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了她可以告诉所有人的事,不能说出来的事我便用谎言遮掩,半真半假的回答,大娘全都当真了。
她相信我是个到大城市找工作最後失意的年青人,她安慰我,说人难免都会遇上不如意的事,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成不了大事就不
成,能够好好活著就够了。
只是一天的时间,我感动无数次。
我失去了一些东西,但同样,我又得到了更为宝贵的其他东西。
力气恢复之後,我站了起来,漱洗换衣服,不到半个锺头,我背著来到这里後买的一个挎包出了门。
大娘出租的房子是一幢老式的楼房,上下一共两层,每层有六间房子,几乎都住满了人,屋顶则经常用来晒棉被、晾衣服用。
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尽管我还不能全部叫出住在这里的人的名字,但他们全都记住了我的名字。我住在二楼的最後一间房子,穿过堆满杂
物的走廊,都会走过住在二楼的房客门前,每一天,我都迎来他们热情的问好。
轻轻点头回应问好,我会不禁做出比较,以前跟逐野住在那间大得连说话都有回声的屋子时,楼下也同样住满了人,宽敞的走廊,漂亮的装饰
,几净的地板门窗,但是总透著一股冰冷的气息,就算住了两年,我都没跟其他住户在遇上时点头问好。
住在这种那些高层人士不屑一顾的大杂院里,自然全是所谓的下层劳工,他们为他们辛苦攒来的每一分钱财珍惜著,深知艰苦的他们,体谅别
人的艰苦。
眺目远望,没有高楼大厦的小镇,平凡的平顶楼层,平静中透著大都市里渐渐少了的人情味。这,就是轻易就吸引了当时内心极度空虚的我的
原因。
来到楼下,走出大院门口,正巧遇上了往这边走来的房东大娘。
她看到我时,眼睛一亮,似乎是专程来找我的。我不禁猜测,是不是我的房租到期了?
“小丰啊,正找你呢!”来到我的身边,大娘立刻亲昵的拉住了我的手臂,喜盈盈地看著我。
“大娘,找我有事啊?”
“当然有事!”大娘笑得眼睛都快眯了起来,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一定是遇上了好事,“小丰啊,你是不是正打算出门找工作啊?”
“对。”我点头。来到这里後,我便一直找工作,不过在这种小地方,工作找起来有点困难。每次去找工作,老板不是觉得我不适合,便是觉
得外地人不可靠……
虽说这里的人不排外,但关於钱的事,大家的反映几乎一样。
“小丰啊,你今天不用找工作了,因为你大娘我啊,已经帮你找到一份工作啦!”就像挖到宝一样,大娘一脸的兴奋。
“什、什麽?”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帮你找到工作啦!”大娘不以为意的再复述一次,接著她说,“我知道你一直找不到工作,便托我那在镇里做生意儿子帮你找一份工作。
我把你的情况一跟他说,嘿,还真巧了,他那间小公司正缺你这样有资历的大学生呢!”
“不是很费力气,就是帮我那才高中毕业的笨儿子管管账而已──就是把那些账目啊输入那个电脑里……说什麽算营业额、销售额多少之类的
,总之大娘我也不是很懂这些啦……对了,你应该懂得做吧?”
