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过什么事,为什么这样做,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之所以不能回答,因为我压根没想过,或者看的很开,如果星体碰撞,也没什么关系。失踪一两天,别人不会关心,接连几百天,烦恼会自动找上门。我不想为自己辩护,只想事情早早结束。他们要了解事实真相,当然是理所当然。
人们看见我,纷纷做出吃惊状。有的说活见鬼了,有的说回来就是好现象,有的认为我策划一件秘密行动。我想,要是他们知道我突然烧掉书本,一个晚上做两次爱,道听途说传奇故事,更会莫名惊诧。一夜做二次简直小儿科,大干八百回合也稀松平常,我只能说,这和做爱本身没有任何关系,人类不能为了做爱而做爱,人类要为虚无而做爱,痛爱。事情不能形成书面形式,理由未必冠冕堂皇地被接受。
一星期后,白老师问进展如何。我凝望着他慈祥的眼睛,差点热泪盈眶,说,对不起,我无话可说。他霍地站起,脸色铁青,警告我会通知我的家人,然后大步流星绝尘而去。此刻,我不需要理解,只需要同情。我想,也许他热切盼望我能找出一个哪怕捏造的说的出口的理由。可是,我没有。我想,老师,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理由,难道突然觉得需要和人做爱也需要理由吗?
图书馆门口,丁香花扑面而来。风真大,快要刮脱衣服。我打电话叫晓羽出来。她脸略显不快之色,问我跑哪里去啦。我问她这段时间干什么。她回答除了学习还能干什么。她冻坏手,也冻坏脸。我抓过她手,放进捂热的衣袋,说,你真是个爱学习的人。她笑,直跺脚。我给她披上外衣。
白老师向学校汇报我安然无恙,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吃张“黄牌”。不懂得游戏规则的人就要受惩罚。我知道。后来,学校神通广大,竟然找到了胡小生、郭志发和杨婵,最后连晓羽也来了。他们一个一个被叫进办公室,又都垂头丧气走出来。他们问关于我半年活动情况,对,准确说,是神出鬼没的行踪。白老师首先进行政治教育,然后说出别人对我的看法。他们不约而同地说我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他说的一点没有错。自打我学会说话,就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对某事持怎么的态度,我一般摇头、点头,要问做什么事,则一个动词加一个名词合成词组。我只想让说话更容易些。他温和地说,要经常和人沟通,沟通有沟通的好处。我保持沉默,想,不沟通有不沟通的乐趣。他严肃地说,目无校纪校规,拿学习当儿戏,学校要给你警告处分。他的意思很明白,问我服不服。我说,事情本该如此,不处分才不正常。
我们坐在紫藤园石凳上,开始对视。晓羽朝手掌呵气,搓个不停。我紧紧握住她手。她挣脱,柳眼怒睁,说,你是谁啊,你想干什么。我想,我叫余红星,余红星是我的名字。不知道她喜欢我名字,还是我人。我终究没有说出来,好象吃饭打嗝那么难受。我瞧她拉丝头发扎到脑后,额边各留一小撮,厚嘴唇依然性感。我笑着说,你嘴唇仍然那么好看。她不说话。我又说,你眼睛仍然那么美。她不说话。我继续说,其实,你全身上下光彩动人。她看我,说,余红星,以后最好老实点。我搂了她腰,手不规矩动。说,你说完了,我也完了,背个大处分。她打掉我的手,说,天真冷,快成冰块了,还是回去吧。围巾从她脖子滑落,我帮她围好。我把舌头伸进她嘴里上下拍打,像弹钢琴。她呼吸开始粗重。我感到胸口被顶起心嗵嗵跳。我问她还冷不。她问我难不难受。我说有点。她手下去,说,我来帮帮你。
出紫藤园,天空飘起小雪。我接过几片含到嘴里。凉丝丝。我叫她尝尝。她不。路面结层冰。薄薄的,薄薄的。女孩穿戴严实,滑着走路,双手插进口袋,显得挺拽。我搂住她脖子,问她们是不是挺拽。她说,余红星,我终于揭穿你的庐山真面目了。我想她肯定生气了,就等她说话。可是,她不说话。胡小生从后面拍我肩膀,给我打招呼。我瞥见他口袋有道划痕,心想他八成被劫持了。他说有件重大计划要我参加。我说行。晓羽说她有事,就不去了。她没有立即离开,到一家商场门口的电脑前,叫我们玩玩。我们说,好、好。站一边等着。电脑测过我的八字,认为我比较怕羞,表面很勇敢内心却害羞。说我容易让异性朋友吃不消,但一般情况下自我控制力较强,注重精神恋爱。晓羽问我怎么想。我说那不可信。她说她信。她有事先走了。胡小生说,刚才那老板小声嘀咕电脑出了故障。
三人在西府套间坐定。胡小生选择墙角的位子。他宣布那个重大计划。而坐墙角也与伟大计划密切相关。他说,神秘感就是这样产生的。大人物都如此。因为他没事可做,从今天起,便决定成为红星闪闪,牛逼哄哄的人物。我尝尝酒,发觉味道很甜,问他是不是换了酒。他努力不抬起眼皮,说是九度,余红星,你不要打岔。我回答好,又问他能不能考上国家公务员。他说,成绩没出来,余红星,你不要打岔。我说好。他喝口酒,脸色立即发红。做牛逼哄哄,西北五省的“带头大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首先得建一套班子,需要一个威加四方的好名字。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了吗?组建杀手俱乐部,你们将是首批入会的元老级人物,如何?
