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的,凝视数丈之外那个高壮的人影,心底陡然掀起狂潮般激越的恨意,排山倒海而来。
那充盈胸腔的澎湃恨意中,又隐隐有一丝悲凉。足足三十二年的等待,而今为谋一面仍要煞费苦心。
再不下去就迟了,有个尖锐的声音在耳畔提醒说。
落子无悔。姜尚尧深吸一口气,推车门的手镇定如初。
听见声音,翟智的母亲目光投向这边,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姜尚尧提着一袋节礼和一个果篮,稳稳地走过去,“伯父伯母,新年好。我约了小智今天来给你们拜年。”
几人停了话语,翟同喜表情矜持,看着姜尚尧的目光中微露满意之色。
翟智的母亲不掩欣喜,接着有些遗憾的样子,说:“小姜,快有半年不见了吧。小智也是的,出门前也不提早说一声。”高帅有礼的小伙子,怎么看怎么让人满意,只可惜每回问起女儿,都是一副“你别管”的不耐表情。
姜尚尧闻言愕然地问:“小智出去了?”
话毕只听身旁浑厚的声音问:“小智的男朋友?我们家婷婷真是不懂事,耽误了她姐姐谈恋爱的时间。”
翟同喜一边谦逊地说“哪里哪里,只是朋友”,一边凑趣地朗声而笑。
“小伙子一表人才。”巴思勤浓眉方额,看起来颇有威严,此时尽管语气温和,但能听出平常刚劲有力的语言风格。
他目光投来,姜尚尧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杆。“巴书记,新年好。”
不亢不卑的态度令巴思勤微笑点头,然后他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凝目于姜尚尧脸庞,嘴角笑意一僵。姜尚尧深沉地呼吸,固守心中残存的一线理智,含笑回望他。
不过一秒,巴思勤转向翟同喜,“老翟,我还有几家要走,先不打扰了。新年愉快。”
翟同喜连声应承中,巴思勤踱着方步而去。他们夫妻那一转身间,一贯自信的姜尚尧此时有些不确定起来,这样的举措会不会打扰母亲多年的平静?
望着那远去的一双背影,他心中不无酸楚地想:养尊处优,看起来两人都比我妈年轻。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不好写,让我慢慢来。
☆、第 77 章
姜尚尧的电话号码出现在庆娣手机上时,夜幕已降。
年初四这天;按计划要请漂流在异乡过年的好友们来家聚餐;头一天晚上清点人头;居然有近十人那么多;周钧本就心情不佳;掰着掰着手指;立刻翻脸罢工。
庆娣自忖厨艺上不了台面;只得另作安排;约了谭圆圆两口子晨早一起去雍和宫。
上香时周钧嘴里嘟囔不休;出了门谭圆圆促狭地追问他求什么呢;周钧被她磨得没处躲,无奈回:“我求好姻缘不行?”
谭圆圆正经地问:“你猜我求什么呢?”
明知谭圆圆挖坑等着,过了一会周钧还是忍不住问:“你求什么?”
“为了能吃到周大厨的正宗川菜,我求彭小飞早点回来。”
终日藏着掖着的那些小心思被人戳穿,周钧俊脸微红,装着没听见大步走开。程旭尚不明内情,捏着谭圆圆鼻头数落她不戒口,额角暗疮此消彼长。
圆圆认真受教,转头对庆娣挤了挤眼。
除夕夜,庆娣和圆圆抵足长谈,彭小飞和周钧就是八卦的内容之一。谭圆圆以她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品评说:“彭小飞既不是疯子又不是愤青,为什么会放着前程大好的坦途不走,走羊肠小路?”
庆娣补充:“还有,彭大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谭圆圆表情严肃地总结:“瓜娃不用说,我看彭小飞八成也是了。估计目前他的心理状态是陷在道德感和社会认知里挣扎的阶段。”
想起这段话,庆娣泛起无限同情,拍拍周钧后背,安慰说:“二师兄,爱是恒久忍耐。”
周钧正尴尬间,手机响起,正是彭小飞来电。他诈尸一样跳高数尺,喜上眉梢。
不一会他追上前来,说:“彭格格问我们今天什么节目,家里电话没人接。”
说话时,邀约的朋友也差不多到了集合点,有周钧的死党冯少航和他小助理,有庆娣学院认识的两个姑娘,一起走进什刹海的冰场,七嘴八舌地研究了好一会冰鞋冰车的价格,庆娣的手机响起来。
陌生的号码数字吉祥,那人自报家门说:“我是秦晟,新年好。”
平静自持的风格莫名让庆娣耳际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她有些走神。“……新年好。”
“没回老家过年?”
问话的语气仿似老友般自然,庆娣不由忆起第一次认识秦晟,他说愿意买下照片时的表情和态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样的人不是人生顺遂就是绝对自信,她微笑回答:“没有。”
对方停顿数秒,似乎不太习惯她简短的说话方式。少顷,他问:“现在在哪里?方不方便一起吃顿便饭?”
