起来也不是自神宗始。若干年前就有范仲淹改革了。但范仲淹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他的体制内太极拳根本就掀不起什么波澜,很快地,他就收手了。仁宗时代的包拯则以三司使总领的身份厉行改革,他在调查了全国范围内土地兼并情况之后,提出要重新丈量土地的口号,目的是让大地主大权贵们如实交税。但是包拯的口号没有被落实,这个喜欢使铡刀的铁面高官痛苦地发现,很多人对他的改革举措阳奉阴违。大地主大权贵们团结起来跟他干,而仁宗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结果包拯的改革无疾而终——他的铡刀再锋利,也铡不了一个国家的软弱和彷徨。
第106节:不改革是不行了(3)
由于改革总是雷声大雨点小,总是以激情始以党争终,从而成为了官场生态新陈代谢的促进剂,于是北宋王朝的改革在神宗时代就成了一个人人避谈的关键词。只有神宗自己还对它充满极大的热情。
这个时候,王安石开始声名鹊起。
王安石是改革派的理论大师,以大谈改革为荣,以墨守成规为耻。
最重要的,他有白眼向天的性格。一向生活在理想和逻辑世界当中,追求完美,不通人情世故,也不屑于人情世故。
这样的性格,神宗喜欢——因为一个过于讲究人情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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