酒里有股甜味,我不习惯。胡小生注定做不成牛逼哄哄的人物,他只崇拜曾经牛人和现在牛人。人人都说乔峰是大英雄,他也认为是。为什么郭靖不是,虽然有点傻。胡小生说,杀手俱乐部惩恶扬善,声名远扬是其第一步。余红星你给取个响当当的名字吧。我点头说,叫“野李白”吧。胡小生补充说,就这样定了,以后“野李白”是西北五省的“带头大哥”,“野李白”杀手俱乐部正式挂牌营业。
“野李白”成立初要讨个好彩头,胡小生就在通往牛逼哄哄的路上一路狂奔。
他手插裤袋,低着头,不看路,看红色地板砖,只要看我们脚后跟就成了。英雄都这般派头!路过超市,男男女女搂搂抱抱,走走笑笑,嘻嘻哈哈,热热闹闹。有的互相喂东西吃。一对本抱在一块,却突然分开,女的忽然推开男的,骂骂咧咧。男的停住脚,做出愤怒状,盯半分钟,给女的一巴掌。女的脸上五个血指头印。女的做出伤心状,哭了。不少人纷纷驻足观看。听到吵闹声,胡小生仍低头走着,问发生了什么事,那口气好象来自丹田。我说一对男女打架。他头终于肯抬起来,指关节喀吧喀吧响,说,靠!连女人也打,闪开。郭志发和我匆忙闪出一条路。他冲过去,问男的为什么打人。男的不甘示弱,挥手说去去去,一边凉快去。胡小生着急万分,打人不对,有话好好说。男的说,多事,推胡小生。周围上来四五个帮手,虎视耽耽。胡小生“腕绝”,可群起攻之,便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女的目不转盯望着他,说了一声“神经病”。我和郭志发靠前,站在他后面。对方仍推他,看见余红星,说,你,出来。我想,八成欺我瘦弱,拣软柿子捏。胡小生用手遮拦,说,和他们无关,有种打死我。我亡顾左右,只发现路边树干绑个发放避孕套的盒子。于是走到跟前,从后腰摸出小剪刀,剪断绳子,拿下盒子,跑过去抡起盒子砸那男的。盒子铝制而成,极不好用,陷出个大洞。帮闲的见此劝男的算了。他们散后,胡小生说,他们以多欺少,没有规矩,问我有没有受伤。我摇摇头,想,什么规矩不规矩,管得了那么多吗?
第四回
第四回
0912
理发店内水磨石墙壁光影晃动。迎面镜台摆着剪刀吹风机发胶之类理发用品,男女两位理发师捋出余发用剪刀剪掉。有人正给顾客洗耳洗发,他挺爽的。棉布门帘厚重不堪,进门时我打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长条椅堆砌一摞杂志,需要等待——我盘腿坐在椅子里,心不在焉翻着看图片。隔半会儿,我抬头瞧那个理发师,觉察到掌柜的肯定是那女的。两人说话,男的显得有点小心翼翼,不住征求对方的意见。女的则露出不屑的表情。唉!年轻就是财富。美貌女子总是要人小心疼爱的,作为男人,还是拿出些大度气魄,赔笑脸就赔呗,谁让你赚了别人的回头率呢。皮制圈椅可以上下升降。女理发师使劲踩,然后把我衣领塞进脖子,白布单裹了我全身,她问我要什么样的发式。我说削发,继而随便。她边收拾工具边问话,我一一作答。她在我头上施展绝世神功,脸边传出喀嚓喀嚓落剪声。她问我呆会要不要吹干,我说不用了。她继续说这样会感冒,我说那就吹吧。这时外面吵吵嚷嚷,好象好几个人大声讨论球赛。接着,寒气袭入,门帘外闯进一人。从镜子中,我认出是郭志发。我向他打招呼。他说你也理发。然后由一个女的领着洗头,并坐另一张皮圈椅,说出他要理的发型。什么分呀,怎样分呀的,头头是道。等他安静下来,我发现镜子反射一双眼睛直视我。我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个点——面孔凝俊,好象隐藏了什么事情。嘴唇似动非动,欲言又止。我问他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出来让我听听。他小心晃动着头,示意那男的下手太重,弄痛了他的头皮。他和我的谈话如下(谈话本来附带和理发师的对话,为简洁重做整理):
他:最近你见过杨婵没?
我:没有。
他:真没见过?
我:没有。
他: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了。
我:啊?
他:别啊呀的,大事情。
我:说说。
他:杨婵怀孕了。
我:不要乱说话,毁别人清白。
他:我这严肃劲,像乱说吗?
我:谁说的?
他:一手材料——她亲口给我说的。
我: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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