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广之,弘扬中华民族的文化。我记得一百九十九期《正大综艺》是从赵老
师抖空竹开场的。这木制的小玩艺儿,是他少年时代最喜爱的游戏之一。当
年,抛出长线,抖响空竹,是他与小伙伴们每年春天必行的“仪式”。现在
的市场上已寻不见这样的老式玩具,为了录像需要,赵老师坚持要找一个空
竹。他说:“不是我怀旧,而是想说明:好些民间的玩艺儿应该保留下去。
今天的孩子们有各种昂贵的玩具,但孩提时代的快乐是花钱买不来的。我更
希望孩子们在大好春光里到户外去,抖抖空竹,放放风筝,和大自然多亲近
亲近,而不是躲在房间里玩电子游戏机。”最终,制片人在一个杂技团里借
到了一只空竹,它已经裂开了一条大缝,大家只好用透明胶带把它勉强“包
扎”起来,并一再嘱咐赵老师:“您可别抖得太狠了,不然就散架了。”赵
老师痛惜地摇了摇头,对我说:“再过几年,恐怕连杂技团都没有这样的玩
艺儿了。”
赵老师常对我说:“一个中国的主持人,如果不热爱、不了解自己国家
的文化,那是很可悲的。”
我非常钦佩赵老师的古文功底。唐诗宋词,乃至《说文解字》中的一些
段落,他可信手拈来,且用得恰到好处,而中国文化传统中的一些思想也根
深蒂固地植于他的生活之中。他曾抄录给我宝光寺内一副对联:“世外人法
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实际上,
宽厚待人,不恃才自傲,正是他的处世准则。
要知道,主持人这一行中,为争出风头,或为区区排名之类的小事,明
争暗斗的不少。有经验的主持人都分得清舞台上哪个位置的光线漂亮,哪个
摄像机机位正,哪个麦克风混响好,而有些人专在这些事上动小脑筋。赵老
师却从不计较,而且不忘提携我们这些小辈,带动相互配合的团体精神。比
如主持一些大型活动时,有的主持人声音宏亮,而我没有经过发声训练,如
果一味地跟着别人一起“喊”,声音就会很难听,而且嗓子一会儿就会暗哑。
每到这种时候,赵老师总是一边请其他主持人略微把“调子”降下来一点儿,
一边纠正我的发音方法,还会关照音响师把个人的音量、音频等加以协调。
在与赵老师搭档主持《正大综艺》两年半的时间里,我从这位“大叔”
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我明白了,要确立一个主持人的形象,相貌气质固然
重要,知识储备、头脑灵活固然关键,但最要紧的是内心的修养和人格的健
全。
蒋子龙先生写过一篇短文,说赵忠祥与我的组合开辟了“老少搭档”的
模式。说这样的组合亦庄亦谐,相得益彰,保证了最大限度的观众群。我认
为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有一点,他没有提到,就是为什么两个经历、形象上
有很大反差的人能很快地达成默契与和谐呢?
说起来,也不神秘。我个人认为,原因在于我与赵老师在人生及处世上
有许多不谋而合之处。比如,我们都相信生活应该是积极认真的,真善美终
究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虽然社会中有不少阴暗面,但这不应成为我们怀疑
一切、消极颓废的理由;我们也相信,踏踏实实的努力才是成功的捷径,投
机取巧或许能换来一时的荣耀,但终究经不起时间的考验。赵老师喜欢看武
侠小说,带动我也成了金庸迷。扎实稳健、厚积薄发的“少林、武当”型的
正派功夫,常使我们向往,撒毒药、放暗器之流的邪门法术,会让我们皱眉。
或许,这样的喜恶之情,正是我们追求主持风格时所持的态度?
台上台下,我都称赵忠祥为“赵老师”,这是极自然的称呼。虽然如今
“老师”的称呼泛滥,几乎成为电视中对长者的普遍尊称,但在严格意义上,
赵老师的确是我的师长,这是不容置疑的;不,应该说是良师益友才更准确。
此刻,赵老师在做什么呢?是被请去筹划新的节目,还是偷得片刻闲暇,
在家铺纸泼墨,画他最拿手的小毛驴?
泪洒蒙特卡罗
不知怎么的,我与北京申办二○○○年奥运会的一系列活动结下了不解
之缘。从奥林匹克知识竞赛到陪同国际奥委会考察团参观中央电视台,到各
种以申办奥运为主题的文艺晚会,我穿梭其间,乐此不疲。我的英语主持受
到国际人士,包括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先生的一致好评,北京奥申委的
领导们也对我屡次鼓励。闲谈时,他们甚至说:“杨澜,如果申办成功,我
们给你发勋章。”当时担任国际奥委会第一副主席的何振梁先生握着我的手
对我说:“非常感谢你,你给我们中国人争气了。”何振梁先生本人精通好
几门外语,在国际体育界中享有很高的声誉,其举止风范颇有外交家的风度。
按他的身分,完全可以对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辈摆出上级的权威。但他却亲
近宽厚得像自家的长辈,真诚恳切得让我感动。
一九九三年九月中旬,北京申办二○○○年奥运会代表团在李岚清副总
理的带领下乘民航专机离开北京前往蒙特卡罗。一周以后,国际奥委会的投
票仪式将在那里举行。奥申委特别邀请我同行,决定如果申办成功,将由我
在这个地中海滨的著名城市主持盛大的庆典宴会。我心想,这个邀请本身就
反映了当时代表团所持的谨慎的乐观态度。有人神秘地对我说:“某某气功
大师测过了,说这次奥运会准是咱们的。”能够亲身经历这次对世纪转折中
的中国具有特别意义的活动,我自然格外兴奋。于是我特别定做了两套礼服,
配套的首饰也全部从香港订来。服装设计师向我保证说,两款均为欧洲当年
上流社会的流行品味,穿出去决不会坍台。我在穿衣镜前反复设计着自己的
语言、风度甚至手势——主持其他任何仪式都没有这么费过心思!