“在什刹海,溜冰场,”女性直觉告诉她秦晟邀约的意义,想起谭圆圆那些关于他的八卦,庆娣扭头望去,圆圆正环抱着程旭的腰,喁喁私语的,羡煞旁人。庆娣想了想,婉拒说:“已经约好了朋友,所以……”
她故意说“朋友”而不是“朋友们”,希望他知难而退,哪知秦晟并没有被她混淆,“人多热闹,我过来找你们吧。”说完不待她继续推拒,果断地挂了电话。
庆娣倚着铁栏杆,扯扯颈间大围脖。平旷的冰场上,风像刀子,平伏了不少焦躁。她走过去告诉谭圆圆:“秦晟要来。”
圆圆瞪大眼,转向她男朋友,程旭犹自不明,傻傻地问:“谁?”
“你老板。”谭圆圆嘿嘿一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秦晟的装束不似上回那样正统,周钧对他深棕休闲西装外的那条橙色围巾垂涎不已,嘴上找场子说:“这是在向我这个时尚标杆致敬?”说着垂下眼皮正正衣领。
庆娣拿手肘轻轻撞一下他,秦晟已经走了过来,含笑招呼:“让我好找,忘记问你们是大冰场还是小冰场。”
其他人已经进去玩了,只剩下他们四个在栅栏外等候。他笑眼瞩目下,庆娣不自在地介绍程旭说:“其他人你见过,不介绍了,这位程旭,圆圆男朋友。”
之前程旭一听见秦晟要来,顿时打退堂鼓想溜号,结果被圆圆死死拖住好一番教导:“你毕业几年了?不说混成官油子,最起码也脱学生味了吧?怎么还这样?我不管,你老实给我呆着,该说说该笑就笑,他又不会吃了你。”
谭圆圆读书时看准程旭性格纯良心思简单,等他工作后又担心他心思太过简单。而程旭何尝不知道这个机会难能可贵?
秦晟虽说在处里作风沉稳,态度温和,但背景实在骇人,职务又隔着数级,平常只是点头之交,指不定人家压根就不记得他程旭姓甚名谁。硬着头皮撑到现在,突然见秦晟笑容满面向他伸出手来,程旭愣神了数秒后,连忙双手握住秦晟右掌,连连摇晃说:“秦处,新年好。”
秦晟表情看不出一丝意外,点头笑说:“新年好,小程。你父亲身体还好吧?”
程旭父亲不过清水衙门里一个小司长而已,年前才做完心脏搭桥手术。他实在没想到秦晟对他家庭情况了如指掌,张大嘴,直到被谭圆圆扯扯袖子,这才放开手,连说:“很好很好,谢谢关心。”
谭圆圆拖着他,又对周钧使眼色:“我们去租冰车,你们慢慢聊。”
三人离开后,庆娣心头萦绕着莫名的情绪,像尴尬又像惶恐,惴惴的,不知该说什么。
“换了发型?”他实在对她那银丝红唇的造型记忆深刻,此时眼前的庆娣和浓妆时眉目仿佛,但气质截然迥异。他心中疑惑究竟哪一面才能真正代表她真实的个性。
庆娣摸摸腮旁齐耳的碎发,应了声。
他又问:“你会溜冰?”
“去年试过,能安全站十分钟不摔跤。”庆娣老实承认。
他低笑,“我也有十来年没玩过冰鞋了。租台冰车吧,冰车绝对简单。”
滑冰车是两只铁板凳的样式,一高一矮焊接一起。两人坐好后,他的膝盖就在她腰侧,庆娣尴尬不已,抬头张望四周,足球场那么大的冰场上早已不见圆圆身影。
一串穿冰鞋的结队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卷起冷冽的风。庆娣吸口气,试试手上两只铁锥子,往后使足劲,冰车缓缓推向前,慢得像只乌龟。
秦晟也手持两根铁锥子在后座,“别急,来,我喊号子,一二三,到三一起用劲。”果然如他所说,冰车在第一个“三”的话音落下后急速窜了出去。
冰场里男女老少皆而有之,庆娣甚至看见一辆冰车的前座抱了只短脚柯基。贯耳的风不停传来周围人的大笑,那笑声似有感染力,先始的拘谨渐渐消褪,两人配合越来越默契,前进的节奏一致,速度更提升了数倍。
时不时有学艺不精的踩着冰鞋冲过来,嘴里高喊“让开让开。”有一次闪避不及,撞在一起。疯笑尖叫声里,庆娣和那几个女生互道“对不起”,半躺在人堆里笑得前仰后合。
一只手探过来,庆娣仰头望向秦晟,他笑容开怀,看起来年轻很多,眼中神采熠熠。庆娣犹豫片刻握住他的手站起身,圆圆他们刚巧滑到附近,五六个冰车连在一起,很是壮观。圆圆远远就吆喝:“庆娣,接起来一起走。”
庆娣征询秦晟的意思,他跃跃欲试地说:“难得放肆一次。”话毕推着他们的冰车接在圆圆后面,整队人像一列小火车,喊着号子轰隆隆往前,气势逼人。
走出冰场后才突然发现手脚冻得发麻,心却被快乐燃烧得热烫。
夜幕暗沉,秦晟看看腕表,说请众人去后海吃饭。程旭见机推了他手边的冰车去还租,秦晟也不拒绝,跟随在程旭身旁,一同离开。
谭圆圆望着他背影,良久后赞说:“不管是不是装模作样,冲着他不把我家程旭当伙计使唤,我投他一票。”
“说什么呢。”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就响起来。
谭圆圆见她凝视屏幕许久却不接电话,立刻明白是谁的来电,低叹一声,说:“我去找我家程旭,你慢慢讲。”
那铃声每一个音符都在敲击她的心,不依不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