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茂说:“再回去,再回来,一往一返得耽搁两三天。不如趁热打铁,越快越好。”
胡强说:“元帅说得对。我们若要回去,张大帅还不一定让咱们去呢!”
武尽孝又问:“咱们也不知道牛膛峪在哪儿呀?”
常茂生气地说:“你真笨。不知道怕什么,鼻子底下不是有嘴吗?”
“对!”小英雄们都同意了,各乘快马,直奔苏州而行。因为道路不熟,东一头,西一头,走了不少冤枉路。
这一天,他们正往前走,突然阴云密布。刹那间,狂风大作,雷电交加,下起了瓢泼大雨。这几个人无处藏身,全被浇成了水鸭子。过了一会儿,突然一个惊雷,在朱沐英的马前炸开。万里烟云兽吓得一蹦老高,鬃尾乱奓;,立即就毛了,四蹄蹬开,拼命地往前奔跑。任凭朱沐英怎样紧勒丝缰,也无济于事。但只见:
烟云兽,眼圆睁,
四蹄蹬开似狂风。
不管沟,不顾坑,
刀山火海也敢冲。
又翻山,又越岭,
好像驾云腾了空。
天也旋,地也转,
沐英心里直“扑腾”!
小磕巴朱沐英吓坏了!他心里明白,若要从马上掉下去,非摔成馅儿饼不可。只见他双手紧紧握住铁过梁,双腿牢牢夹住马肚子,哈着腰,低着头,脸蛋贴到马脖子上,紧闭双眼,把一切都豁出去了,任由宝马奔驰。这匹马一口气跑了一夜,直到次日天亮,天晴了,而住了,它才逐渐放慢了脚步。
此时,朱沐英龇着牙,咧着嘴,在马上慢慢坐直身子,睁开猴眼,往四外观看,周围是一片庄稼地,脚下是一条土道,曲曲弯弯,不知通向什么地方。再回头一瞧,常茂他们四个人的影子都没有。这阵儿,朱沐英感到十分孤独和凄凉。他慢慢从马上跳下来,活动活动筋骨,才觉着腰酸腿疼,浑身难受。他蹲在地上,闭住眼睛,歇息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难怪身体这么虚弱。可是,该到哪里找饭充饥呢?他略一思索,打定主意,把马肚带勒紧,鞍子系牢,二次上马,顺着土道往前行走。
正当午时,他来到了一个村镇。这个镇子可真不小,东西大街,南北铺户,街上行人不断,热闹非常。朱沐英不顾别的,瞪着猴眼专找饭铺。他见路北有座酒楼,而且门前高挑蓝色幌子,心里说,不用问,这是一家回回馆子。他紧提丝缰,来到酒楼门前,仔细一看,这是一座七间门面的二层楼,十分敞亮。正中央是穿堂门,左首是账房,右首是厨房。朱沐英看罢,跳下马来,手牵丝缰,朝门口走去。
这时,一个伙计迎面跑来,向朱沐英屈膝打躬:“客爷,您要用饭吗?快往楼上请,二楼有闲座。”
朱沐英点点头说:“这马……”
伙计一笑:“客爷放心。我们这里有人专服侍您的坐骑。涮、洗、饮、遛,我们都包了,到时候一块儿算账。”
朱沐英点了点头,伸手摘下大锤,往里就走。
伙计急忙将他拦住,又笑着说:“您不用费心,挂到马上也丢不了。我们这里,从来没丢过东西。”
朱沐英略思片刻,把锤复又挂到得胜钩上,接着,翻着猴眼对伙计说:“这马可得给我……喂好。一会儿,我还得赶……赶路呢!”
这伙计急得直伸脖子,心里说,这位客爷,说话可太费劲了。他向屋里一招手,又跑来一个小伙计,把缰绳接过去,将马牵到后院。
朱沐英把衣帽整理了一下,跟着这个伙计上了二楼。他定睛一看,但见楼上十分讲究,南北两溜大窗户,十分明亮;黄油地板,亮粉刷墙,还挂着名人字画;十几张八仙桌,都用红木制作,上边铺着台布,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楼上顾客不多,疏疏落落,至多十来个人。
朱沐英找了个座位,拉过椅子,坐稳身形。伙计跑来,摆好筷子、吃碟,问道:“客爷辛苦了,想用什么酒、菜?”
朱沐英都饿迷糊了,信口说道:“随便,什么都行。”
这伙计眼力最好,一看就知道他饿得厉害,连说话都打不起精神了。这伙计想赚他一家伙,忙向厨房喊话:“灶上的师傅听着!二楼有位客爷,要全羊的酒席一桌—;—;”
朱沐英一听,心想:嚄;!这个伙计可够狠的,张嘴就是全羊的酒席,算把我给搭进去了。为什么朱沐英这么想呢?因为他经常下饭馆,知道全羊酒席最贵。时间不长,堂馆将酒、菜陆续端来。有四样冷、四样热,大八件、小八件,大八碗、小八碗……那真是肉山酒海,应有尽有。
朱沐英饿急了,也不多言,甩开腮帮子,这顿吃哟!工夫不大,吃了个泰山不卸土,沟满壕平,撑得都不敢动弹了。
未时已过,楼上吃饭的顾客都走了,只剩下朱沐英一人。这阵儿,他已养足了精神,把伙计唤来,说道:“算账!”
