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仪菲说:欧阳城逸,平时就少见到你,是不是又去泡美眉去了?
欧阳城逸自然反感,但看到何仪菲的脸色马上明白过来,说:是啊!不像你们有福气,有人爱,我是个可怜虫啊!得自己去找。说时心头自然隐隐作痛。然后何仪菲让他坐下一起吃点心。吃过一会,何仪菲示意了一下,欧阳城逸突然神情惨淡语气惨然的对着高寒晓说:寒晓,有一件事我实在憋不住了,也不知该不该跟你讲!
高寒晓说:你看这不见外了,都几年的朋友了还那样……欧阳慢吞吞的从兜里取出一只印着上海某大型医院名称的信封,手颤巍巍的伸过去。高寒晓接过去,的确是一张正式的死亡证明单据,在附着的责任栏上还有陈思翰模糊的手写签名。最后一张是医院致家属的一封短信。上面写道:“孟雨舸患者的朋友们:节哀。患者已于一月前在我医院极力抢救下无效去世。我院并遵照患者生前遗愿,在一个月后通知你们。患者要求将其骨灰洒到其幼时所在土地上的向日葵林里,我们已遵照遗愿由志愿者完成了此事。故无碑墓。另,患者确实是名心善如佛的好女子,她能生到此时已是造化恩赐,还望其亲友节哀顺便……”果然高寒晓并不相信,随拨了电话要去查询,电话说需要去资料库查询,让他稍等。反倒刘晨风却呜呜的大哭起来,他边哭边数落着:你这个臭女人啦,害得我们兄弟成了情敌,生意上一无所有,要知道当初你治都治不好了……也别浪费了我的几万块啊……呜呜……
片刻电话打过来了,说情况属实,高寒晓就一下子愣了过去,神情木然,目光缥缈……这下可气坏了何仪菲,没想到她好心要让他们死心,却让她看清了一些什么,又迷惑了一些什么。本来她已经很有自信的认为自己可以掌握高寒晓的情感取向了,没想到这下却激发了他对孟雨舸的思恋之情,将自己又掀向了陌生。她自觉得自己聪明透顶,现在却愚蠢到了极点。高寒晓又在宿舍里躺过几天,弄得身如枯槁,其中还吐过两次粉若桃瓣的鲜血。本是怒气冲冲的何仪菲实在看不下去,又过来料理安排一切,最终她又故意激怒了高寒晓让他用怒发来排遣郁忿。高寒晓果真对她出了手,等心气平和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这辈子他最讨厌男人欺负女人,可是现在……于是他又拖着何仪菲疯狂的朝医院跑。他疯狂的跑着似乎失去了理性,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可以代步的汽车。踏着寒冷的风,何仪菲倦躲在他的怀里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虽然她浑身是被他打的伤,但是她感觉的幸福是无法言喻的。她说他真是个好男人,如果被他爱一定是天下最幸福的事……
高寒晓和刘晨风并肩坐在郊外的一块小山丘上,沉默的吸着烟,前面的地上却插着一块写着“爱人孟雨舸墓”的木牌子。
高寒晓说:你为她立碑是没有必要的。
刘晨风说:记录着我爱她不好吗?
高寒晓说:你真的爱她吗?
刘晨风说:爱!但也许我们的目的不一样……
听到这话高寒晓就无话可说了,但他知道任何墓碑的标榜只不过说明立碑者的虚荣,真正的爱都是藏在心里的。
高寒晓说:一切都会随着你记忆的腐朽而消失的。
刘晨风说:那是必然的
……
刘晨风说:我们回去吧!
高寒晓说:你有事先走吧!我再等一会儿。然后刘晨风就离开了。高寒晓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土丘上。夕阳如一滴冷漠的血悬在遥远的天边。有一只蓝色的鸟静静地从一枝摇晃着的芦苇边飞过,在残冬的土地上留下两个寂寞的影子。
萧娅斯背着高大的黑色蹬上包,一路游走在西藏的广阔之地。虽然冬天西藏的天气异常恶劣,但当她踏上这片离太阳最近的茫茫雪域之后,完全被那种广大神圣的精神内质所震撼了。有一种对生命异常尊崇的力量使她觉悟到前二十几年的生活都是虚空。她常常想有没有必要结束这个空空生长了二十几年的肉躯……现在她站在茫茫旷达的雪地里,她说她不该来的,她来了她以前的生活就成为生命里无法愈合的伤口。于是她对着太阳跪拜,她说太阳你饶恕我吧!然后她抽出了那把一直陪伴着她流浪的刀。她说让我以我的血祭献这伟大的神圣的山之峰吧!正当她举刀要向心脏插下去了时候,一位身穿绛红僧袍的喇嘛和一位有着天使面孔一般的小女孩就站到她面前。喇嘛嘟嘟呀呀的说话,话是藏语,小女孩为她翻译,她说:喇嘛说佛说,生命何其贵啊!万不可以不珍重。世事何其美啊!只须坦诚相对……喇嘛继续说这,下面的像是在诵一段佛经,直到她软弱无力的丢弃了手中的刀……于是她继续游走,她说她要让世界之脊的阳光炽透她身上所有的阴暗和腐淤。抬头仰望远山上汹涌的烟雾,明灭、泛滥,让梦想成就在一种轻易的放任和重之中。远处的山影崔嵬,是生灵对雪山虔诚的膜拜。