我的喉咙被什麽梗塞,怎麽也说不出话来,我用力的点头,点头──
鼻头酸了起来,但却没有泪水,只是眼眶热了,看得大娘一阵咋呼:“诶诶──你这孩子哭什麽啊?这是好事啊,高兴才对──笑啊,笑一个
嘛,大娘我才不要看这样的脸……”
我吸了吸气,用衣袖在眼前一抹,抬起头来,阳光在我眼前照耀,我露出了一个笑容。
多久了,我都快忘了怎麽开心的笑出来。
现在都还只是开始,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只要还活著,只要还有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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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之後,经房东大娘的介绍我到他儿子开的一家小食品公司当会计。我并没有学过会计,不过,房东大娘的儿子并不怎麽在意这些,好在我在“
浩天”工作时也简单做过一些会计的工作,上手起来也快。
工资比起我当教师时的还低,但这在这个小镇已经算不错的了,我也不缺钱用,不是很在意,只觉能稳定下来就好。
纯朴的小镇,纯朴的人们,平凡的我适合这样的地方。
我不仅很快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还能简单的说几句本地方言。房东大娘的儿子跟房东大娘很像,爱说话的个性尤其像。
她夫家姓锺,我没见过房东大家的丈夫,但因为有爱说话的房东大娘与她的儿子,我有点难以想象他丈夫是个什麽样的人。要是全家人都那麽
爱说话──她家一定天天都很热闹。
我本来管她儿子叫经理,得,她儿子每听一次就不停抖搂身子,一个劲的说鸡皮疙瘩都掉遍地了。
他比我小两岁,便让我管他叫小锺,锺弟也行,就是不准叫经理老板此类的,他说,他跟他那几个哥们儿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才合夥开的这家
小食品公司,整个公司不过十几个人,而且都是熟识,没啥职分的,都是大哥小弟的叫,我这样叫就生分了。
他说的是实话,我没有坚持,後来便管他叫小锺。
尽管在他这里工作都是他的熟识,但我这个外地人的加入并没有引来非议,相反,我不过才在这里工作十几天,便完全融入了这个大家庭一样
的地方。
跟他母亲一样爱说话的小锺特别喜欢找我聊天,一有空就坐到我的办公桌前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他没有其它用意,就是想让我这个外地人快
点学会本地话,我学本地方言学得很快的主要原因就出自於他的身上。
我问他为什麽,他的回答出乎我意料。
“特别好听!”他一脸夸张的对我说,“我呆这里二十几年,都还没听过有谁把咱们这本地土话说得这麽好听的!说真的,我们这里的话就一
个字,土!可从你嘴里出来,啧啧,感觉就是不同,温温软软的,比国语说得还好听!”
我斜著眼睛看他,开口就一句本地方言,意思是真是这样的吗?
他一听,指住我大叫起来:“你看看,要是我们说起这句话感觉就很冲,你就完全不同,温温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他要不是我老板,我真想翻白眼给他看。
头一次听到有人说我说话好听,以前听到的评语多是慢吞吞的,没脾气的那种。
拿起一份报表,我埋头继续工作,打算把仍在一边说个不停的他当成空气。
可不到几分锺功夫,他猛然抽走了我正努力填写的报表,把我拉起来後顺便对我说吃饭时间到了。
我皱了皱眉,尽管有些不愿却任由他把我往餐馆的方向拉去。
到他这里工作前,我的三餐很不正常,因为没什麽胃口所以经常不吃饭,有时候一天甚至一餐不吃。小锺知道後,态度便很强硬的逼我按时吃
三餐,每天准时出现,直至我吃完饭才放人。
他的好意我很难拒绝,更何况自从按时吃三餐後,我晕眩恶心的毛病便没了,想来是以前经常不吃东西,营养不良造成贫血而引起的。
出了公司的大门,一路上,成长在这里的小锺不断与认识的人问好著,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平实的脸灿烂的笑容,我的心一阵温暖。
如果逐野也跟他一样平凡,多好。
来到快餐店,让师傅随便炒两个小菜再来一个清汤就足够我们吃的了。
菜很快端了上来,我慢吞吞的吃著,小锺习以为常的狼吞虎咽,加上时不时的交谈几句,一顿吃完,用了四十来分锺。
付钱的是小锺,他坚持由他付钱,他说他怎麽也算是一个老板,怎麽能让员工请他吃东西。我有摇头苦笑,这会儿,他到当自己是老板了。
平常,吃完饭後我们就直接回他的公司工作,但今天,小锺把我拉到了一个电话亭旁边,他拿出自己的电话卡交给我,我一脸困惑的接过。
他笑著,说:“吃饭时你一直看著电话亭的方向……想家了吧,打个电话回家吧?”
我一愣,看著他清爽的脸朴实的笑,最後,我抓紧电话卡,默默走入了电话亭。
拿起话筒,转头看了他一眼,我没想到看起来大咧咧的他原来心是这麽细腻的,回过头,我微抬起头,把欲涌出眼睛的湿意逼回身体──不想
,让这麽好的人再为自己担心了。
我的确想家了,想爸妈,想知道逐野有没有把我突然离开的事告诉他们,想知道他们会不会很担心……
把电话卡插入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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