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与两个男人的宿命纠葛:色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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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与两个男人的宿命纠葛:色蔷薇-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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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到紫色的时候,忽然踱进来一个年轻男人,嘴巴上捂着白口罩,西装革履,脸上架着一副精致的无框眼镜,手上提着一只老大的牛皮公事包,一副正儿八经毫不含糊的白领模样。
我隔着一团水蒸气看了他一眼,一时不明白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独自跑到女装店来干什么。
男人四下里看看,往下拉了拉嘴巴上的白口罩,“嗯哼”咳嗽了一下喉咙,迟疑地看看我。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遂自顾埋头继续烫裤脚,经过早上的口袋事件,我已经没有什么热情了。
“小姐……”男人说。
“嗯?”我抬起头来,看看他。
“嗯哼……”他又咳嗽一下(喉咙口似乎卡了鱼骨刺),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请问你店里有没有那种……红色的丝肚兜?”
我抬了抬眉,“什么?”
“丝肚兜……”男人迟疑地说,一边一只手在自己腹部粗粗地比划了一下,一边不自在地摸摸喉咙,“嗯哼……红色的丝的肚兜……就像哪吒穿的那种,我要十件。”
我摇摇头,“红肚兜?没有的,有粉红色的丝衬衫。”
男人不响,好像很失望似的。
我忍不住奇怪地又看看他,“先生,夏天才会卖肚兜,现在还早着呢,连衬衫都卖不动呢,哪儿敢进肚兜。”
男人看看我,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没有就算了……”说完,拉上口罩,转身踱了出去。
我手上拎着熨斗,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西装革履的背影走了出去(背影看上去倒是高高大大正正经经的),实在觉得困惑: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买红肚兜做什么?还要十件?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可以装一个摄像头,偷偷地将每个光怪陆离的顾客拍摄下来,日积月累,说不一定会是一部怪趣横生的纪实片,题目就叫《卖衣纪》。
听唐可德说现在拍得好的纪录片比电影拷贝还能卖钱,摄像这行,大概还是有点前途的。
唐可德在家做什么?早上出来的时候,他也没跟我搭腔,或许是不是我对他的态度太恶劣了?可是,难道我没有生气的理由吗——一个男人吃住一个女人租的房子里,难道不应该识相(识趣)点吗?
烫好那些裤子,手机忽然响了,是小乐,“怎么样,今天的生意?”她问,听口气并不抱什么希望。
“别提了,连一条裤子都没卖出去,半天都不见一个鬼影子,哦,刚才倒是闪进来一个男人,要买什么红肚兜,还要十件,差点吓我死。”我沮丧地向她汇报。
“别理他,那都是变态的男人!有一次,我一个人在店里,也跑进来过一个男人,要买女人穿的热裤跟半杯胸罩。”
“什么?这么恶心?”我惊愕的。
“哎呀,现在外头变态的男人多着呢,以后碰到这种男人,别搭理他就是了!”小乐老气横秋地开导我。
我不响,暗暗叹了口气,没想到坐在铺子里卖衣服也会有随时被男人侮辱的危险,做女人真可悲,迟疑了一下,我问:“小蒋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哎呀,我也说不定的,我刚刚打过她手机打不通,关机了,估计总归在七八点吧,你也不一定要等到她回来,等一下你就先关门打烊回家去吧,反正这两天也没生意。”

第十章 看见了瘟疫(4)