阳光普照之下,天一片深蓝而近处的一个穿着藏袍的小女孩的笑容是那样的干净、明亮、和平、安详,如同神的忠诚庇护者来世间解救苦难。而在这里是无法感受苦难的,她只用一种雄健而安详的心灵清剂消解出了所有的人世哀愁、繁华、苦乐和幽暗。蓝、蓝,大片永远温和而干净的蓝,安放在视线的尽头。仍然无法缺失的纯洁的阳光,偶尔也会在视觉之外微醉成一片美丽的云……其下躺着的是宁静的唐古拉,一脊茫茫的雪,烘托出山的褶皱纹络,像是一位身着丝质长裙的少女正浴风而立。草地上的兽群静静的啃食着地上枯黄的草,也是那么的安详……还有坦荡而细腻的尼洋河、高大俊美的南迦瓦。最后她站在了世界屋脊之下,她作了何种感想呢——它像一座神殿一样屹立,不正招安着一群群像她一样空洞而虔诚的灵魂吗……这阳光正是宇宙间第一缕得到地球的灵魂之光,于是最高峰上的皑皑白雪变成了金黄灿灿的灵光——如同视觉最真实最纯洁的阳光,在雾云轻拂下浮现出一尊伟大的佛……一只鹤从空中飞过,它能够越过这世界之脊吗?而后当欧阳城逸在此看到这番情景时,就有了这么一首叫做《株穆朗玛鹤》的歌,是写给这位为灵魂的安详和生命的温暖而只身游走的朋友和爱人。
飞翔是孤独的荒凉/飞越只能在幻想里成长/努力之后留下的是恐惧的胆量/勇敢的只是梦想的平庸向往/你是一只鹤/逐日而飞已是美丽的结束/你却强撑着信仰/搏击雪峰上的阳光/落羽是你简单的伤/折翅也不是你所担忧的痛啊/孤注一掷的认为/伤在身上要比心上强/所以你游走在阳光之下/仍旧是寂寞姿势/孤单形状……
第二十四章 仰视信仰04
萧娅斯在这片冰洁神圣的土地上游走了数日,心头仍旧激动不已。这一天她是要赶往德木洛色林,沿路的雪景在阳光无不震撼着她日渐平和的心灵。在一道深深的峡谷间,看着两壁堆积的皑皑白色,阳光从山头口射进来照在雪峰上像是浴金一般,她心情非常愉快,她说她真像是进了天堂,于是就唱起了那首朋友写的她最爱的《梦是天堂》——所有的我的一切都是虚妄/所有我的虚妄都会变成苍凉/所有我的苍凉啊/在梦里面孤独的生长/孤独生长的梦啊!什么时候进入天堂!她放声唱着,她说孩子啊!妈妈已经带你到了天堂,等到你出生了我们就生活在这一片圣洁的土地上。吃糌粑喝酥油茶,颂佛经,晒太阳……她充满希望的朝自己的腹部微笑,然后继续唱。歌声经过山的淘洗竟失去了之前的低迷,阴暗变得豪放而清越……歌声穿过静静的峡谷,像力发千均的重物撞击着洁白的雪壁。突然一片呲呲咔咔像玻璃破碎的声音……她神情安然的曲过背双手拥住自己的腹部,唱道:阳光的天堂……崩拆的雪屑飞散在空气里,玉粉一般的美丽,阳光依然安详。静谧的微风中拂动着五色的经幡,金色的寺庙前缓缓走过一队步态庄重的绛红色的喇嘛,雄健而粗犷的秃鸠却怎么也啄不开千层冰雪下封冻的灵魂……
这一夜欧阳城逸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所种的那一片向日葵无法开花。于是他站在一片冰冷的夜里呼喊。声音孤独而苍白。吓醒之后才发现自己天天照看的那盆向日葵仍然没有发芽。萧娅斯说它们夏天才开花,他说那等到夏天吧!
何仪菲领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来看正在写书稿的高寒晓。何仪菲大方的介绍说那个男人是她男朋友,高寒晓听得有点迷糊说:你再说一遍?何仪菲大方的拉着那个男人说:Jhon,美籍华人,我的新任男朋友!那位男人正伸手过来做握手状,却被高寒晓拦住了。问何仪菲:你这什么意思?那我们的孩子呢?何仪菲故意挪揄了一句:打掉了。却没想到这句话惹怒了高寒晓,遂一巴掌打过去。那位叫Jhon的男人连忙过来阻止,并用夹生的汉语斥责他。他却并不听,只顾自个儿嘟嚷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又要过来抓何仪菲,Jhon连忙和何仪菲匆匆离开,并不停的说:疯子,疯子。无疑这又给高寒晓带来了巨大的心灵创痛,他想着自己的凄苦身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克星,身边的所有亲人都离开了他,现在连个未出生的孩子也不要他了。他凄凄地又悲哭了一大场,第二天又投入了那部小说的创作中。他说现在他唯一靠写文字来拯救自己,拯救他悲愤的生活。他说也许他该流浪,流浪着让自己也四海为家,那样也许痛苦会少一些。在每个苦难纠缠的夜晚,他只有奋笔疾书。
何仪菲再来的时候高寒晓就不再理会了。直到有一天何仪菲把他房门的钥匙和那只曾经用过的头盔放到她书桌上。
她说:我要走了,和Jhon去美国,因为我们要结婚了。他淡淡的说:你确定了。她点了点头。
他说:你这是在报复我吗?那个叫Jhon的男人大到可以做你父亲了!
何仪菲的脸上露出了惨淡的笑。
她说:是啊!我要报复你—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