“是!”伙计答应一声,去到账房。
片刻过后,伙计走来,将账单摆到桌上:“一共是十六两七钱银子。”
朱沐英道:“不多。我给你二……二十两,剩下的算作小……小费。”
“谢谢!”伙计高声冲楼下喊道,“楼上的大爷,赏小费二两三钱银子啊—;—;”
“谢大爷!”楼上、楼下传来一片吆喝声。
朱沐英把嘴揩净,伸手去掏银子。一掏呀,当时就傻眼了。怎么?身边没带着。为什么没带?原来他根本没准备出远门,再说,开兵见仗,身上越轻越好,有银子也得掏出去呀!方才饿糊涂了,早把这个茬儿给忘了。
此刻,朱沐英觉得很不自在,脸上也有点发烧。吭哧了半天,才说:“银子没……没带来,你甭……甭要了。”
“什么?没带钱哪?”伙计心里的话,刮风下雨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钱还不知道?这伙计把脸往下一沉,说道:“我说客爷,别开玩笑,快把钱付了吧!”
“我……我真没带!”
伙计生气了:“没钱可不行。”
朱沐英觉得理亏,又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出分文。无奈,又对伙计说道:“那我没……没钱咋办?”
“没钱不行!”
“不行咋办?”
“不行就是不行!”
两个人越吵声音越高,楼下的十来个伙计都闻风而至,把朱沐英围在当中。其中一个伙计抢白道:“吃饭不给钱,你还发什么横?你以为我们怕你不成?实话告诉你,不给钱你就别打算走!”说话间,一把抓住了朱沐英的肩头。
朱沐英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气,当时怒火就撞上来了。他一抬手,“啪”!给了他一个嘴巴。这一巴掌,朱沐英还觉得没使劲儿,其实,劲儿可不小,伙计的嘴角流出了鲜血。
“好小子,你敢打人?”又一个伙计冲过来,要抓朱沐英。
朱沐英上边一闪身形,下边就是一脚,正踢到他的大腿根上。这伙计站立不稳,“噔噔噔噔”往后退去。这一退不要紧,正退到楼梯边上,一脚蹬空,从楼上滚了下去。
众伙计一看,可不干了;“打!”
“打他个二十两银子!”
说话间,一个个捋胳膊,挽袖子,往上就闯。
朱沐英一看,心想,不打不行了。反正,一个也是打了,两个也是打了,咱就大点儿打吧!想到此处,跳到一个宽敞的地方,身形乱转,双臂齐摇,把这些伙计打了个王八吃西瓜—;—;滚的滚来爬的爬。
有个伙计见事不妙,要给东家送信儿。临行时,高声喝喊:“我说小子,有种的你可别走。我叫我们东家去,回来扒你的皮!”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老夫人含恨悔前约 宁彩霞大义许终身
话说朱沐英大闹酒楼,怒打了饭馆的伙计。伙计们惹他不起,忙给东家送信儿。
东家住在西庄以外,往返不足二里。伙计走进厅房,向东家禀报了详细经过。
你当东家是谁?正是八臂哪吒宁伯标。宁爷听罢,紧皱双眉,问道:“你们是不是欺负了人家?”
伙计忙说:“小人们不敢,是那个人存心捣乱。”
宁伯标把总管宁喜叫来,对他说道:“你替我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宁喜转身刚要出门,宁伯标又把他喝住,嘱咐道:“记住,千万不准欺负人家。倘若他真忘了带钱,只要说明原委,就放他去吧!”
“遵命!”宁喜答应一声,跟着伙计,出离宁府。
宁喜上了酒楼,闪目一瞧,楼上可热闹啦!但只见盆朝天.碗朝地,桌椅也翻了个儿,满地都是饭菜和汤水。再看那些伙计,一个个鼻青脸肿,五官都挪位了。其中有几个人,手里拿着擀面杖、炉钩子,正要和那人交手。
宁喜看罢,急忙喊话:“住手!”
伙计们见总管来了,这才纷纷退下。
宁喜盯着朱沐英打量了半天,这气儿呀,就不打一处来。为什么?他心里合计:我当是什么顶天立地的英雄呢,原来是个毛孩子。而且,长得其貌不扬,跟个雷公崽子差不多。他有心替伙计们使使横吧,可又不敢。怎么?他不怕别的,只怕东家不答应。所以,宁喜硬把火气压下,强作笑脸,拱手说道:“小英雄息怒,我给您赔礼了。”说话间,深鞠一躬,又接着言讲,“伙计们言语不周,做事粗野,惹你生气。待我禀明东家,好好地整治整治他们。”
朱沐英闻听,感到一阵内疚。为什么?本来这事就不怪人家呀!他这个人最讲理,吃顺不吃呛。人家一说好话,他更觉得过意不去。于是,忙把手一拱,说道:“没……没说的。都怪我不……不好,谁让我忘……忘带钱了呢!”
宁喜说:“我们东家说,没带钱也不要紧。好了,请您走吧!”
朱沐英四周看了看,心里说,把人家都打成了这个样子,就这么一走,也太说不过去了。他略一思索,对宁喜道歉地说:“实在对……对不起。等我救了驾,回来之……之后,加倍包赔。”
宁喜听了“救驾”二字,不由心中一愣。他又看了看朱沐英,问道:“请问英雄尊姓大名?”
朱沐英道:“实话对你说……说了吧,洪武万岁朱……朱元璋,是我的义……义父,我是世子殿下,朱……朱沐英。”
“什么?!”宁喜听罢,一蹦老高。
朱沐英吓了一跳:“你这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