我犹豫着,“看看再说吧,等下就是白领下班的时间了,说不定会有一点生意的。”
“算了,趁早别指望什么白领了,四五点钟,青黄不接的,正是白领们饿得前心贴后心的时候,再加上什么‘非典’,谁还有那个闲力气去逛衣服市场。”小乐不无沮丧地说。
我给她说得怔怔的,一时无言以对。
沉默了一下,小乐又说:“差不多天暗了,你就打烊吧,早点回去看看新闻,看看那个什么死‘非典’死SARS什么时候能过去。”
我点点头,“好吧……”除了唯唯诺诺,我还能说什么?
果然,职场下班的时间到了,依然门可罗雀,鬼都没进来一个。
我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起身,关门打烊。
趿着拖鞋(换药的医生叮嘱我再过两个礼拜才能穿硬鞋子),我缓步穿过市场,一半的铺子都已经关了门,偌大的市场冷清得就像一个落了市的庙会,往日摩肩擦踵的人潮人海,仿佛一场遥远的梦似的。
走至淮海路,街上似乎也没有了往日下班高峰时的那种兵荒马乱,行人道边的小花坛里盛开着低矮的紫白相间的蝴蝶一样的小花,梧桐树的枝叶更稠绿了,密密匝匝的商铺,行色匆匆的下班男女,五颜六色的广告牌,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稍一留心,即会发觉来往的行人似乎比往常这个时候少了许多,且嘴巴上多捂着五颜六色的口罩,每个人似乎都很害怕别的人,连擦肩而过的刹那,都避瘟神似地尽量躲着别人的身体。
我立在站牌下等的士,等了足有十分钟,不见一辆空车,来往的公车倒是没有以往那般的人肉罐头,大概稍有经济能力的都叫出租了。
终于,一辆披挂着“众志成城战胜非典”标语(红布黄字)的45路缓缓地驶近站牌,我犹豫着:要不要乘公车回去?可是,静安寺落车还要走那么长的一段,趿着棉拖鞋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到底有些蠢相,正在迟疑不决,孰料,一眨眼的工夫,那公车的车门已经迫不及待地“哧”地一下合拢上了,仿佛马路上的空气有细菌似的,我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它庞大笨重的海军蓝的车身缓缓地驶了出去。
发了一会怔,我慢慢地往前走,直走到襄阳公园,立在行人道的路边,继续伸长着脖子等的士,忽然,一朵淡紫色的梧桐花从天而降地擦过我的面孔,旋即“叭”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花瓣散碎了一片,我骇了一跳,摸摸面孔,鼻端一阵微刺发涩的花粉气,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一个立在我旁边的一只脚跨在自行车上等红灯的中年男人闻声马上跳了起来,避瘟神似地推着车闪开了,他避出去两米远,却又转过一张肥嘴阔腮的黄面孔来朝我瞄发着,一张嘴巴松垂地微张着,一副流惯口水的猥琐相。
都说嘴唇肥厚松弛相的男人十有八九是好色鬼,我忍不住拉下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下,他这才讪讪地转回脸去。
鼻端依然有一丝花粉的微刺感,我擦了擦鼻子,低头看看地上的碎花与梧桐树的荫影,再抬头看看头上开花的梧桐树,梧桐花的花口朝下,一朵朵倒扣在枝杈间,看上去有点像那种塔寺楼榭的翘檐上吊着的小铜角风铃。
黄昏很美丽(几近温柔的玫瑰色),可是此时此刻,干爽透明的空气中除了梧桐花的花气外,仿佛还另外流动着一层透明可怖的气息:瘟疫的气息,无影无踪,无色无味,可是,无处不在。
一部白色的锦江车在十字路口不到一点的地方停了下来,看样子是有人要下车,我连忙趿着拖鞋急步趋了上去。
于是,千辛万苦,总算等到了一部街车,甫钻进去,消毒水的氧臭味即迎头兜面地袭了上来,我皱了皱眉,但觉一阵汹涌的恶心感,伸长了脖子掐住喉咙拼命地死忍强咽才总算没有吐出来,喘了一口气,腿伸伸直,一抬眼,瞄见车前架上贴着一张醒目的告示:“发现发烧咳嗽疑似‘非典’者,请立即拨打举报电话58586767!”,我不由地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与捉拿杀人越货的歹人又有什么区别?
绿灯终于来了,车子驶动,风从车窗外灌进来,冷嗖嗖的,摇上车窗,我扯一扯宽毛衣外套的袖子,还是觉得冷,为什么衣服穿在我身上袖子永远总似不够长有冷的感觉?
抑或根本与袖子无关,此刻真正令我手脚生冷的其实是对莫名其妙的(模糊又真实的)瘟疫气息的恐惧感?
一刻钟后,抵达愚园路,表上显示十三块,我给出去一百块,那司机男人上摸下摸凑不出七块零钱,一皱眉,慷慨地找给我九十块,我居然一振奋,不甚感激地向他连声道谢,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可见环境逼人,人穷则易志短)。
弄堂口的梧桐树下,一个乡下模样的中年男人推着自行车正在那里卖甘蔗,粗而紫的甘蔗棍子稀稀拉拉东一根西一根的竖在车座后面的竹筐里,已经卖剩的七七八八了,紫兮兮的甘蔗皮与白色的甘蔗渣堆了一地,我拎了一拎长绒呢裙的裙裾(穿长裙是为了掩饰拖鞋),趿着拖鞋,正准备绕过梧桐树与甘蔗皮踏上行人道,忽然,身后蓦地响起急而短促的两下车号声,“嘟——嘟——”,似曾相识的节奏!我骇了一跳,转头,一部黑色的奥迪车正魅影似地悄然而至,是柳果庆!

第十章 看见了瘟疫(5)

他将车开得几乎贴着我的脚后跟缓缓停住了。
我的心怦怦怦地疾跳起来,隔了这么久,他终于主动出现了,除出紧张,我心底多少还有一丝辛酸的欣慰感(原来他并没有完全忘记我),我匆匆拿眼角瞥了一瞥挡风玻璃,玻璃后面正是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镇定自若似笑非笑的中年男人的面孔,我犹豫着要不要主动上去与他打招呼,一抬头,蓦地又怔住了,他并不是一个人,后座还坐着一个戴太阳镜的女人,一个穿白衣服的长发女人!我的心一阵狂跳,全身的血液直往脑仁冲,头晕,手脚冰凉,灵魂出窍,身体被抽空了似的一阵发轻(轻得即要灰飞烟灭了似的),我挣扎着做了一个深呼吸(暮春的黄昏,空气还是冰凉的),定定神,趿着拖鞋,也顾不得绕路了,踩着那堆脏兮兮的甘蔗皮即踏上了行人道,三步并作两步,仓惶地逃进弄堂。
我一路落荒而逃,脚趾尽量用力“抓住”棉拖鞋,鞋子总算没飞掉,一直踉踉跄跄地逃至弄堂深处都没敢回头,一鼓作气地爬上楼,扶着门框,一边喘着气一边在手袋里摸钥匙,摸了半天也没摸着,正心急如焚,门却从里面自动打开了,一身白衣的唐可德自门内探出头来,手上夹着烟,看看我,然后一声不吭地从门后面丢过来一双室内穿的干净的花棉布拖鞋。
我擦着他的肩踱进去,换上新的拖鞋,然后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去,惊魂未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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