如果说,代表团其他人员的工作是争取申办的最终成功,那么我的参加
就有点锦上添花的意味。我甚至觉得,如果在申办的关键时刻我无所事事,
而成功的那一天却要大出风头,太有些下山摘桃的不安。于是一到蒙特卡罗,
就主动申请与中央电视台的体育部的记者们一起工作。宋世雄老师负责每天
在会议中心参加记者招待会、采访人物及配音工作,我则与另一摄制组出外
景,拍一些软性的专题片,介绍摩纳哥的历史、风情和有关申办的社会性活
动。
摩纳哥是个袖珍国,只有1。90
平方公里。北靠大山,南邻大海,中间狭
长的一条便是领土的全部。从山顶的高尔夫球场俯瞰下来,湛蓝的海湾里停
满了白色的游艇,辽阔纯净的地中海一直伸展到无限远,只见阳光和煦,海
鸥翩翩,真有世外桃源的超逸。蒙特卡罗是摩纳哥的首府,其主要的街区包
括一些古城堡,高高低低的散落在临海的峭壁上,格外巍峨。全城最辉煌的
建筑要数赌场——CASINO。我不知道它是否是世界上最大的赌场之一,但论
其建筑和装修的精美华贵,大概无出其右了。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宫殿。门
前对称的弧形石阶把本来就挺拔的大厦烘托得更加辉煌。铺着红地毯的殿
内,摆满了古董,挂满了名画,每一张桌椅都装饰着考究的镶金雕纹,颇显
出些年代。如果没有那些荧光闪烁的老虎机(一种赌硬币的机器),提醒人
们这里是一个赌场,真要以为自己走进了一个艺术博物馆。赌场分为五层,
越往上等级越高,装潢越奢华。到了顶层,据说只有几个单间,是供大赌家
一掷千金、一掷万金的场所。每天夜里,华灯初上,CASINO
门前停着各式昂
贵的跑车,从里面走下来身着夜礼服的俊男倩女,郑重其事地去参加人类最
古老的游戏之一:赌博。实际上赌博业是摩纳哥的支柱型经济,公国的旗帜
上有红白相间的菱形,宛如纸牌,不知是巧合否。
我们摄制组曾被允许进入CASINO
的底层进行拍摄。当时是上午十点左
右,两名工人正在一名经理的监督下,把一个个老虎机里的塑料筒搬出来,
把里面装得满满的硬币,哗哗地倒入一个大口袋。想到几个赌客前一夜因为
在老虎机上赚了几千法郎而惊喜狂呼,比比赌场的收入真是小巫见大巫。我
这才具体地明白了赌场老板才是不输的赢家。那监工的经理看到我们的摄像
机拍到收钱的“盛况”,颇有些不悦,走过来向陪同我们的公关经理耳语几
句,只见公关经理大惊失色,忙不迭地的向我们申明:这样的镜头千万不能
播出。求我们当场消磁,否则他的饭碗就没了。看到西服笔挺的他,刚才一
直矜持得像个绅士,这下惊慌失措,一脸虚汗,倒让我们着实可怜起他来。
反正这些镜头价值并不大,消就消吧。临走,这位经理拉着我们的手,千恩
万谢。此时,CASINO
外的角逐也正如火如荼。悉尼、曼彻斯特、柏林、伊斯
坦布尔各申办城市代表团纷纷抵达蒙特卡罗。国际奥委会高级官员下榻于王
子饭店。于是,这家饭店外的广场便成为各家必争之地,经常有各种表演活
动在那里进行。北京代表团有一支随行的由中学生组成的女子合唱团。她们
曾获得过国际童声合唱大奖。这些清清秀秀的女孩子,穿着整洁漂亮的学生
装,非常乖巧可爱,引得路人啧啧称道。相比之下,悉尼的公关队伍声势更
为浩大,也更不拘泥于形式。那是上百个身着宣传
T
恤衫的成年人,挥扬着
鲜艳的气球,散落于大街小巷。见了行人就热情送上一顶棒球帽,或替人家
别上一枚纪念章,热情洋溢地嘱托一句:“悉尼是个阳光灿烂的城市,奥运
会应该在我们那儿办。”就连会议中心附近的海鲜餐馆也被他们说动,挂上
了无数悉尼的旗帜。这样铺天盖地似的热情,是很难让人不感动的。相比之
下